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沒階
聽聞此言,圍觀的群眾也開始嘩然,甚至傳出了誇張的哈哈大笑。
蟻升能清晰地感受到外界的狀況,只是抬起一隻手輕輕地虛按了兩下。
看見蟻升這裝模作樣的態勢,小祭司好似感受到侮辱了似的,就要開始發作。但是他的眼睛特尖,竟用餘光瞥見老祭司和領主大人均一副耐心等待的樣子,於是只好往後悄然退了一步,耐着性子等待。
畢竟今天這場突降的風暴有些不正常,或許暗示着什麼。
蟻升那化作光點一般大小的神識小人兒盤腿坐在道印前,看着那如山嶽般大小的道印,看着那八條牢牢束縛住道印的金色鏈子發獃。
“難道是輪迴凍結將自己的道印凍結了?不然哪個程度的傻子才能幹出這樣的事……”蟻升的神識小人兒一臉事不關己,卻欲哭無淚,“這八道封印如果不能破開,那我這輩子豈不是都無法修行魂魄力了?!修行越到後期,魂魄力的作用越是凸顯,難道我也要像其他修行者那樣,信奉所謂的‘梵海一開,萬敵皆栽’?傻了吧,梵海固然重要,可後期若是沒有魂魄力輔助,那就等於裸奔和人干架……”
突然,蟻升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的肉身雖然毀滅了,但是靈魂尚在,那麼或許上一世修行的功法就能解開這八道封印。如果還是不行,那就只能祈求老瞎子長命幾百歲了。”蟻升竟直呼師父老瞎子……他想着反正師父聽不到。
上一世,也就是三百年前,蟻升修行的功法“大玄太虛經”神秘而強大,他想,“輪迴凍結”基於他自己修習的功法“大玄太虛經”而發動的,那麼由此生成的封印,或許也可以由此而解。
於是他內心默誦“大玄太虛經”經義,準備解除封印。神秘超然的梵音漸漸響起:
“大玄若小,太虛若清,梵天極至,祈天垂神,無邪,業障歸一,陰冥清凈,遂至太平。苦高庭截天,輪迴攔路,……”
測梵晶石前,隨着蟻升神識小人兒默誦大玄太虛經開篇經義的運轉,頃刻間,無人能聞的大道天音響徹雲霄,金色流光在蟻升體表旋轉,令蟻升看起來虛幻而不真實,好似有一層朦朧的神韻將他包覆。
見到這一幕,人群中有人發出壓抑的驚叫聲,有人捂住嘴巴,有人屏住呼吸,有人自高座上站了起來,小祭司更是虔誠地施了祭天禮,神情恭敬。
演武場上一片寂靜,人們都害怕打擾這樣神聖莊嚴的時刻。
此刻在大家眼裏,站在台上的,不再是那個乞丐一般的孩子,不再是骯髒卑賤的畜妖,而是天神的顯化,威嚴神聖就是他的光輝。
頃刻宛如萬年一般漫長。
轟!
一股鋪天蓋地而來的威壓漫射而出。
蟻升的眉心處發出只有他能聽見的巨響,一股逼人的魂魄力轟然射出,如王者君臨,天帝降世,魂魄力化作陣陣衝擊波,直擊人們靈魂,震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天啊,”有懂行的叫道,“這是來自道印的威壓?!”
“不可能,想要開啟道印,就算是武者沒個三五年怎麼可能做到!”
眾人一陣驚異,但隨後有人喝道:“不懂就別胡說!修鍊的第一步是開闢梵海,誰能在開闢梵海前就能開啟道印?就算武者也要經歷幾年的磨練!”
“可是……這股波動明顯是魂魄力啊!”
“異想天開!作為修行者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了嗎?”
“說的也是,開啟道印十分困難,而且必須要世尊級別以上的實力基礎,剛獲得梵權,怎麼可能開啟道印!”
“更何況,”一長者說道,“沒有長輩的指導和幫助,就連梵海也難以成功開闢,更別說道印!如果中途失敗,後果難以想像。”
“對啊,咱們白坡鎮不就有過開啟道印失敗,最終成為廢體的先例嗎?可憐了一大世尊的修為啊。”
廣場上一陣議論紛紛,人們驚魂未定。
然而沒人注意到站在測梵晶石前方的蟻升早已面色蒼白,彷彿剛大病了一場,搖搖欲墜。
他進入道印空間的神識竟是在強行破開封印失敗后,直接被金色鐵鏈上一道光暈震了出來,差點形體覆滅。要不是跑得快,魂魄險些就受了極重的神傷。
“那不是道印!”終於,廣場上有人確信地喊道,“剛才的魂魄力波動只是諸神顯化的神威,被他撞着了!”
群眾大嘩。
“原來如此,”人們恍然大悟,叫道,“我就說怎麼可能!”
蟻升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身形,聞言,額頭直冒黑煙,無語到眼角連連抽動。
“要是我破開封印,有你們好受的。”蟻升開始罵罵咧咧起來,想到剛才那驚魂的時刻就打了個冷顫。
“師父,希望您老人家長命千歲,徒兒孝祈。”蟻升暗暗祈禱。
無名深山中,茅屋前一瞎眼老人打了個噴嚏,嘴裏罵罵咧咧:“是哪個滾犢子的騷娘們在思戀我?好個敗家婆姨!”
明明是大白天,這瞎眼老人的屋裏卻燃着一盞燈,燭光搖曳,燈火灰黃。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這盞燈結了三個燈花。
這時,演法廣場上十分關注蟻升梵權品階的人叫道:
“小祭司,傻愣着幹嘛,他的梵權幾階啊?”
