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世界線·106
他很困很倦,世界這輛失控列車已無限逼近懸崖邊,混亂碎片在每一個角落裏活動,秩序體即將徹底蘇醒,風雪甚至遠超當年尤格雪原的特級規格,讓他也招架不住。
但他只是有氣無力地撐靠在牆上,捧着終端始終沒有合眼。
他不捨得睡。
一切都在超速演繹,一覺醒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
那個人還在不在。
【休息一會兒吧,安隅。】
典吸納了眼之後,說的話在他腦海中不再具有聲音,而彷彿變成了另一個分離出的意識。
安隅沒有回應,垂下眼看着屏幕。
終端正在靜音模式下播放《超畸幼兒園》,由於全世界都已在混亂中浮沉,《超畸幼兒園》也暫停了更新,最新一集還是兩周前的內容,兔子安和小情侶章魚人來到了章魚人的家鄉,小小一塊海上陸地,吸附着數不清的章魚,慵懶而傲慢地蠕動着。
安隅心不在焉地看着那一隻只章魚,看了一會兒后忽然皺眉,坐直身子。
他戳了下屏幕上的小章魚人。
小章魚人放下鋼筆,一如既往地高冷-
有事?
安隅猶豫着打字-
我在看《超畸幼兒園》-
嗯,我注意到你又在看那個山寨動畫片了。怎麼了?-
我突然想到你從前說的,動畫片中兔子安的CP章魚侵犯了你的肖像權-
是啊,原畫師在設計那隻章魚時一定抄襲了我的臉。但你不肯相信,你說全世界的章魚都長一個樣。
小章魚人冷漠地直視屏幕,片刻后又彈了一條-
算了,AI和臉盲的人類沒什麼好說的。
安隅又趕緊連着戳了它好幾下-
你等等!
小章魚人煩不勝煩,擰着眉頭瞪着他。
像極了秦知律。
安隅又仔細看了看正在播放的動畫片-
我好像突然不臉盲了。
他驚奇地發現自己能看出每一隻章魚的面部差異,當他再審視兔子安身邊的情侶章魚時,不禁覺得毛骨悚然——在千奇百怪的章魚中,那傢伙確實和他捏的AI長得一模一樣!-
怎麼?終於意識到我被抄襲了?-
嗯……-
現在想起訴?晚了吧,人類還有精力處理這種糾紛嗎?
安隅沒顧上回答,他抬起頭愣怔地看着飛機窗外的雲層,許久才又回復了一句:-
不對勁-
哪裏不對?
哪裏都不對。
如果沒記錯,當初是他先捏了小章魚人AI,隔了一段時間,《超畸幼兒園》裏才出現了這個情侶角色。
可他的終端有頂級防護,小章魚人的數據絕不可能外泄,而且當時莫梨也還在正常運行,不可能有權限盜取他的數據轉賣給一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動畫公司。
巧合?
在能辨別出章魚群體長相差異后,安隅絕對不相信會有這種程度的巧合出現。
他想讓嚴希去詢問福犀公司的相關人員,但猶豫之後又放棄了。
這個節骨眼上,似乎不該在這種小事上浪費任何人力。
雖然這個小事讓他有些微妙的在意。
安隅關掉動畫片,長嘆一口氣。
一直安靜駕駛飛機的比利忽然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發燒了?沒精打採的,臉發紅,嘴唇倒一點血色都沒有。”
比利說著伸手過來在他腦門上摸了一把,皺眉道:“估計感冒了。我的藥箱在座位下面,你翻出來。”
安隅遲鈍了幾秒才想起他還是個野路子大夫,敷衍着應了句“沒事”,但一開口卻把自己嚇一跳。
喉嚨又腫又痛,發音都不太利落,嗓音也嘶啞得厲害。
比利當即把飛行速度調到最高檔,擰着眉頭嘟囔道:“你準是累病了。黑塔真夠不是人的,逮着救命稻草就往死里用,當年對他……”
他頓了下,沒有說出秦知律的名字,哂笑了兩聲又繼續道:“如今對你也一樣。也是,黑塔某種意義上確實不是人。”
安隅似乎捕捉到一絲什麼,“不是人?”
