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工作職責(三合一)
李唐這番話說的何建軍啞口無言。
一句從工作出發,一句其他地市不滿,公司要盡量追求公平對待,加快全省各市協同發展。
這讓人就沒法接話了啊!
這還怎麼說,說管他其他地方死活呢?
這話不能從他何建軍嘴裏說出去。
見他半天不吭聲,李唐微微一笑,端起茶几上自己的茶杯示意了一下。
“何主任,這是剛回來的秋茶碧螺春,知道你愛喝茶,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哈哈,李主任還記得我愛喝茶啊,剛參加工作那會兒,能喝口高碎都幸福的不行了。”
何建軍笑着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先是聞了下味,再看看形,然後才抿了一口,等咽下去後點點頭說道:“嗯……李主任這茶……”
……
與此同時,附二院現任業務副院長關小澤,在門診二樓三號診室,見到了一對特殊的病人。
附二院前任業務副院長是孫紅衛,秦山的附一院出了那檔子事兒,整個醫院管理層幾乎都被撤職,他臨危受命接過了附一院院長一職。
附二院業務副院長的職位,就到了關小澤手中。
剛才他正在一樓自己的診室接診呢,被請到了二樓,叫他的人是二樓三號診室的謝曉潔,同時也是門診二樓的樓層主任。
此刻,在三號診室里關小澤看着那對年輕的病人,感到有點頭疼。
準確的說他現在面對的這對病人,確實是都有病,而且病的還不輕,但是,並不是他們附二院的病人。
這倆人今天過來也不是看病來的,只是來諮詢的。
跟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女方的父母,另外還有一位曾經在附二院學習過,最終因為兩次都沒能通過考核而離開,現如今是省城下面周縣醫院中醫科的一名大夫。
在秦葯附院兩次考核沒通過,並不意味着這個人就不能當醫生了,只要有醫院願意要你就成。
事實上這些年被附院淘汰的很多人,在其他醫院都能找到工作。
那對有病的年輕男女和女方父母,就是被他領過來的。
說那對年輕男女有病,是因為他們倆都患有唐氏綜合征,也就是常說的唐氏兒。
他們今天過來不是來看病的,唐氏綜合征,中醫也沒辦法,就算李唐過來也一樣,他接診過一例唐氏兒患者,從醫這麼多年,面對這個病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人力不可為的深深無力感。
而這幾個人過來,今天的目的是諮詢,諮詢什麼呢?
那女的唐氏綜合征患者懷孕了,是她身旁那個男患者的,這倆是兩口子,領過證的那種。
說真的,兩個唐氏綜合征患者結婚,就已經挺讓關小澤驚訝的了,現在竟然還懷孕了,這……
而他們今天過來,就是因為所有人,所有醫院都勸他們放棄這個孩子,可他們,那對年輕的患者,還有女方的父母,他們卻想讓生下來。
那個被附院淘汰的大夫叫柴小林,跟女方家是親戚,他今天帶着這些人過來,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可能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
關小澤感覺自己兩個太陽穴跳的突突的,腦闊疼得利害。
這是孩子健康不健康的問題嗎?
那個女患者不止患有唐氏綜合征,她同時還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糖尿病,哮喘。
說真的,她能活到二十來歲都不容易,現在竟然還懷孕要生孩子,這哪裏是生孩子嘛,這分明就是玩命。
她現在懷孕,能不能懷到足月都是個問題,很有可能半路她就先走了。
在醫院乾的時間長了,各種各樣的病人關小澤都見過,他最反感的就是那種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幾天,還拚命要把孩子生下來,想要體現一下自己那偉大的母愛。
每次見到有這種心思的患者,關小澤都想啐一口。
不是他冷血,而是這種家長實在是太自私,光考慮自己,不考慮孩子的未來。
光想着體現一把偉大的母愛了,卻沒想想,你把孩子生下來你乾脆利索的走了,這孩子怎麼辦?
這孩子剛出生就要面對失去母親,在一個缺失母愛的環境中成長,他甚至剛出生身上就要背負起一個沉重的枷鎖,那就是……你的母親是為了生你才死的。
而這個枷鎖這個孩子將要背負一生,也少不得會有人用這個來PUA他。
這個孩子的心理得有多強大,才能健康的成長起來。
現在,這個女患者也是這樣,雖然她的智力有些低下,但她也想體現一把無私的母愛。
關小澤聽了以後只想呵呵!