“對啊,快報,我們可是打了賭的!”
“難道是四階!”有人猜測道。
“不,看這氣勢,定是五階!”
“狗屁,說不定就沒獲得梵權!”聽起來好像是馬善的聲音。
……
“沒……沒階!”看着終於有了動靜的測梵晶石,小祭司難以置信地叫道,揉了揉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着蟻升,叫蟻升重新測一遍。
又測了一遍,還是同樣的結果。
蟻升的眉心處只有一個極淺極淺的淺紅色天字型印記,若隱若現,彷彿隨時都會消失。那個印記經由蟻升的精神傳導進入測梵晶石,在測梵晶石上幾乎難以看清。
“看起來像天字一階啊,可是顏色太淺,而且測梵晶石難以看出反應,奇了怪了。”小祭司一會盯着測梵晶石,一會盯着蟻升的眉心,那表情精彩極了,又像哭又像笑。
蟻升也是一臉不可思議,不過更多的是焦急。
“不會吧!是不是太高階了,測梵晶石顯示不出來啊!再測一遍啊!”蟻升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剛才那種感覺就是獲得梵權的,不可能出錯!而且現在神識海上空還誕生了一顆星辰,就是泥塑菩薩的標誌啊。
蟻升趕緊閉上眼睛,一隻手在晶石上使勁摸着,暗自使用上一世記熟的內視法訣,趕緊內視了一圈。
他的神識海上空,確實有一顆才剛誕生的星辰,不會有錯。
可是,他的黃金點內,本是湖泊、青池般湛藍的梵海竟是不見蹤影……
“剛才神識顯化進入道印的時候竟然沒有留意一下梵海……傻大條了。我到底還是沒獲得梵權嗎……”
沒有梵權,就代表沒有資格打開人體修行秘境,如果不能修行,靠肉體凡胎,……那這三百年來又是為了什麼?
“可是不對啊,為什麼我能進入道印?為什麼道印上空誕生了一顆新星?這不都是獲得梵權的標誌嗎?”
“對,還有機會!”蟻升不停地安慰自己,“屬性梵權就連上天也沒法收回,不在諸神的掌控之中,說不定……誰知道呢,上一世不也獲得了屬性梵權認主嗎?我還有機會……我還有機會的……”
可奇怪的是,人在最不想清醒的時候偏偏能意識到很多平時看不見的問題。
屬性梵權有且唯一,只要它的上一個主人還活着,屬性梵權就不可能被別人得到。這一點就連諸神也沒法改變。那就是說,他極不可能還像上一世那麼幸運。蟻升清楚這一點。
“但是……可能性也不完全為零,甚至還有一大絲可能……”
可是想到自己這一世的體質和完全不被看好的天賦,蟻升也知道抱有僥倖的自己多少有些可笑了。
“沒希望了嗎?賊老天……”
然後就在蟻升快絕望的時候,靈光一閃似的,他忽地看見黃金點最中心的地方,有一小灘金色的光點。蟻升湊上去看了看,天啊,竟是他的梵海!
雖然光澤和上一世的不一樣,但蟻升無比確定,就是梵海沒錯!
那就是說自己獲得梵權了!
蟻升差點開心得手舞足蹈。
但是……
“如此小的梵海,我還是頭一次見……”蟻升無語道,看着那個小到極點的梵海,一陣無語,氣到流淚。
上一世他觀察過很多人的梵海,一般情況下,就算紅色梵權印記的梵海也有海碗那麼大,而這個……確實是梵海,不過像這樣豆粒大小的梵海,他還真是聞所未聞,頭一次見。
蟻升睜開眼睛,既有如獲至寶的感覺,也有突然發現自己懷裏的寶石原來就只有指甲蓋大小的失望。
但是有總比沒有好,蟻升心裏頭還是挺開心。
小祭司繞着測梵晶石轉了一圈,又繞着蟻升轉了一圈,並沒有發覺哪兒出現問題,而測梵晶石也一如當前般沉寂,根本看不出別的反應,有些類似普通人觸摸到的情況。
看見蟻升像是在傻笑,小祭司嘴裏喃喃道:“不會是壞了吧?測梵晶石壞了,人也被燒壞了?”看向蟻升,欲叫蟻升重測一遍。
“測幾遍都一樣。宣佈吧。”蟻升隨口道,有些鬱悶。
“不會吧!”小祭司彷彿發現了瑤河對岸的新大陸。
“小鬼,你成功刷新了我們記錄幾百年的歷史耶!”小祭司道,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蟻升心裏暗淡,額頭直冒黑線,心裏嘀咕着:“我至少獲得梵權了,品階小點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我就說進入道印的時候怎麼沒有梵海存在的感覺,像那才豆粒般大小的梵海,想感受它的存在也難啊……原來得了個沒階的梵權!竟然有這樣的梵權,老天爺,你開我玩笑呢!——”
小祭司再三確認后,走到台邊,一臉嘚瑟和興奮,今天他可發現了堪稱突破記錄的梵權獲得者。他抬起右手,喊道:“蟻升,……”
然後是一段可恥的停頓。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底下的觀眾興緻盎然地等着,內心十分焦急和期待。因為昨晚的大雪,還有剛才神威浩蕩的場面,人人都相信要誕生奇迹。雖然朴寶的天賦也算一個奇迹了,但大眾都不會接受,八月飄雪,豈止為了朴寶的天字三階梵權?
“蟻升,沒階!——”小祭司終於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