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某城主
經過一番詳述后,我終於對此烏龍事件有了大致了解。在我出上陽谷的十日前,江湖中憑空出現一位采草賊。此賊專向江湖上年輕有為相貌英俊的俠士下手,短短小半月成功強x某谷主某坊主某幫主某堡主某觀主某教主某少莊主某城主某山主(以上按照被採的先後順序排列),成為武林中人人得而誅之的公敵。
前不久武林正義之士對她進行圍攻,但被其僥倖脫逃。此後數日皆無動靜,正在此時我出谷了。而不幸的是此淫賊恰巧與我長得非常相似,於是我甫一出現,得到消息的某少莊主與某幫主就殺了過來。
讀完厚厚一摞江湖早報,我長舒一口氣,提出了第一個問題。“小半月強x九位武功高強的俠士,你們確定這位采草賊不是蛇精狐精,出來采陰補陽?”
深吸一口氣,第二個問題。“中招的人皆是谷主坊主堡主教主等等,為何到你們這不是莊主,而是變成了少莊主?”
揉揉太陽穴,第三個問題。“這食草蘿究竟是真的和我長得一樣,還是假扮我在行動?”
梁仁湊過來問:“姐,還有嗎?”
我想了想,道:“暫時就這三個吧,它們是最基本的問題。”
梁莊主將那摞報紙推開,淡然道:“好,那現在我們討論第三個問題。”
我:“……”
還未等我們討論出頭緒,外面僮僕急急來報,“莊主,七煞幫幫主謝一寒糾集風雲谷和名歌坊兩處人馬正在氣勢洶洶地趕過來,說食草蘿在我們山莊,他們前來為江湖除害。”
梁莊主父子同時抬眼看我。
我急忙擺手:“看我作甚,那采草賊又不是我。”
梁莊主看我的眼神似在看白痴:“誰會信?”
我張口結舌答不出話。對啊,誰會信?我和那淫/賊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即使我解釋,他們也會認為我在狡辯。思及那些被採過的俠士們,每個都是一方地頭蛇,我若出去定會被人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然後群俠圍攻,把我剁成肉泥。
梁仁小聲道:“姐,你別怕,我會跟你一起走保護你的。”
我沉默片刻:“……為什麼我們要走?”
風度翩翩的梁莊主笑得和藹可親:“莫非你想等着被剁成肉泥?”
我慢慢扭頭看他:“莊主,這時你不應該跳出來說,什麼七煞幫風雲谷名歌坊,有我們秋水山莊在,他們膽敢動你一根汗毛試試看?”
梁莊主笑得更加可親:“這位姑娘,你真是想太多。先不說你值不值得我們山莊如此相護,而是本莊主即使有這心也沒這能力。秋水山莊是最有錢,可不是最能打架,七煞幫一個就足以與本山莊的武力抗衡,遑論還有風雲谷名歌坊。”
我默默扶額。
梁莊主語氣良善:“趁他們未至,你趕快收拾逃命吧,車馬盤纏都是現成的,你還需要什麼嗎?本莊主着人立刻準備。”
我眼巴巴地看他:“那個,莊主你能整點易容術之類的么?幫我換張臉吧,別讓人認出來。”
梁莊主點頭點得歡快,揮手招來僮僕,道:“速去活些稀泥,剮些鍋底灰送來。”
我不解:“莊主這是要做什麼?”
梁莊主道:“自製易容術,保證極少有人認得出來。”
我兩行清淚涓涓而流:“請問你是在玩我么?”
梁莊主摸着下巴,看我的眼神又似在看白痴:“你以為易容術那麼好得,想太多。要知道三年前連幾張人皮面具都遭到整個江湖的哄搶。”
我徹底沉默了。
當日下午,我扮成送貨的小廝,混在浩浩蕩蕩的商隊中,離開了秋水山莊。一路上情緒略顯低沉。梁仁不在,他應該還在昏睡。這個撿來的弟弟倒是挺仗義,死活要跟我一起走。但我是出來逃命又不是去旅遊,而他武功也就中上等水平,帶着他當然沒道理。
可是還未等到我動手,他爹已一手刀下去砍暈他,拖到房中關了起來。雖然我即將這麼做,但自己動手和別人動手的心情當然不一樣。所以我怨念地看着梁莊主,指責道,“你真不厚道。”
梁大莊主毫無愧色:“秋水山莊算起來是經商的,生意人嘛,心一向比較黑。”
於是繼綠蘿小弟后,梁仁小弟也離我而去。可見混江湖這種事情,一般是不讓組隊的,需要單打獨鬥,獨身去闖。想起綠蘿小弟,我不禁嘆口氣,後來我曾帶着梁仁小弟去墨店很拉風地尋它,不料店家卻是告訴我,在我離開的那晚,它自個咬斷韁繩跑掉了。此後再無消息。別是被不識貨的人煮了吃馬肉,這樣可就虧大發了。算了,它不跟着我也很好,不然整日處於被人追殺的危險中,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我連累。
車輪軲轆軲轆地轉,很有節奏感。我倚在車架上,懶懶地抬頭向上看。秋日天高氣爽,北雁南飛,昂首長鳴,很有幾分美感。
趕車的夥計不解:“你在看大雁嗎,大雁有這麼好看?”
