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秋山→黃瀨

5秋山→黃瀨

秋山→黃瀨:有你,我還能繼續堅強。

三年級的暑假,黃瀨跟家裏人去了關島旅遊,臨行前他還很開心地和秋山約好,會帶伴手禮給秋山,而秋山也微笑着答應了。

關島的紀念品不算多,景點卻讓黃瀨看花了眼,想起秋山喜歡景色,便拿了父親的相機來一陣猛拍,至於紀念品,隨便買了一個貝殼船就好了。

只是黃瀨沒有想到,不到一個星期的旅遊,回來的時候就全變了。

“真央!”黃瀨興沖沖地拎着裝有照片和貝殼船的紙袋去了秋山家,站在門口大聲喊着。只是好一會兒也沒人從屋裏出來,他不由得奇怪起來,仔細看了看鐵門,才注意到門旁的心想里塞滿了廣告和信件,連地上都掉了幾張。

黃瀨好奇地撿起一張,翻到正面,剛看了一眼就嚇得差點扔掉了:“哇啊,血!”他閉着眼睛,好不容易捂着胸口冷靜下來,重新看向傳單才發現,所謂的“血字”只不過是紅色顏料。

傳單上的片假名寫得比較誇張,黃瀨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是“還錢”。

“還錢?真央家欠錢了嗎?”黃瀨嘀咕了兩句,就感覺周圍突然暗了下來,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被幾個男人圍住了。

男人們的衣着打扮很不正經,黃瀨還看到其中一人的胳膊上繪着粗糙的刺青,讓黃瀨沒有任何好感。他不快地仰起頭道:“你們是誰?想做什麼?”

刺青男笑了起來:“喲,小鬼膽子倒是不小。”他伸出右手的食指,點了點黃瀨身後的方向,“你認識這家的人嗎?關係怎麼樣?”

黃瀨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人的笑容,後退了一步,靠在鐵門上警惕地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先回答我之前的問題。”看到手上還捏着的傳單,他靈光一閃,脫口而出:“該不會你們是來討債的人吧!”

這話一出口,男人們都大笑起來。刺青男扶着牆捂着肚子,笑得很誇張:“現在的小鬼還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啊。”他猛地按住了黃瀨的額頭,咧開嘴露出牙齒,“既然知道,你就趕快把這家人叫出來,我們也不會和你這個小鬼計較。”

“放手!”黃瀨甩了甩頭,把刺青男的手甩開,緊張地看着對方。他的空手道是很厲害,可是要對上大人根本不可能,無論是體型還是力量,小孩子都沒法和大人相比。

“請住手。”緊跟着黃瀨的話,響起的是他熟悉的聲音。黃瀨驚喜地轉過頭,就看到秋山穿着黑色的短袖長褲,站在屋子門口,朝着鐵門這邊一步步走了過來。

“真央!”黃瀨剛想開心地和秋山打招呼,就注意到秋山異常的神色,本來打算說的話被他吞回了喉嚨,只喊出了一個名字。如果說他第一次見到秋山時,秋山給她的感覺是柔弱,那麼現在的秋山,就讓他覺得是虛弱了。蒼白的臉色,失去血色而發紫的嘴唇,還有深黑得不見光的雙眼。

秋山本來就在心理上比同齡人成熟,現在看起來簡直像是大人。

秋山走到門邊,並沒有打開鐵門,只是隔着鐵門看着刺青男,淡淡地說:“欠你們的錢,已經有人去還了。有我父母的保險金在,一點都不會欠你們。但是,如果因此干擾到其他人的正常生活……”他抬起頭,深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刺青男的眼睛,眨也不眨,帶給人莫名的寒意,“警署離這裏不遠,很快就能趕到。”

刺青男不自在地哼了一聲,移開視線道:“嘖,所以說我討厭小鬼,尤其是這種很聰明的小鬼。”他又掃了一眼秋山,後者仍然一臉平靜地看着他,刺青男轉過身揮手:“走了!”

看到要債的人離開,黃瀨氣憤地衝著他們的背影揮了揮拳頭,然後抓着鐵門的欄杆,開心地對秋山說:“真央你剛才好帥,居然敢和那些人用那種語氣說話……誒,真央?”黃瀨皺起了眉毛,他怎麼覺得秋山一副要哭的樣子?雖然現在秋山只是很平靜地看着他。

“黃瀨,你說過我們是朋友吧?”秋山緩緩地說。

“當然嘍!”黃瀨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秋山突然這麼問,但是還是痛快地點頭答應。

秋山打開了鐵門,雙手抓住了黃瀨的小臂,身子突然一沉,如果不是有黃瀨托着,他現在估計已經跪到地上去了。黃瀨還在奇怪,就看到秋山垂着的頭幾乎要埋到胸前,而從小臂上傳來的,是無法抑制的顫抖。

“我撐不下去了。”連聲音都在顫抖着,伴隨着大顆墜落在地的眼淚,秋山帶着濃厚的哭腔哽咽着說,“我已經撐不住了……嗚,爸爸、媽媽……”他的話語破碎,黃瀨只能聽清楚剛開始的一句話和幾個詞,接下來的話語完全聽不清,只有眼淚“啪嗒”的墜地聲清晰可聞。

“真、真央!”黃瀨嚇了一跳。從他認識秋山以來快要一年了,他可從沒見過秋山哭,每次都是他被姐姐欺負,哭得眼睛紅紅的跑去找秋山訴苦,沒想到現在秋山在哭。

不等黃瀨追問原因,秋山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抓住黃瀨的雙手條件反射地握緊,黃瀨被抓得疼得不請,但還是咬緊了牙關忍着疼痛。只是緊跟着,秋山就身子一軟,整個人倒進了黃瀨懷裏,失去了意識。

“喂、喂!真央!真央!”

