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還是捨不得
身上的傷終於是上完了，護士姐姐又換了幾根棉簽來幫他擦臉。
“嘖嘖嘖，你這臉，怎麼擦傷這麼厲害，昨天明明清理了一遍，今天居然還能擦出小石子來。”
顧北垂眸不說話，也沒喊疼。
吳語回想起當時他們幾個把顧北從水裏撈起來的那個畫面。
顧北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趴在地上，手上臉上都是血，手裏還緊緊攥着一個東西。
他打開一看，是一條綴着陶瓷兔子的紅繩手鏈。
這人一身臟污，偏偏就這一條手鏈一塵不染。
吳語知道，這恐怕對他很重要。
“你的東西。”
吳語從口袋裏掏出那條手繩。
手繩被他套了一層透明袋子，又裝在布袋裏，為的就是不把它弄髒了。
開玩笑，他兄弟拚命護着的，能在他手裏弄髒？
顧北看見那條手繩時愣了一下，然後伸手接了過去。
“原來沒弄丟啊？”
他剛剛醒來就發現了，自己手裏握着的東西沒了。
他以為是丟了，畢竟當時場景那麼混亂，丟了也不奇怪。
丟了就丟了吧，他本來也沒有資格擁有它。
“丟不了，你們的緣分還沒斷。”
吳語看着他，語氣平穩地說了一句。
顧北笑了一聲，“你以為你是道士啊？”
還搞算命這一套。
“我比道士准。”
天若有情，必不會讓有情人分離。
顧北將手繩緊緊握在手裏，眼眸紅了一點。
是嗎，到底是緣分還是孽緣呢？
顧北就在這裏住了三天，那天換完葯之後他就給張芳打了電話，說學校安排他參加競賽，這幾天都在省外回不了家。
張芳在電話里的聲音還算正常，還很高興地跟顧北說著話。
“哎呀，媽媽都猜到了，我家阿北就是優秀，為學校爭光啊！媽媽在家裏給你做了蔥油餅，你回來就可以吃咯！”
“不用擔心媽媽身體啊，上次去醫院醫生都說了，我的病情已經好很多了，不擔心的哈！”
顧北的嘴角不自覺揚了起來。
這是他這幾天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
張芳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孩子，哪裏會洗手做羹，也就是這幾年，居然開始試着做起了飯。
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顧北小時候九想吃自己媽媽親手做的東西，只是一直沒機會。
沒想到有機會了，卻是現在這幅境況。
顧北苦笑了一下，放下了手機。
他不會讓別人傷害他愛的人的。
下一秒，吳語拿着一堆日用品和消炎藥走了進來。
“東西我給你買好了，醫生說你情況還不錯，今晚我們就不守在這裏了，你好好休息。”
吳語低頭看了一眼他還未熄滅的手機，頓了一下，還是問了顧北。
“阿北，你跟阿姨通電話了嗎？”
顧北媽媽的病情，他們是知道的。
當時他們說了要把顧母送去國外最好的醫院治療，再不濟也給他們匯點錢。
不然顧北一個人撐起這個家，真的很難。
沒想到顧北不僅沒接受，還直接轉學去了一中。
他知道，顧北是倔強的。
連他自己的父親都置之不顧，他又有什麼立場接受朋友們的接濟？
他不想把這段最美好的情誼沾上利益的色彩。
後面顧北假期每天每夜的打工，再加上每年的獎學金，這生活算是基本上維持了下去。
肯定是不如之前生活好了，但顧北問心無愧。
顧北感受到吳語有一點遲疑的語氣，沖他笑了笑。
“小語，我媽媽好像快好了。”
醫生說了，她這種情況，只要不再受刺激，可能久而久之就慢慢維持住了。
吳語看着少年的笑，在無意之間紅了眼眶。
老天終於開了眼。
他的阿北終於要苦盡甘來了。
吳語眨了眨眼睛，憋回眼中的氤氳之意，然後開口說話。
“阿北，我找人查了，顧清和最近在收購顧氏的股份，顧傳並不知情。”
顧北笑了一聲。
他不就是怕他來搶嗎。
顧傳的錢他一分也不要。
他嫌噁心。
“沒事，你找人盯着顧清和跟他媽，別讓他們去找我媽就行，在學校我能應付他。”
吳語替他削了一個蘋果，又替他倒了水。
“阿北，吃點東西，你最近都瘦了好多。”
“她應該也不想看到你這樣。”
她是誰呢？
在遇見陸里之前，顧北覺得活下去只是為了活下去。
而現在他覺得，他捨不得死。
即使只是遠遠地看着她，他也心滿意足。
所以下起暴雨的那天，他還是給他們發了定位。
他要活下去。
——
陸里已經三天沒看見顧北了。
女生有點鬱悶地趴在桌上。
雖然她說過不理他了，但沒說一直不理他啊。
而且，他親她這筆賬，她還沒找他算呢！
這是她的初吻，怎麼能就這麼算了。
在第四天的早上，陸里終於見到了消失了三天的顧北。
她特意起早了半小時，一直站在路口處等人。
“顧北！”
她看見男生走過來的聲音，陸里沒忍住提高了聲音。
“你這幾天怎麼都沒去學校？我問過紀林了，他說你請假了。”
她其實是有點生氣的。
她可以接受他心情不好發脾氣，但是無緣無故消失算怎麼回事？
聽見聲音的顧北頓了一下，看見站在公交站台處的女生轉身就要往另一條路走。
陸里看出他要跑的趨勢，直接抬步攔在了他身前。
“顧北你什麼意思啊？我叫你你沒聽見嗎？”
顧北垂眸避開了她的眼神，臉色很冷地說出了一句話。
“聽見了，不想理你。”
這句話一出來，陸里的眼眶直接紅了。
到底是富貴人家的女孩子，性格再好也受不得委屈。
她不知道顧北為什麼就不理她了。
明明前幾天他還誇她跳舞好看的。
陸里心裏的自尊提醒她不要再問了，可她還是開口問了。
“為什麼？”
為什麼不想理我。
“我讓你煩了嗎？”
“明明你之前說過永遠不會討厭我的。”
女生氤氳着水光的眸子一瞬不轉地看着顧北，顧北只覺得自己的喉頭無比艱澀，一句狠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張了張口，終究沒有說出那個“是”字。
他還是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