我望着隊形變換的大雁,道:“對啊,你看這雁一會擺成s型,一會擺成b型,真有創意。”
夥計神色奇怪地瞥我一眼,不說話了。
馬車行得已有段時間,秋水山莊漸漸消失在視野中,再也看不見。心下有些悵然。梁墨說因秋水山莊不敵那三大門派,所以要我先行離開為妙,一番話說得很是誠懇。可是我們都彼此心知肚明,秋水山莊富可敵國,若沒有些保命手段,絕不會存留至現在。而我不過一個陌生人罷了,為我得罪風雲谷和名歌坊根本不值得。
這三大幫派也同樣猜到梁墨不會全力保我,所以才敢大張旗鼓地說來山莊抓人除害,其實就是給山莊一個信號,讓梁墨速速遣我離開,別來趟這渾水。
他們把我當成那采草賊,而那采草賊又做下這等令江湖俠士蒙羞之事,所以傾力追殺我也可理解。但我還是很鬱悶,雖然能理解眾俠士欲誅之而後快的心情,奈何我是蒔蘿不是食草蘿,當替罪羔羊什麼的,恐怕沒人會當得高興。
思考頗費精力,再加上情緒沮喪更沒精神,不多時我倚在車架處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當晚我們宿在一家客棧,毫無疑問這家客棧也是秋水山莊的產業。眾夥計熟門熟路地各自找了床鋪位子睡下。因為白天睡得過多,晚上困意倒沒多少。但為了不引人注目,我也同樣和衣躺下。睜大眼睛,望着屋頂怔怔發獃,耳畔是夥計們隆隆的打鼾聲。有一瞬我恍惚覺得自己又回到十年前,孑孓一身,環顧四周儘是陌生的存在。
不知發獃了多久,終於沉沉睡去。我做了夢,夢裏有師父,有六師兄,有蘇沐,還有很多早已忘記的人和事。夢境凌亂而破碎,醒來時不經意間觸及枕頭,濕濕的涼意。
拍拍額頭,望向窗外。晨光正好,一眾人擠在院中打水洗漱,紛紛攘攘,很是熱鬧。我咧了咧嘴,綻開大大的笑容,暗暗對自己說,不錯,又是一個好天氣。
重新坐上馬車,繼續趕路。我依舊發著呆,這時聽得趕車夥計道,“今日中午就能到君臨城了。”
我聽聞君臨城三字,這才稍稍長些精神,低喃道:“君臨城么?”
趕車的夥計換了一個,是位眼睛很大的機靈小夥子。“這位兄弟,你是第一次出門吧。”
我點點頭:“算是吧。”
他笑容燦爛,舉起馬鞭指着前方道:“沿着這條路一直走就能到君臨城。君臨城可熱鬧了,裏面什麼樣的人都有,貨物在那也賣得最快。君臨城林城主聽說過嗎?林城主愛民如子很為城裏的百姓着想,那裏人民生活水平都比外面高,吃得飽穿得暖,可讓人羨慕了。”
聽他興緻頗高的談話,我也不覺心情放輕鬆,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搬進城中住好了。”
小夥子睜着大大的眼睛看我,驚訝道:“你果然是第一次出門。這君臨城哪是那麼容易住進去的,裏面的每個居民都登記在冊,外地人沒有城主令不能在城中購置房屋,只能暫作羈旅客人。”
我輕嘆:“林城主真有心,難得有這麼用心治理轄地的官員。”
小夥子眼睛瞪得更大:“喂喂,林城主可不是朝廷官員,君臨城是林家的產業,相當於我們的秋水山莊。”
我將掉落的下巴托上來:“那幹嘛起個這麼官僚的名號?”原來這林城主是實打實的江湖人士。
小夥子道:“因為他們那的確很像一座城池。再說了,叫什麼名字和我們有干係嗎?”
我嘆氣:“這樣的名字容易誤導小朋友。”以為是什麼官府機構。
他斜斜看我,哼道:“你承認自己沒有見識,我不會嘲笑你的。”
我同樣斜斜看他:“你已經在嘲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