118猛虎下山
這一胎秀蘭是早產,比預定日期早了半個月就生了。不過孩子生下來哭聲洪亮,小胳膊小腿也都很有力,完全是足月的樣子,眾人都說二皇子定是心急來見父皇母妃了。
皇帝見這個小兒子格外精力充沛,直接取了乳名叫猛哥兒,正好孩子又生肖屬虎,合起來倒是猛虎二字。以致於後來秀蘭屢屢對好動兒童的猛哥兒感到無力時,都會埋怨皇帝取的這個乳名不好。
阿鯉和容兒兩個卻都對有了新弟弟感到好奇和興奮,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看弟弟,不過這個弟弟脾氣不怎麼好,一旦被吵醒,必定要放聲大哭一回,把他哥哥姐姐震得躲避不迭。
皇帝也因二兒子的出生,把內閣遞補人選的事一直拖到了年底,猛哥兒過完滿月已到了臘月底,皇帝在封筆前召見了幾位內閣學士,卻並沒叫夏起來旁聽,然後當日就下了旨意,令兵部右侍郎郭敏以本官入閣,同時加封李東陽為東閣大學士。
此時內閣諸人以高明鎮為首,高明鎮前兩年已升任戶部尚書,其次為劉健,劉健在王恕致仕后升了禮部尚書,再其次就是李東陽,郭敏為最末。
高明鎮其人是個老好人,人緣一直混的不賴。早先在內閣唯羅嚴馬首是瞻,當羅嚴和王恕有了矛盾時,也多是他去調和,算是內閣里一個穩定劑,也是那些年內閣能始終團結在一起的關鍵因素。可是現在羅嚴和王恕都退了,讓他來挑大樑,他不免就有些力不從心了。
於是現在內閣反而是由位在他之後的劉健來拿主意,劉健和李東陽又配合默契,內閣也能順利轉的起來,高明鎮樂得高卧,難得內閣里一片和諧。
不和諧的只有夏起。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何陛下會選擇那個木訥寡言的郭敏,他本來以為陛下都不一定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偏偏陛下連跟他商量都沒有,就跟內閣幾位大學士定下了郭敏,夏起有些不安了,他開始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什麼地方惹了陛下不高興。
當局者迷,夏起自己想不出來,就尋了關續來,現在他身邊能給他出主意、還不犯蠢的,也就是關續了。
關續倒是對陛下冷淡夏起的因由知道一二,可是他不太想告訴夏起。去年夏起背着他讓他兄弟關四也凈了身入宮,現在安排在司禮監跑些外差。儘管這是關四自己哭着喊着要做的,儘管關四在家只會惹是生非、賭錢吃酒,可那也比割去了子孫根到宮裏掙命強!
要不是關四已經生了兒女,關續早把夏起恨死了。好歹想着是關四自己樂意,家裏也有了香火承繼,也就和夏起繼續維持了面上情。
“您說陛下近來有些疏遠您?徒兒沒覺着呀,是不是陛下近來光顧着貴妃娘娘的緣故?陛下近來一片心思都在貴妃娘娘和兩位皇子身上,確實少見臣子。”關續打哈哈。
誰知夏起卻當了真:“是啊,也是我糊塗了。貴妃娘娘都生了二皇子了,也該是時候升上一升了。”光送些死物有什麼用,還是來點實在的好。
關續有時候真想扒開他師父的腦殼看看,裏面到底裝的什麼,怎麼他現在越來越剛愎自用了,完全不想自己哪裏做的不妥,收斂一下,只會一味往高爬,做什麼事都想通了天,也不想想陛下讓不讓他通天。不過他也不打算勸,勸了夏起也不會聽,還是早早告辭的好。
秀蘭還不知道夏起打算幫她升職,她“閑來無事”又開始當著皇帝展示夏起送的好禮,“嘖嘖,這玉真通透,我正想尋一塊給幾個孩子打玉佩呢,章懷雲尋了幾塊來,我瞧着都不合意,可巧夏起送的這塊倒好,大小也夠,玉質也好。”
皇帝瞟了兩眼,哼了一聲:“你現在眼皮越發淺了。”
“誰眼皮淺了?不過因當真是好東西,看出夏起確實用心,多說幾句罷了。只是這樣一來,我想賞他家裏妻子兒女點什麼,倒不好選了而已,就怕人家家裏自有更好的。”
皇帝越聽越不是滋味,沒聽說家奴手裏的東西,比主人的還好的。不過他跟夏起畢竟多年情分,也不好輕易發作他,就揀了一天帶人出去行獵,回來的時候“順路”去了夏府,夏起當時在宮城裏還沒回來,珍珠翡翠兩個帶着孩子來見,皇帝打量了一番,問了孩子幾句話,順手賞賜了一把匕首,就起駕回西苑了。
范忠回來繪聲繪色的跟秀蘭學:“夏府那真是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裡外佈置、亭台樓閣,竟不比咱們靜園差什麼。兩位夏夫人的打扮更是華貴氣派,就連夏家公子穿着打扮也不同尋常,衣襟上拴着的白玉平安符,那真是通透無瑕……”
皇帝說秋塘里大宅是鬧中取靜,所以取名叫靜園,卻想不到夏起的宅子竟跟他費盡心思打造的靜園差不多,又想到這是劉群振花他的錢造的,心裏更窩火了一些。
其實這事要是早兩年給他知道,他也未必會生氣,皇帝對親近的人一向大方,既然讓給夏起造宅子,當初也沒吝惜錢。劉群振知道他的脾性,所以建造的時候不遺餘力,更能順便討好夏起,何樂而不為?
