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隱
我叫許銳,現年二十五歲,照片上清秀雅緻的美人叫許青隱,她是我的姐姐,更是我最心愛的妻子。沒錯,我是八歲的時候才來到許家的,實際上我是父母收養的孩子。青隱從小就有先天性心臟病,她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我們在一起三年後,她因為心律失常而離開人世,佳人西去,這對於我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
她臨走前曾緊抓着我的手,蒼白的臉上勉強露出淡淡的笑容,艱難地吐出字眼:“小銳,別怕,我在那邊,每天都會暖好房間,熱好飯菜,等到你來的那一天。我……我會……一直……等你……”。她臨去前的眼神明亮而又堅定,我大聲痛哭,幾近崩潰,整個病房全是我痛苦的號叫……
在青隱去世的前半年,她的身體越來越差,醫生已經無力可為。許多活動我們都無法進行,即使是在大院樓下走走,她也會累得氣喘吁吁。又一段時間,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整晚整晚的難以入眠,我摟着她柔弱的身軀,不斷地吻她白皙的臉,意圖使她平息情緒。可她似乎預感到自己末日的來臨,她哭着對我說,她害怕死亡,她更害怕離開我,離開爸媽。我當時心痛欲裂,說這話時,她冰冷的小手握着我,身體不停地顫抖,呼吸也漸漸急促。
我知道她的情緒很不安寧,只能強忍着心中的痛苦,不停地吻她,安慰她道:“隱姐姐,你還記得我八歲那年到咱們家來的情形嗎?”從那天開始,許家一直都是歡樂不斷,許多的回憶都是那麼的幸福和美好。青隱也跟隨着我的思緒,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情緒稍見平穩。
“爸爸找到我的時候,師傅和黑狼已經被整座山的碎石埋沒在地底下,當時的我只有八歲,不知道死亡是什麼,只知道師傅和黑狼他們肯定很痛,我一直在哭,也許是意識到在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從烏魯木齊到西安,整整五天的路程,我一直都晃晃忽忽,睡覺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在發抖,醒來的時候便不斷地哭泣,師傅告訴我要做男子漢,可是我總是讓他失望。”
青隱的眼睛安慰的注視着我,小手握着我,似乎告訴我她在陪着我。
“那時爸爸對我而言,只是個陌生人。他會摸摸我的腦袋,用糖果哄我,告訴我到了西安會有個媽媽和姐姐在那邊等我。可我的心裏卻是依然茫然無措,一個八歲,不諳世事的小屁孩,他只能意識到沒有師傅給他烤毛栗子,沒有黑狼和他玩追逐遊戲,連他睡覺最喜歡抱着的那軟軟的絲綿被子,也一同被埋在那碎石底下。下一天,下一刻,等待我的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我輕輕地摟着青隱,告訴她我心緒其實很平靜,那段痛苦的回憶已經被以後的幸福給填埋。
“到西安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夜晚很黑,軍委大院的空氣顯得凝重而陌生,我跟在爸爸屁股後面,偷偷的哭着,我當時很害怕,很緊張。我問爸爸:“她們會不會已經睡著了。”爸爸牽着我的小手,笑着指出整棟住宅樓上唯一的燈光,說道:“看,媽媽肯定不會睡着的,那亮燈的房間就是咱們家,媽媽和姐姐在家裏等着我們。”
“我記得,那時你到家裏來的時候臉上哭得像個小花貓般。”青隱躲在我的懷裏,偷偷笑道。
“我記得到家的時候,你像個小燕子般飛過來,微笑的一把抱住了我,說你有弟弟了。媽媽也趕緊牽着我的手走進家門。那年代咱家還是用火爐取暖,那爐子裏的炭火燒得旺旺的,媽媽把早已熱好的飯菜端了出來。洗過澡之後,媽媽把我帶到了我的新房間,我記得她一直抱着我哄我睡覺,那天晚上雖然沒有我的絲綿被子,但是睡得卻是特別香甜。”
青隱微笑地看着我,她的情緒已經平和下來,似乎也在回憶着那個臉蛋髒兮兮的小男孩。
“知道我為什麼要說這一段往事嗎?隱隱,你知道我最喜歡哭了,疼痛的時候,受委屈的時候,沒辦法,我最害怕就是痛了。但是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即使瀕臨死亡線,我也沒有為死亡的威脅流過眼淚。因為我知道,每個人都要獨自走上這段路,而生命的那頭,也許是師傅和黑狼,也許是姥爺和姥姥,總之不管是誰,一定會給咱們亮着燈,暖好房間,熱上飯菜。不管是誰,也許你會先過去,反正我知道他們一定會把咱們照顧得好好的,就像那麼多年,爸爸媽媽對我那樣細心照顧。”
青隱走的時候,很寧靜,很美。因為我們曾約好,誰先到那個世間,誰就為對方亮着燈,把房間暖好,把飯菜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