“你從來沒發現頂峰很奇怪嗎?”比利看了他一眼,聳聳肩,“這事只有黑塔初建時的上峰和尖塔高層知道,但那些人中的大多數都在後來的一次次災難里離開了,現在全世界知情的活人似乎只剩下黑塔和大腦不超過十位元老級人物、秦知律、唐風、我和平等區的彌斯。當年律在大腦的那段日子裏,只有我頻繁去探望他,無意中聽到了些不該聽到的。”
“頂峰確實不是人類。”比利語氣平靜地說道:“他是一個集成的決策型AI,你可以把他看做是另一個莫梨,只是莫梨的思想完全從學習與進化中自我生成,而頂峰卻有封閉的學習對象。他學習了災厄降臨之初的十幾名核心決策者和初代守序者的思想,那時大家就意識到,應對災厄,每一個理智決策者都會有自己的私心,都有可能向人性的弱點屈服,所以乾脆搞了這樣一個集成型AI出來,代表絕對理性。”
安隅驚愕地看着他,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所以莫梨剛出現時,哪怕已經有人質疑AI的安全性,黑塔和大腦也壓根沒當回事——人類應對災厄的最高決策者都是AI,一個商業娛樂性質的AI還有什麼可擔心呢。”
安隅訥訥道:“是啊,人類應對災厄的最高決策者竟然是個AI……”
“別小看了這個AI,他的運行相當穩固,多年疊代演化只讓他的言談越來越接近自然人,但在決策上卻從未出現任何主觀偏差。他是真正意義上為人類存續而誕生的AI,甚至不需任何底層協議約束,他才是最完美的傑作。”比利頓了頓,“莫梨出事後,他立即退出相關決策,改由秦知律全權接手——就連這個決定,都是他自己做出的。”
安隅愣了好一會兒,“僅僅十幾名初代的思想,就能達成100%理性嗎?”
比利像是被問住了,他思考了好一會兒后忽然笑了笑。
“也許因為這十幾個人中有一個特殊的存在吧。”
“誰?”
“秦錚上將,秦知律的父親,守序者宣言的起草者。”
比利凝視着飛機外陰濃的雲層,低聲道:“他生前我沒有資格和他接觸,但我想,以律的克己和絕對理性,不難推測秦錚上將為人。他必然是頂峰AI成功的關鍵。”
安隅腦子裏嗡地一聲。
像有一把尖刀生生撕裂了心臟。
他第一反應並非尊崇那位被秦知律親手殺死的領導者,而是回想起幾十分鐘前電話里那句沉穩的“只有你能殺死秦知律”。
長官一定會知道——在他父親的思想里,他亦被判決死亡。
比利沒有發現安隅的出神,一邊下調飛行高度一邊沉聲道:“我怎麼覺得主城越來越不妙了……這周圍探測到的畸種頻率已經多到雷達快要失靈了,你看外面的天色,我看人類真要完蛋。”
*
尖塔199層。
黑塔視訊從牆壁投影上消失,安隅許久才回神起身。
頂峰只對他說了幾句話。
“精神力低於10,在人類認知意義上,秦知律已經精神死亡。現在關在白塔地下十層的,是災厄本源。”
“穹頂一破,已經有少量畸潮漫入主城,每分每秒,人類苦心留守的一切都在被踐踏。我們無力分神給秦知律了,也無法救贖或對抗他。”
“安隅,你是人類僅存的一把利刃。”
而他也在安靜到最後時才反問道:“您有預想過自己做出殺死秦知律的決定嗎?”
頂峰迴復道:“能夠預想得到,但沒有預想過。”
“為什麼?”
