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夜，米瀾。
圈子不大，事情一旦傳出去，就會鬧得眾人皆知。
我心中忐忑不安，就像小時候第一次在遊戲廳偷遊戲幣。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廖弋陽給我發了信息過來，只有兩個字簡明扼要：搞定。
附帶還有還有九千塊錢的轉賬，說明邱月的案子廖弋陽應該收了兩萬多。
下午沒等到老劉回來，我就借口頭上的傷沒有好，提前下班休息了。
外面陰天，天氣涼颼颼的，不像昨天那麼熱，心情爽到極點，點了支煙。
以前都是老劉壓榨我，這還是我第一次撬了老劉的客戶，痛快的一塌糊塗。
加上上車就接到了民警孫民的電話，說拍我黑磚的那三個小子已經抓住了。這不是雙喜臨門？
是附近工地的農民工，還特么特別仗義，怎麼問都不說，就說是看我不順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麼的。
我說這些孫子，眼睛長在腳底板上，我這樣懂法知法的良民是他們行俠仗義的對象嗎？一句打錯人了就完了？更該罪加一等，孫警官你得和同事好好審審，這幾個人膽子這麼大，大庭廣眾公然行兇，說不定還有大案要案在身，得按組織黑社會罪和故意傷害罪嚴懲不貸。
這幾年國家正在嚴抓掃黑除惡，我添油加醋先扣了大帽子再說。
孫民在電話那頭哈哈一笑，說行，以後他們就知道打誰，都不能打你們這些懂法的律師。
廖弋陽昨天說蔣妍要回國了，從後視鏡看了看自己，頭上纏着紗布，神情憔悴，這還是以前那個在學校里意氣風發的陸遙嗎？
我開車到了最近的美美，在Armani看上一身藍色條紋西裝，那售貨員是個扎馬尾穿着板正職業裝的小姑娘，站在櫃枱後面玩着手機心不在焉的，估計看我的模樣也不像能在這買的起東西的人，我問了好幾聲才墨跡的說，不能試，只能幫量尺寸。
我看了看尺寸，是我平時穿的號，又看了看吊牌，6888。
包里昨天付了林阿姨一季度房租，剩下的現金正好七千，聲調拉高，給我包起來，過來收錢，不用找了！
那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後屁顛顛的甩着馬尾辮跑過來收錢，笑着說，哎呀這位先生真有眼光，這是我們秋季新款，您穿上肯定特帥什麼什麼的。
我笑着看她殷勤的打包，靠在櫃枱上拿她打趣，滿嘴跑火車，說她的眼睛特像一個明星，這麼漂亮怎麼當了服務員呢，真應該去電視台當主持人的。
那小姑娘沒聽出來我話外嘲諷她的意思，還感慨道，自己上的其實還真是藝校，就是生不逢時，要不然就沒林志玲什麼事了。
我覺得這姑娘有點意思，不但勢利眼，而且嘴還挺貧的。我細細一打量，也是大長腿，丹鳳眼，該大的地方絕對不小，和我那新來的同事張雅麗有一拼。
我還真認識電視台一個導演，是以前老劉去地方電視台錄了一期普法節目的時候認識的，我說我認識衛視電視台的李導，可以給你介紹介紹。
那年輕姑娘原本就不算小的漂亮眼睛，就變得就更大了，喜悅之情難以言表，撒嬌道，真的呀？哥，你沒騙我吧？
我把手機里當時在電視台錄製間，給老劉拍的宣傳照片調出來給她看了看，年輕姑娘真的信以為真，以為我在電視台有多硬的關係，態度和之前判若兩人。
提着衣服離開的時候，還主動追出來加我聯繫方式，嬌滴滴的自我介紹說她叫梁曼曼，說就等陸哥的好消息了。
我特能裝孫子的點了點頭，煞有其事的說這幾天手機別關機，隨時等我電話。
小姑娘真以為遇見貴人了，歡天喜地的送我到了樓下，就差鑽進我車裏和我更進一步了…
出來就開始下雨了，雨越下越大，想了想確實無處可去，打廖弋陽的電話喊他喝酒，但是他還在加班，我只好買了兩瓶啤酒打算回家自娛自樂。
等回了家，雨已經變成了瓢潑大雨，臨海這地方就是這樣，要麼好幾個月不下雨，一下就是瓢潑傾盆大雨，樓前的車停滿了，我只能停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跑回去。
頂着雨提着着衣服跑進單元門門口，想抬手擦擦額頭上的水滴。
就看到不遠處的台階上，坐着一個渾身濕漉漉，披頭散髮的女人，頭埋在膝蓋上哭，樓道里年久失修的燈忽明忽暗，說真的，嚇我一跳。
我微微喘息，打算不管閑事，腳步側移了點，就要抬腳上樓，就看到那女人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起身衝著我過來，在我懷裏哭了起來。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哪住？陸遙你個禽獸，人渣！”說著，粉拳就砸向我的腦袋，抬起頭來，一雙帶着恨意的眼睛裏全是淚水。
樓梯間的燈穩定的亮了起來，我看清楚女人的臉。
是米瀾。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耐煩的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住的？你跟蹤我？
“不是……”米瀾見手臂動彈不了，臉上的妝也哭花了，索性耍賴蹲坐在地上，抽泣道：“我去過你律所，你下午不在，我說我是你女朋友，他們告訴我你的地址的。”
米瀾還去了律所鬧？
我心裏火一下就起來了，使勁甩開米瀾的手：“我說了，跟我沒關係！你纏着我幹嘛？還去我單位？”
米瀾就是不鬆手，染得紅指甲掐進我的手的皮膚里，疼的厲害。
我徹底不耐煩了，一把把米瀾的手打開，就要上樓不管她的死活，誰知道米瀾跑到我面前，擋住上樓梯的路，哆哆嗦嗦的邊哭邊從短褲的褲子口袋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抖動着打開給我看：“你看啊！陸遙，我真的壞了你的孩子！我不騙你。我身上沒錢了，我沒地方去，只好來找你……陸遙……”
面前是一張臨海市婦幼醫院的化驗單。
距離很近，除了抽象的兩張照片，我看到一行字：胎心正常，可見原始搏動。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一樓二樓的租客，都開了門開着我，我很尷尬，也怕林阿姨看到，我在她眼裏一直是個很好的租客，租房的價格在這片不算高，我怕對我影響不好，我只好哄米瀾說：“先到我家裏，咱們再說。”
米瀾似乎見我的態度有所緩和，沒有之前那麼激烈，梗咽着點了點頭。
我上樓快到出租房的時候，下意識看了一眼樓上。
我看到林阿姨的腦袋露了一下，看了我身邊的低着頭還在哭泣的米瀾一眼，迅速的縮了回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