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有白鹿
“喔喔喔——！”
高亢洪亮的雞鳴聲打破了小山村清晨的寧靜，伴隨着熹微的晨光，村民們又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小山村位於一處山谷之中，四周是較為和緩的山坡，上面綠樹成蔭，景色秀麗。
村北的山坡上，有一塊凸出的光滑巨石。此刻，一個雪白的身軀正仰面朝天地躺在上面，一邊聳動着肩膀在石頭上蹭癢，一邊歪着腦袋微眯起眼睛，盯着東邊紅彤彤的太陽。
“唉…又是嶄新的一天呢…”這傢伙突然開口，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
若是有人看到此景，定會目瞪口呆、大驚失色，不為別的，皆是因為這躺在石頭上曬着朝陽，口吐人言的傢伙不是什麼人，而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異色野鹿。
這白鹿身形高大英挺，身上毛髮整潔乾淨，腦袋上卻頂着一雙未成形的短小鹿角，看外形是只亞成年的雄鹿，可從神情到動作渾然透着一股人味兒。
也許是為了印證此言，這白鹿繼續自言自語起來。
“三年了，你知道這三年老子是怎麼過的嗎？！”
“別人穿越都是生在羅馬，憑什麼老子穿越后只能成為牛馬？蒼天不公吶！”
“真是日了狗了！”
……
這白鹿越說越激動，最後忍不住咧開嘴唇露出雪白的門牙，口吐芬芳起來。
沒一會兒，也許是說累了，也許是感覺這裏除了樹上的棕毛小斑鳩外並無什麼聽眾，着實無趣，這自稱“郝野”的白鹿一挺身，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它望了一眼山下村莊上空的裊裊炊煙，也覺得腹中略有空虛，是時候找些吃食了。
其實這樣的發泄早已成為郝野的日常，起初郝野覺得造化弄人，這才破口大罵，而到現在，郝野卻將此作為一項保證語言能力不至於退化的必要練習。
畢竟它可不敢找村裏的人聊天，若是那樣的話一定會被當成什麼妖怪，引來一眾捉妖高手，到時候肯定會被剝皮剔骨，化作鄉親們的食糧。
這樣的日子雖然平淡無趣，但是郝野仍未徹底放棄希望。
以往的日子裏，郝野發現這副身軀雖然除了毛色外，與一般馬鹿並無差異，可隱約覺得又不像是一般的馬鹿。畢竟一般的馬鹿可不能開口說話。
除此之外，他的嘴刁得很，一般的雜草他可看不上，不是不能吃，而是畢竟前世他生長在一個美食國度，不願在食物上妥協。
好在他似乎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特異功能，那就是能夠嗅到周圍山林之中奇花異草傳來的淡淡氣味。
藉助這種天賦，郝野總能尋到一些藏在隱秘處的稀奇植物，而每當咀嚼之後咽下這些草木之物，郝野總能感覺體內生起一股奇異的暖流。這暖流雖然十分微弱，卻讓他感到十分地舒坦，後來他幾乎迷戀上了這種感覺，樂此不疲的尋找着這些能給他帶來奇異感覺的東西。
更何況他發覺自己的肉身也在一天天變得強健，以至於他雖然只是亞成年的雄鹿，但骨架氣勢完全不遜色於那些鹿群的大頭領。
不過郝野完全沒有擊敗鹿群頭領進而領導一群母鹿的志向，本質上他還是一個人，一個取向十分正常的人。
於是在亞成年之後，郝野很配合地被鹿群頭領“驅逐”出群，和其他兄弟們一樣成為流浪的雄鹿。
與其他流浪雄鹿分別之後，郝野便留在了山村附近，畢竟他充滿野性氣息的外表之下，包藏了一顆純粹的人心，還是習慣住的離人類聚落近些。
而在這無名山村附近的山林中，郝野偶然遇到了進山採藥的村民，從偷聽到的談話中，郝野這才明白自己之前尋找到的奇花異草其實都是些十分珍貴的草藥，比如什麼黃精芝哪怕只是幾十年份的拿到外面都能讓普通家庭數年衣食無憂。
不過正如那些採藥人紛紛抱怨的一樣，在郝野的努力下，周圍幾十里範圍內的草藥是越來越難找了。以至於他不得不往更深處的原始叢林中探索，直到有一次遇上了一隻吊睛白額的大蟲。
在與那大蟲短暫地對視后，郝野先是不露聲色地緩慢後退，待離得稍遠后便開始一路狂奔，快得幾乎要把魂給丟在身後，一直回到山村附近這才稍微安下心來。
經過幾個不眠之夜后，郝野終於略微放下心來，本以為事情會就此告一段落，可沒想到後來郝野又幾次遇到了這隻大蟲，而且每一次都離小山村更近一些。
這下郝野徹底坐不住了，雖然他有些奇怪這大蟲為何三番兩次地沒有一見面就向他撲咬過來，但卧榻之側，豈容猛虎！
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郝野為了生存，另一方面為了尋找更多的藥草，開始下定決心另尋一處安居之地。