“因為極致的理性,也往往代表着極致的痛苦。”
“您也會迴避痛苦嗎?”安隅立即問,“決定殺死他真的會讓您痛苦嗎?”
頂峰沉默了許久,似乎洞察到安隅已經知道了什麼。
直到掛斷前,他才終於回答道:“AI學習演化的終極方向一定是情感。”
“只是我和他一樣,都逃不出用理性壓抑情感的命運。”
電梯從199層快速下落,安隅披着一件秦知律的黑色風衣,轉身背對尖塔,看向外面的世界。
主城已經進入全城靜默,街道空蕩,燈火盡滅,民用網絡終止,在頂峰掛斷通訊后,尖塔和黑塔的通訊也斷了,只有大腦核心機房還在依靠備用能源運轉,大腦獨立的次級穹頂啟動,將裏面微弱的電磁場隱匿掉。
即便已有少量畸潮入侵,但主城仍在盡最大可能清除自己的存在感。
困獸的掙扎。
電梯到達1層,安隅一眼就看見了大門之外焦急等着他的嚴希。可他才走出電梯,又扭頭看向另一邊。
守序者誓約雕像旁黑壓壓地站着很多人。
此刻還留在尖塔的守序者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這裏。
站在最前面的是蔣梟和祝萄。
“安隅。”蔣梟雙眸猩紅,落在身體兩側的手幾乎攥拳要攥破,顫聲哀求道:“別殺死他。”
安隅腳步倏然一頓。
在蔣梟身後,那些守序者們都直勾勾地望着他,他抬眼掃過去,這些人對他依舊有本能的恐懼,但此刻卻都沒有迴避審視。
在靜默中對峙許久后,安隅才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開口道:“據說他已經精神死亡。白塔地下十層關着的,只是人類無法對抗的災厄。”
他放下這句話后便轉過身,剛要離開,身後忽然有另一個腳步靠近,隨後柔和而孤寂的聲音響起——
“永遠對人類忠誠,無論我以何種形式存在。
“我接受一切有保留的信任。
“我接受一切無底線的利用。
“我接受一切不解釋的處決。
“我將永遠對人類忠誠,無論我以何種方式毀滅。
“——守序者自我約束。”
照然一字一字讀完雕像前的刻文,笑了笑。
“你們還是回去吧。”他背朝安隅,對那些守序者微笑道:“秦知律沒有簽署過守序者誓約,但他卻一直恪守着。哪怕自己已經無力掌控命運,好在他早就為自己培養了繼任,替他履行到底。”
照然停頓了下,死寂的大廳里回蕩着他的一聲輕嘆。
“為了這一刻,他痛苦了這麼多年。雖然我到現在也無法理解你們這群傢伙傻裏傻氣的犧牲精神,但,不要讓他的苦心白費吧。”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安隅回身走到他面前,“你來幹什麼?”
“來問問你,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
安隅怔然間,他溫和地笑着,“我只是覺得,再怎麼人性缺失,你總是會有點難受的。”
“謝謝你的好意。”安隅搖頭,“但是不必了。”
“那好。”照然神情沒什麼波動,“那就等你回來?”
安隅“嗯”了一聲,轉身走了兩步,又在祝萄身邊停頓。
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安靜寧和,祝萄雖然站在眾人前列,但卻始終未曾言語。
祝萄是安隅認識的第一個也是對他最好的朋友。
安隅垂下眼,有些愧疚。
葡萄和典關係非常好,幾乎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所以他到現在都無法對葡萄啟齒,典去了哪裏。
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主動開口道:“有事嗎?”
祝萄點頭,“長官兩小時前已經離開主城,北邊的荒原出現巨型裂谷,地殼都像要斷裂了,他來不及通知你,讓我跟你說一聲。”
安隅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愣了一下。
祝萄朝他笑笑,“最近的任務都好難,但最難的還是你,安隅,很抱歉,我自顧不暇,不然本應留在這裏幫你的。”
“你去哪?”安隅下意識問。
“去找長官,我得陪着他。”祝萄從口袋裏摸出個東西放在安隅掌心,朝他眨眨眼,低聲道:“還記得我們的秘密吧?”