“柴小林,你也是個大夫,你不知道她懷孕的後果嗎?”
“關老師,我當然知道,可……可我表妹說,她想給她丈夫生個孩子。”
“呵……”關小澤冷笑着搖了搖頭,然後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那對年輕男女。
“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啊?”
聽到他的問話,兩個人同時點了點頭。
這兩位怎麼說呢,雖然都是唐氏患者,面容特殊,但只是反應比正常人慢半拍,然後走路姿勢稍微有些彆扭,其實智力並不是特別低,尤其是男的,他現在已經可以在工地上打工自食其力了。
兩個人基本上都可以正常的和人交流,就是你說話不能太快,也不要說那種藏着掖着的話就行。
“那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孩子很有可能跟你們一樣?”
“大……大夫,我們問過了,部隊醫院的那個主任告訴我們說,有四分之一的幾率,我們可以生下來一個健康的寶寶。”
“誰都可以說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唯獨你沒資格。”
關小澤抬手就指了下說話緩慢的男青年,這一指,直接讓那個男青年變了臉色。
“為……為什麼?”
“她是不是你老婆?”
“當然是啊!”
“那她的身體狀況你不知道嗎?”
“我……我知道。”
“知道你還敢讓她懷孕?沒人告訴過你她懷孕的後果嗎?”
“我……我……”
男青年被關小澤問的說不出來話了,他當然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這時,一直握着丈夫手的女人開口了,她因為病情比男的嚴重,說話並不是特別清晰,但認真聽的話,還是能聽懂。
“大……大夫,是……是我……我堅持……堅持想生的。”
“你堅持想生就是自私。”
沒等女青年說什麼,關小澤就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孩子生下來以後,不管健康不健康,都會被別人歧視?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孩子如果現在就有意識,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這種情況,還願不願意來到這個世界?”
說完后,他沒理會臉色已經變的十分難看的年輕男女,扭頭看向女方的父母。
“他們倆糊塗,你們都這麼大年紀了,也要跟着他們胡鬧嗎?把這個女兒養大,你們付出了多少,你們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就像我剛才說的,這個孩子自己願意來到這個家庭嗎?這個孩子如果來到這個世界,他要遭受多大的磨難,你們考慮過嗎?你們不能這麼自私。”
“大夫……”中年男人苦笑着說道:“您說的這些我們懂,省人民醫院的大夫也跟我們講過,可是……可是我們說的他們不聽啊。”
唉!
關小澤在心底嘆了口氣。
他其實對這對中年夫妻挺佩服的。
他們家的孩子肯定不止這一個,在七幾年那種飯還吃不飽的情況下,仍然能堅持將患病的女兒養大,真的不容易。
有句話怎麼說呢,有錢難買我樂意。
他只是大夫,沒權利替別人做任何決定,人家自己願意生,非要豁出命生,他能咋辦。
那女的不但是一身的病還懷着個孩子,也沒辦法開什麼葯,禁忌太多,勸了勸見那對小年輕依然軸在那裏,他也就不說話了,讓柴小林趕緊把人領走,這裏毫無辦法。
這也是他從醫十幾年來,第一次趕患者走。
等柴小林領着那一家子人離開后,半話的謝曉潔這才開口了。
“關院長,請您來之前,我也勸了半天,沒用,這倆人就是拗在那裏了。
那男的就記得之前誰跟他說的有四分之一幾率,可以生個健康的孩子出來,他覺得,他的孩子就是那四分之一。”
“孩子健康不健康的現在根本就扯不上,而是這女的能不能活到孩子足月的時候,我剛才看了眼她在別的醫院做的檢查報告上的數據,就按照現在這個形勢發展下去,她能活到懷孕六七個月都費勁。”
關小澤放在桌子上的手敲了敲,然後又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轉身準備離開診室。
“這可能就是母愛的偉大之處吧,這時候在那個女人的心中,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身體問題,只想着自己肚子裏的寶寶了。”
剛走了兩步的關小澤聽到謝曉潔這番話后,有些詫異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偉大?呵呵,是啊,真的是太偉大了,你們的腦迴路真的蠻清奇的,只想着自己偉大,卻不想自己此舉給那個上輩子不知道造了什麼孽,才會投胎到她這裏的孩子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說完,關小澤就離開了診室,只留下了有些懵的謝曉潔和她的診室護士,以及二樓的樓層護士長。
“謝主任,其實我覺得關院長說的沒錯,投胎到那個女的肚子裏的孩子,真的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為……為什麼?”