可是現在皇帝惱了夏起,那就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了。這個刁奴,敢私交外臣,且連外面進的貢品都是挑好的先給到他手裏,可見他囂張跋扈到何種地步。所以宅子裏的奢華逾越,自然就戳了皇帝的眼,讓他不滿了。
出乎秀蘭意料的是,皇帝這一回居然並沒有叫來夏起申斥,反而在夏起聞訊而來的時候,溫言安撫了一番,還誇了幾句他的嗣子,然後就讓他走了。
秀蘭問又不能問,想也想不通,心裏真是憋的難受。誰知道剛過了年去,夏起就辦了一件讓她大跌眼鏡的事,他竟然命人告發皇后私/通宮外,順便扣了黃國良一個屎盆子,說他管教不嚴,以致宮內內侍往來傳遞消息,泄漏宮內秘辛。
當然前面他自己是沒有出面的,只是等到事情沸沸揚揚的時候,才另向皇帝建議,說貴妃娘娘誕育皇嗣有功,該當升賞。
皇帝沒有表態,也不見大臣,由得外面鬧。秀蘭有些不安:“皇後娘娘怎麼可能私通宮外?”她明明是被軟禁的好么?
“這事你別管了,只瞧着便是。”皇帝看秀蘭還是有些忐忑,就拉着她的手說:“總有廢后的那一天,一則來日跟我合葬祔廟的只能是你,二來,我們阿鯉要名正言順,以嫡長子封太子。”
秀蘭對於死後哀榮和所謂的名分根本不在乎,“那也不能就這樣冤枉人,皇後娘娘已經夠可憐。”他們夫妻關係的冷淡漠然雖有皇后的責任,可皇后也已經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另一個該負責任的皇帝,卻可以另尋佳人相伴,更能兒女雙全,這實在有些不公平。
皇帝卻會錯意,安慰秀蘭:“你呀,就是心軟,此事與你無干,你來之前,我就早有廢后之心了。”他是死都不願意跟皇后合葬的,沒準會氣的再活過來。又給秀蘭分析:“你放心,此番事必難成,我不過是想看看罷了。”看看阻礙在哪裏,該如何應對。
秀蘭聽他如此說,暫時放了心,又勸道:“便是廢后,也不能強加罪名,逼死人命於我們母子又有何好處?”
皇帝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心裏有數。”
後來此事果然不了了之,因為並沒有有力證據,反而坤寧宮內的宮人都願以性命擔保,說皇後娘娘從無與外人聯繫。太后也出面整治了誣告的人,唯一倒霉的只有黃國良,因辦事不利,被罰了俸,皇帝趁勢安排趙和恩去輔佐他。
夏起由這件事測試出了皇帝的態度,不過他沒從秀蘭那裏拿到好處,對此事也並不是很熱衷,只是讓人遞話給秀蘭,說願效犬馬之勞。
秀蘭原封不動的告訴了皇帝,皇帝聽了一笑:“此事還真要他來辦才好。”秀蘭過後仔細想想也對,等辦成了,有個拉仇恨背黑鍋的人也好,萬一民憤難平,還可以趁勢收拾了他,讓大夥平息怒氣,嗯,且留着他。
今年阿鯉虛歲已經六歲,也該讀書認字了,秀蘭和皇帝兩人就開始誰有空誰教他認字,他們兩人空閑都多,有一個教的時候,另一個就哄容兒,小的那個還不用管,有乳母就行。不過皇帝更願意帶着孩子玩,所以還是秀蘭教的時候多。
意識到大皇子到了年紀的人不少,內閣幾位大學士都跟皇帝提起是不是該冊封太子,然後進行儲君教育了。皇帝推說大皇子還小,再等兩年也不遲,就把這事搪塞過去了。
大臣們有點摸不着頭腦,現下陛下兩個兒子都是貴妃所出,陛下又獨寵貴妃一個,為什麼要拖着立太子?早點立太子,早點安排東宮輔臣,然後出閣講學,也能保證大皇子受到良好的教育,免得重蹈這位主上的覆轍,多好的一件事!可陛下不接茬,他又剛過而立,說不急卻也不急,只能等了。
秀蘭樂得自己給兒子啟蒙,她兒子反正不用考科舉,那些道德文章不學也罷,她得給兒子教點實用的。比如勞逸結合,比如文武兼修。
做皇帝是個異常辛苦的活計(昏君這樣的除外),每日忙於案頭工作,還要寵幸三千佳麗,鐵打的也受不了啊。所以秀蘭一方面讓皇帝教兒子從小練拳鍛煉身體,你瞧昏君自個的身體就不錯,據說這得益於他從小就好武;另一方面要潛移默化教導兒子別好色,自古美人鄉可都是英雄冢啊!
就算是為了傳宗接代,也不能娶太多老婆,房事過多,影響精子質量的好吧!
秀蘭開始列計劃了,教導未來皇帝不能光憑想像,要科學規劃,合理餵養,唉,誰讓她有個指不上的昏君老公呢,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