直到嚴希將車開到白塔,安隅才攤開手掌,垂眸看着掌心那顆小小的紫色風乾果實。
“我長官說這些報恩的小果子提升精神抗性的效果比葉子好千倍,我只偷偷給過他一個人。”
——昔日53區里祝萄的話還在耳邊,但轉眼已過一年。
嚴希下車替他拉開車門,小心翼翼道:“安隅,我們到了。”
“嗯。”
安隅回過神,“走吧。”
通過身份核驗,踏入白塔禁區時,安隅把那顆風乾葡萄抿進了嘴裏。
馥郁的甜味在嘴裏蔓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酒香。
原來葡萄果實是這個味道。
安隅直奔電梯而去,但路過大廳,卻不得不駐足。
在最大程度終止電磁活動后,主城和外界僅存的通訊信息流都匯聚在白塔一層的應急信息大廳。
此刻,幾十位研究員和上峰都站在一起,仰望着屏幕上的地圖。
地圖上呈現着人類現存的世界——由主城和百個餌城組成的洋蔥式結構,還有洋蔥圈最外面那一塊小小的平等區。
此時,主城所在的“洋蔥芯”陷於一片黑暗,周圍的餌城只有常態的或強或弱的光點,而洋蔥最外圈卻一片明亮,亮得刺眼。
安隅叫住領路的嚴希,“這是什麼?”
嚴希正遲疑着,通訊中突然響起一個嘶啞的聲音。
“84區準備完畢,即將明燈。
“主城,晚安。”
話音落下,屏幕上對應的區域剎那間大亮,融入外圍刺眼的光。
安隅好像突然明白了。
他平靜地轉過身,和所有上峰和研究員一起抬頭望着屏幕。
“83區準備完畢,即將明燈。”
“主城,晚安。”
“82區準備完畢……”
“……”
“50區準備完畢……”
從最外圍起,人類餌城一個接一個,將全部能源輸出調到最大。
餌城並非僅放棄穹頂保護而已,他們還將在最終時刻以身化作熒熒燭火,就像當年凌秋解釋的那樣——以城為餌,將賤民赤裸裸地暴露,而主城則在穹頂下靜默,人類精英絕對安全。
在一聲接一聲的“主城晚安”中,世界皆亮,唯有中心微小的一點,寂靜於黑暗之中。
這是人類對火種最後的埋藏。
安隅以為自己面對人類存亡毫無波動,但此刻,盯着屏幕的那雙金眸還是微微震顫。
全部餌城亮起后,頻道里安靜了幾秒鐘。
隨即,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
“平等區即將明燈。”
彌斯頓了頓,“平等區與黑塔一直存在觀念分歧,很遺憾,我們都沒能尋覓到應對災厄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我們都希望能留存住一絲星火,等待它再次明亮燎原。”
“這裏幾乎沒有人類了,只有一些守序者,請放心,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
“對了,角落在嗎?”
安隅頓了下才道:“在的。”
“很久不見了。”彌斯似乎笑了笑,“你嗓子啞得厲害,都聽不出是你的聲音了。”
安隅努力清了清嗓子,“確實是我,我感冒了。您有什麼事情嗎?”