不過擺在面前有一大難題，那就是他對這個世界幾乎是一無所知，他不知道這處山脈到底有多大，山脈之外到底是怎樣的景色，那裏是否是更加危險的世界。
一時間，郝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過後來，郝野認為這破解之法就在這山下的村莊之中。
有人的地方就有知識，而知識是了解一個世界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於是郝野開始想辦法能與山下的村民更親近些，至少不要被粗暴地當成可以狩獵的獵物。
終於有一天，山村裡走丟了幾個孩子，老村長帶着全村所有的青壯年勞動力在周圍山裡找了整整一夜，仍未尋得。
回到村口的村民們累得癱倒在地，人群中瀰漫著悲慟和絕望，山裡是有狼的，過往村裏的牛羊就被狼禍害了不少。如今孩子們已經失蹤了一天一夜，活下來的希望已經渺茫，只是沒有人願意承認。
就在這時，村外清晨的薄霧中，走出個幾乎和白霧渾然一體的高大身形。那是一隻極其罕見的雪白雄鹿，由於鹿角不顯，倒像是一隻白色神駒。不過在他雪白的毛皮上，染着一塊塊嫣紅的血跡。
眾人看着走來的高大白鹿，一時間竟紛紛愣住，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直到那白鹿高大的背上探出幾個小腦袋來。
“爹，娘！”
“爹！”
“狗娃？！是你嗎？！”
“二蛋？！”
……
人群里頓時炸了鍋，眾人紛紛起身迎了上去，那神俊異常的白鹿停住優雅矯健的步伐，緩緩低下身子，把孩子們放了下來。
“老村長！一個都不少！全都回來了！“
”身上都好好的，沒缺胳膊少腿的！”人群中開始爆發歡呼聲。
孩子們衝進自家父母的懷抱，興奮地訴說著之前的經歷，他們指着郝野，說這隻白鹿是如何與一群餓狼浴血奮戰並最終將他們安全帶回來的。
這時，人們再次將目光放在了郝野身上。而郝野舔舐着胸前的傷口，接着目光平靜地看向了村民。
從那起，純樸的村民們開始把郝野當做一頭通人性的瑞獸，郝野自然樂見於此，並開始偶爾下山幫助村民。
到後來，郝野能夠在村子裏隨意出入，與村民的關係大為親近起來，沒有人會把他當成一般的野獸看待。
……
郝野離開休憩的巨石，邁步朝着山後的方向走去，那裏有一處山溪形成的小水潭，水質清冽甘甜，周圍還有一小片嫩草地。最近郝野經常在水潭裏清洗全身，然後吃上兩口嫩草果腹。
郝野一邊走着一邊琢磨昨日在村中偶然聽到的話，那段對話是他恰巧經過村中一家農戶院子時聽到的。這家戶主叫韓天生，是村裡一老實巴交的務農漢子，皮膚曬得黝黑，家中除了婆娘外還有五個兒女，日子過得有些清苦。
當時這韓天生跟自家婆娘在院中一邊幹活，一邊聊起明天孩子們的三叔就要來了，上次定下的日子到了，這次就是來接人了。
然後這對夫婦就說起孩子三叔來，說這三叔本事多麼大，背後的七玄門多麼的厲害，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門派，裏面各種奇人異士層出不窮，江湖絕技數不勝數，若是能學到一二，能保一輩子榮華富貴。
郝野雖是恰好聽到，但一聽到什麼江湖門派七玄門，頓時豎起了耳朵，生怕錯過什麼重要的信息。
“不知道這七玄門的武功是否真的有那麼厲害，以我現在的這副獸身，又能否學得一二？”郝野當時就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不過與其在這裏坐以待斃，倒不如趁這次機會，去那七玄門看看，機緣光靠等是等不來的…”郝野經過一晚上的思考，覺得這是一個離開此地的難得機會。
這七玄門既然是江湖大派，必然佔據了一方洞天福地，說不定都有自己的大葯園，畢竟江湖中人舞槍弄棒受點傷是家常便飯，沒點草藥儲備肯定是不行。而且郝野前世看過不少武俠、仙俠小說，那些傳說中的功法對他有着極大的吸引力。
而且，七玄門附近應該也沒有太厲害的猛獸，最起碼足夠安全，郝野這樣想着，沒多久便來到了山後的水潭。和往常一樣，他先是在水中清洗一番，然後在水邊的草地上嚼起了嫩草。
突然，郝野忽然感覺脖子一涼，渾身發緊，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正盯着自己。他急忙把頭抬起來，謹慎地朝四周掃視，嘴中的青草一時間也忘了咀嚼。
“嘶！”郝野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全身竟不由自主地炸起了毛。
他清楚地看到，就在正前方的不遠處，草地邊緣的密林之中，露出了一個碩大如盆的斑斕腦袋，一雙無情的虎目正冷冷地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