護士長沒回答為什麼,而是說起了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的一件事。
“我兒子今年五歲,正上幼兒園大班呢,去年他上中班的時候,他們班新來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有點智力缺陷,其實說實話,四五歲的小孩子,就算智力有缺陷,也顯不出來什麼,只是接受外界的事務比別的孩子稍微慢點而已,影響並不是很大。
但這個孩子同時還有點狂躁症,動不動就會大喊大叫,好在不會攻擊其他孩子,就這,不用家長教,這些孩子自己就不跟那個孩子玩了,沒有兩個月,那個孩子的家長就給孩子辦理了退園手續。
幼兒園的老師其實並沒有歧視過那個孩子,反而對他還非常有耐心,那個家長之所以給孩子退園,就是因為其他孩子不跟他孩子玩,他孩子在這裏太孤獨,回去了以後老是哭,老是鬧。”
說到這裏,護士長嘆了口氣:“其實我還勸過我孩子要跟所有小朋友一起玩,不能去孤立某一個人,我兒子告訴我他害怕,他不想跟那個小朋友一起玩,他的小夥伴們跟他的想法一樣。
你說,我還能怎麼說?我總不能去強迫我兒子吧?
剛才那對夫妻要生孩子,就算那個女的能把孩子順利生下來,她的孩子也健康,可這個孩子依然會因為他有兩個那樣的父母,而從小就受到歧視。
雖然我們都知道,我們不應該歧視任何人,人與人都是平等的,但社會就是這樣,歧視一直都存在,根本不可能消除掉。
生在那種家庭的孩子,就是天生都要比普通家庭的孩子起跑線落後一百米,這不是歧視,而是事實。”
謝曉潔沉默了,站在那個還是胚胎的孩子角度來看的話,這確實對他不公。
……
從二樓下去的關小澤沒有回自己的診室,而是從側門出去站在外邊點了根煙。
剛抽兩口,他就瞄到醫院大門口那邊,老師走了進來,連忙快步迎了上去。
“老師”
“咦,你怎麼今天還抽煙了?我記得你不太抽煙的啊。”
“呵呵,剛才碰見點事兒,心裏有點煩悶,就點了根煙。”
“什麼事兒還讓你煩悶上了?”
李唐有些好奇的問道,沒再繼續往門診樓走,而是轉身來到了側面。
聽着關小澤講完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先是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都是個人選擇,你煩悶個什麼勁。”
“就是覺得那個孩子太可憐了。”
“你也是瞎操心,按你說的情況來看,那女的身體根本就不可能堅持到孩子足月,她自己不知道嗎?之前肯定有大夫跟她講過。
既然知道了是這種情況,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道自己就算不懷這個孩子,大概也活不久了,現在懷上,不管能不能生的下來,多少也算是滿足她的一點心愿。”
“老師,您是說……她這樣做是自己尋死?”
“對,我覺得很大可能是這樣。”李唐點了點頭。
“這對夫妻,雖然身體有病,但心中還是明的跟鏡子一樣,這種選擇,對於那個女的來說,反正懷不懷都活不了多久,乾脆賭一把,萬一能生下來,萬一還是個健康的,那她丈夫就有后了。
因為她很清楚,等她死了以後,她丈夫可能就再也娶不到媳婦兒了,這樣,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思。
而她丈夫呢,之所以同意妻子都那樣了還懷孕,也只是想配合著完成她妻子臨終前的願望而已,可能心中早就滴血了。
他們心中只有彼此,都在想着彼此,至於孩子的未來,他們根本就沒考慮過,因為他們顧不上考慮那些,他們也考慮不了那麼遠,誠然這對那個孩子不公,但是,投胎本就是門技術活。
小澤,記住,我們只是醫生,當患者來到我們這裏求診時,我們盡自己的最大能救治他們,解除他們的病痛,這才是我們的職責,當我們每個人都盡到自己的工作職責,這個社會就能良性的運轉下去。
無論如何千萬不要把自己當成救世主,更不要覺得我就是白衣天使,我就是西方神話中的那個鳥人,而去指點別人的人生,咱們不配,懂嗎?”