“有的。”彌斯說,“替我和律好好道個別,不管他還能不能聽懂。”
“這二十幾年來,他辛苦了。”
大廳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紛亂顫抖的呼吸聲。
彌斯停頓片刻后說道:“那就這樣了,這是平等區與人類主城最後一次通訊。”
“主城,晚安。”
屏幕上,洋蔥外圍的那一小塊區域也終於融入了那片絕望的光亮。
安隅扭頭看向白塔外漆黑的街道,他終於也垂下眸,低聲道:“人類,晚安。”
嚴希替安隅按下負十層的電梯按鈕,說道:“上峰已經遵照您的意願,關閉負十層全部的監控和防護措施。”
“多謝。”安隅語氣真誠,“這是他應得的體面。”
“也是您應得的尊重。”
那雙機械眼球一轉不轉地盯着安隅,嚴希深深鞠躬,在電梯門關閉時,低聲道:“希望您如初見時堅強。”
電梯關閉,金屬門映出安隅的臉龐。
那雙金眸中的真誠已然褪去。
地下十層空無一人。
拆去三十道閘關,通往監測室那迂迴的道路也變得短小,安隅很快便站在了門外。
他攏了攏披在身上的長官的風衣,忽然想起什麼。
——典?
【在的。】
——你好像很久沒有出聲了。
【嗯……我看見了一些讓我費解的東西,一直在思索原因,但卻莫名地想不透。】
——什麼東西?
典不答反問。
【你是想要問什麼事嗎?】
安隅垂眸看着門把手,伸手拉住。
——也沒有。只是覺得好奇,你竟然對我要殺死長官這件事毫無反應。你是不是能獲取我的想法?
【當然不能。雖然我已經和眼融合,但在融回祂之前,並不能完全算祂的一部分。嘗試窺探你的想法,無異於自取滅亡】
【但是安隅,我猜,你不會殺死他。】
安隅終於笑了。
——嗯。
他動手壓下把手,抬眸看向門裏,金眸中儘是冷淡。
——人類滅亡確實讓人心痛,但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監測室里無人,秦知律應該還在卧室里。
安隅徑直走向裏間,把最後那道門推開的瞬間,典似乎也笑了笑。
【可是安隅,我們似乎已經成功了。】
【當一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往往被稱之為永恆。】
【我仍然沒有搞明白到底是為什麼,但永恆已經發生,不在此刻,而在很久之前。】
安隅怔了下。
他推開門,秦知律背對着他站在書桌前,牆壁上是和白塔大廳一樣的地圖投影。
沒有醜陋詭異的畸變體征。
也沒有想像中的嘶吼、狂躁和攻擊。
那個人和往日一樣挺拔磊落地站着,牆壁上顯示着他只有個位數的精神力,他側臉和手背上青筋暴起,但卻安靜寧和。
聽到開門的聲音,秦知律似乎還笑了笑。
“回來了?”
他低聲道:“我和21說,你再不回來,我也找不到話題和它繼續閑聊了。”
“長官……”安隅愣住。
他下意識摩挲了一下放在風衣內側口袋的那本手札。
典的解釋隨之浮現。
【安隅,你還記得嗎,我們都曾試圖探究律的內心,但他心防太重,我們只能看到一座森冷的高塔。其實那就是混沌體,是祂的一部分,是一直呼喚着秦知律的深淵。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站在塔前仰望,傾聽和抵抗着它的呼喚。】
【所以,從來就沒有人類以為的混沌體沉睡,有的只是一個人苦苦的自我約束。】
安隅愣了許久。
——你不是說,在無數個平行時空的可能性中,他都在混沌融合前喪失了人類意志嗎?
【是的,這個認知沒有錯誤。】
【在其他所有的時空可能性中,秦知律都沒能抵抗到最後,他終於還是走上了那條和西耶那一樣的道路,災厄因此循環重演。但唯獨在這最後一個時空機遇里,他沒有。】
——為什麼沒有?
典思索了片刻。
【這就是我還沒想透的部分。改變他的事物很難尋找,所以我看不到。】
——什麼叫很難尋找?
【或許是很小的,在這個世界上司空尋常的東西。比如一場雪,或是一個小麵包。】
安隅眸光微顫,落進對面那雙深邃的黑眸中。
【總之,那是他的轉機,也是他的一線生機。】
【因為那個小小的不起眼的東西,他沒有走上那座冷酷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