“爸爸、媽媽、姐姐!快來啊!”

秋山醒來的時候,入眼一片雪白。由於從小體弱,他對自己現在身處的地方並不陌生,只是轉動過腦袋,看着自己身邊的人。

黃瀨就趴在他邊上,睡得很香甜的樣子。金色的頭髮柔軟地灑在白色的床單上,又長又密的眼睫毛看上去就像秋山看過的書里描寫的那樣,像是小小的扇子。皮膚比起一周前要黑了些,不過並不是古銅色,而是偏白的小麥色,顯得更加健康活潑。不管是誰看到現在的黃瀨,都會覺得可愛吧?

只是秋山看着看着,又覺得眼前模糊起來。

當他醒來時,不會再有媽媽溫柔的笑臉,也不會再有爸爸厚實溫暖的手掌了。

大概是激動起來的緣故,秋山覺得胸口處又傳來了疼痛感,呼吸也艱難起來。秋山忍不住用力咳嗽起來,黃瀨也因此轉醒,半睜的睡眼在看清秋山後立刻全部睜開了,然後就跑了出去,門外響起了他的大喊聲:“醫生叔叔!護士姐姐!真央他不好了!”

等醫生來給秋山檢查的時候,他的咳嗽已經漸漸停了下來,黃瀨則是被護士沒好氣地用手指點在額頭上:“黃瀨小朋友,在醫院裏不能這樣大叫,會打擾到別的病人。我不是跟你說過了,要按床頭的呼叫鈴嗎?”

黃瀨捂着額頭,很委屈地說:“我剛睡醒沒想起來……而且真央他那麼難受的樣子,我一緊張就直接跑出去了嘛……”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倒讓護士笑了起來,也不怪他了。

醫生說秋山只是因為情緒起伏大才會咳嗽,只要平靜下來就好了,沒什麼大礙,叮囑了秋山幾句就和護士離開了。黃瀨迅速坐回了秋山身邊,擔心地看着他:“真央,你還好吧?這裏是醫院,昨天你昏過去后,我就和爸爸把你送過來了,陪了你一晚,現在是早上,爸爸去接媽媽來照顧你,我就留在這裏了……”

黃瀨啰啰嗦嗦地把該說的事情都說了,才奇怪地問道:“那個,真央,你家怎麼了?你的爸爸媽媽呢?爸爸之前去你家找人,屋子裏誰都不在。”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懂拐彎抹角,只是單純地覺得奇怪。

秋山低下頭,看着放在被單上的雙手,沉默很久才開了口。

“我的爸爸媽媽死掉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魔咒,讓整個病房裏的空氣都變得冰冷沉重起來。

為了解決資金鏈的斷裂問題,秋山的父母去了市外的工廠找負責人商討,卻在沿海公路上被重型卡車撞到,連人帶車掉進了海里。由於車身被撞造成了變形,無法打開車門,又在發生撞車時受了重傷,兩個人都沒法逃出來。等車子被打撈上來的時候,都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這些殘酷的事實當然不會直接告訴秋山,都是親戚來處理後事時被秋山偷聽到的。他一直硬撐着讓自己堅強起來,不想讓在天上的父母擔心,可是,今天去領保險金的親戚離開后,他一個人待在家裏,才發現屋子裏如此冰冷黑暗。而這種感覺,讓他整個人都難過得快要死掉。

聽到屋外的動靜,看到門口金黃的發色時,秋山想着不要讓黃瀨被牽連,才有力氣走出那個黑暗的屋子——儘管在他擰開門把手的時候,全身都冷得發顫。

他還想要更堅強一點的,可是他撐不住了,真的撐不住了。在對上黃瀨那雙褐色的眼睛時,他想起了黃瀨說過的話。

“所以,真央我們是朋友嘛,你可以多依靠我的!”

想起這句話的瞬間,他再也無法維持住表面的堅強,所有的偽裝都被打破了。

秋山攥緊了被單,還有些沙啞的嗓音將話語變得更加脆弱:“我變成一個人了,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了,誰都沒有了……我明明想要堅強起來,想要好好活下去,不讓爸爸媽媽擔心,可是我……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媽媽媽突然就離開他了,突然就再也聽不到爸爸媽媽的聲音了,突然屋子裏就變得好冷好冷……各種各樣的突然壓在他的身上,好重也好累。

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啊,不管再怎麼懂事,他也只是一個小孩子。

好想爸爸媽媽,如果可以跟着爸爸媽媽一起走,會不會比較幸福?

“還有我啊!”黃瀨猛地按住了秋山的肩膀,用力搖着,急切又慌張地說:“真央你別哭啊!我還在,我會陪着你的,爸爸媽媽說好朋友是一輩子的事,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我會一輩子陪着你的!如果真央你做不到的話,我來幫你啊!”他覺得秋山好奇怪,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但是他自己卻感覺不到自己在哭一樣。這種感覺一點兒也不好,那個樣子的秋山,看起來就像是沒有生命的玩具。

小小的手掌按在肩膀上,隔着薄薄的病服,將體溫傳遞過來。

他不是一個人嗎?秋山有些恍惚地抬頭看着黃瀨。

還有黃瀨在……只是,真的可以一輩子有人陪着他嗎?

秋山伸出手,同樣按在了黃瀨的肩膀上,不過又很快鬆開,轉而捂住自己的臉,放聲大哭起來。可是這一次,他覺得心臟一點都不同,之前的重量好像全部消失了,很輕鬆也很踏實。

還有一個人陪着他,他還可以的……還可以堅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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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籃]要往哪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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