“老師,我懂了。”
“呵呵”李唐笑着拍了拍關小澤的肩膀。
“國慶放假你是怎麼安排的?回不回四九城去看看你父親。”
“呃……本來還真有打算跟莉紅一起帶孩子回去轉轉,但現在不是剛提上來,院裏給我安排了要值三天班呢,只能放棄了。”
“值什麼值,你去跟塗院長說一聲,就說我說的,這次國慶給你就別排值班了,等春節再排,都提副院長了,肯定得衣錦還鄉,回去看看你父親,他年紀也大了。”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
“嗯,怎麼樣最近,這幾天我沒來醫院,那幾種新葯的臨床試驗都正常呢吧?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說完了那些,李唐就一邊往後邊住院部走去,一邊問起了正事。
關小澤連忙跟上去,介紹了起來。
“老師,新葯的……”
……
十月一號國慶節,天還沒亮呢,李家一家三口,還有昨天才從外地趕回來的喬木他們四家一起,來到新城廣場,觀看今天的升國旗儀式。
觀看儀式的人還不少,都是拖家帶口的,才凌晨五點鐘,警方連夜佈置的警戒帶前,就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被圍的嚴嚴實實。
幸虧他們來的早,二十多號人在前邊佔據了一個比較好的位置,站在後邊的話就真的只能看到黑壓壓的人頭了。
“爸爸”
升旗儀式還得一會兒,跟媽媽一起站在爸爸身前的小三月有些無聊,轉頭拉了拉爸爸的衣襟。
“怎麼了?”
“今年沒有去年咱們看的閱兵了嗎?”
去年李唐收到邀請,帶着妻子和兒子,跟作為受邀老同志的宋爸還有宋媽一起,去四九城登上觀禮台,現場觀看了世紀閱兵式。
“今年沒有了。”
“嗯……那什麼時候還會有?”
“估計到零九年吧,是六十周年大慶,應該會有。”
小三月低頭扳着指頭數了數,撇撇嘴說道:“啊……還得九年啊,那我們還能坐在那個檯子上看嗎?”
“嗯,不出意外的話就可以。”李唐點了點頭。
話音還沒落呢,一直側耳聽這父子倆說話的宋小慧,反手就拍了丈夫的胸口一下。
“什麼意外不意外的,呸呸呸,就不能說點兒好嗎?”
“呸呸呸,三月,你媽媽說的對,肯定沒意外。”
小三月揚起小腦袋看了看媽媽,再看看爸爸,低下頭后像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還搖搖頭。
……
六點多升旗儀式看完,五家人一起在外邊吃了頓早飯,然後才各回各家。
李唐這邊將宋小慧和小三月送回去后,沒在家待,就又坐車往協商會那邊趕去。
今天放假,他還放不了呢,按照慣例,像這種非常重要的節假日,省里的班子成員都要趕赴第一線,像那些在假期期間依然奮戰在工作崗位上的幹部職工表示慰問。
說是作秀也好,怎麼也罷,這都是組織上的一項優良傳統,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就像是部隊上,每到年三十那天,所有需要站哨的地方,就都會換成部隊裏的領導幹部。
有的人說就站那一天,有什麼值得說的。
說,確實沒什麼值得說的,但這個做法,還就真是一個優良傳統。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職責,你是當兵的,那麼訓練,站哨,巡邏,這本就是你的責任,他是領導,他肩上自然也有他所處的那個崗位的職責。
一杯茶一份報紙就混一天的領導崗位有沒有?肯定有,但說真的,都混上級別了,有幾個人願意在這種一點權力都沒有崗位上待。
像這次秦葯附一院出那檔子事兒,身為集團副總的林川,兼任關和堂有限公司總經理,同時還分管兩家附院,莫名其妙的就背上了一個記過處分,並且扣除半年薪水,他冤不冤?沒辦法,這就是他該負的領導責任。
李唐今天的工作職責就是代表組織去省城的一線慰問,這還是莊主任照顧他,沒讓他去別的地市。
要是給他分個秦南或者秦北那邊的地市,得,這個假期前三天估計都報廢了,然後後邊在協商會值兩天班,公司值兩天班,國慶七天樂也就徹底樂完了。
早上不到八點出門,等再回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二號一家三口又匆忙趕回化肥廠,三號召集宋陳兩家的人開會,晚上再回到省城,他的假期徹底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