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哄人
“陸里你剛剛怎麼了？我看你太累了就沒叫醒你，沒想到你出這麼多汗，還一直皺着眉頭。”
陸里心有餘悸地起身，搖搖頭表示沒事。
“就剛剛又夢到李靜靜罵我了。”
聽見“李靜靜”這三個字，林蔭白眼一翻，一點都不待見的樣子。
“想她那個狼心狗肺的人幹嘛？走，下樓，紀林說請我們吃冰壓驚。”
阿婆的冰碗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但陸里卻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陸姐，你怎麼了？連你平時最愛吃的芒果冰都吃的不香了。”
紀林端着一份冰鎮西瓜片過來，看到陸里的樣子開口說了話。
顧北聞言抬頭去看。
一向嘰嘰喳喳的女生此時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兩排睫毛跟刷子似的上下掃動着。
看着有點悶悶不樂。
陸里還想李靜靜上午說的話。
你以為你在幫我嗎？
她在思考，自己所謂的善意是否真的正確。
還沒思考出個結果，自己碗中忽然多出了幾塊又大又圓潤的芒果。
順着勺子抬頭看，陸里對上了男生那雙長而深的眸子。再看他的碗，裏面已經光禿禿一片了。
陸里不明所以地眨了兩下眼睫，像是在無聲地詢問。
顧北扭過頭來輕輕咳了一聲，然後語氣淡淡地開口。
“你不是愛吃嗎。”
她愛吃，所以都給她。
陸里看着顧北害羞的樣子，鬱悶的心情忽然又好了些。
“哇，阿北，你怎麼這麼好呀？”
顧北沒再多說，只是輕輕“嗯”了聲。
看着陸里終於開心些，周圍人紛紛開始起鬨。
“哎呀，阿北，我也愛吃，也給我幾個唄！”
“我也要我也要！”
“阿北最好啦~”
一群人插科打諢着，陸里心裏對陰霾總算是盡數散去。
幾個人說天說地，從學校門口練歌的門衛大爺到禿了頂的地理老師，最後又扯回到了最可氣的李靜靜身上。
“我今天上午去接水時還看見她了，拎着書包，有一個黃毛兒在幫着她搬東西。”
“我敢保證，那人絕對不是我們學校的。兩人動作很親密，看起來應該是認識很久了的。”
陸里忽然又想起了那幾張被替換了的筆錄和不翼而飛的錄像。
這些估計都是那黃毛幫忙處理的，不然她一個學生怎麼有能力做到這些。
“這樣看來，我們當時救她純屬多餘，她自己都沒有要保護自己的覺悟，李靜靜恐怕還覺得我們多管閑事了。”
陸里被林蔭這番話給點醒了。
怪不得李靜靜不覺得他們在救她。
她已經被這腐爛的生活吞噬磨滅了，所以當別人想拽她出深淵時，她下意識是想把別人也一同拉下。
——
回家的路上，顧北都走的很慢。
平時陸里都得追着他的步子走，這下卻輕輕鬆鬆可以和他並肩。
月光懶懶散散撒下，把少年的影子拉長。
陸里特意走到他身後，踩着他的影子不動了。
“阿北，我踩住你影子啦！不許動！”
顧北果然沒再動，任由陸里踩住自己的影子，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
陸里看着顧北清冷的眉眼，沒忍住問他一句。
“阿北，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顧北愣了一下。
“有。”
“什麼時候放開我的影子？”
陸里看着自己腳下的陰影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是她這幾天最放肆最開心的一次笑了。
“哈哈哈，阿北，你怎麼這麼可愛，我讓你不動你就真的不動了。”
她挪腳遠離影子給了顧北自由。
顧北看了看腳下才邁開步子走了起來，看着一邊又沒心沒肺起來的女生，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她一個問題。
“陸里，剛剛為什麼不開心？”
想起李靜靜，陸里忽然又有點喪氣了起來。
說不清什麼感受，就覺得有些事不是她能左右的，但她確實也參與了進去。
陸里將下午李靜靜的話一五一十地轉述了過去。
“阿北，你說我們真的做錯了嗎？我當時看見他們欺負人幾乎都沒怎麼考慮就沖了上去。”
“到頭來卻是這樣一個結局。”
什麼時候自己的善意反而成為別人的負擔了呢？
陸里很糾結。
她或許真的太自以為是了。
就如李靜靜所說的那樣。
內心那種質疑失落的情緒又襲了過來。
失落之時，陸里卻忽然被一隻溫熱的手抬起了下巴。
才抬眼，便撞進男生琥珀色的眸子裏。
“陸里，你聽我說。你不用質疑自己，你做的沒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看着自己的同學受欺負而坐視不理。”
“你沒錯，很善良也很勇敢。”
“陸里，你沒做錯。”
月色下，少年認真的眸子就那麼看着她。
陸里也不說話，只那麼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女生的圓眼水靈靈的，不笑時是莫名的清冷感，此時這樣望着他，還透出幾分委屈來，像某種被人欺負過的小動物。
再往下看，女生菱唇紅而潤，看得顧北喉頭一澀。
看起來還是沒哄好。
顧北心中有些懊惱，他從未哄過女生，遇見這種情況，也只能憑感覺來。
顧北遲疑地伸出了右手，力道很輕地在陸里的頭上碰了碰。
“乖。”
這甚至算不上是摸，只是小心翼翼地觸了觸。
就這麼輕的一碰，對面陸里直接嘴巴一撇地撲了過來。
“嗚嗚嗚，阿北你真好。”
女生柔軟而又溫熱的身子靠了過來，還是帶着那股不知名的花香。
顧北的喉結滾了滾，沒抬手。
這是陸里第二次抱顧北，顧北還是一樣沒敢伸手。
他低頭看着女生瑩白的耳廓，心裏有抽絲剝繭的煩躁。
這樣子嬌嫩的女孩子，他不敢褻瀆。
她就那樣抱着他，他連抬手都做不到。
生怕他一抬手碰她，她就碎掉了。
“阿北，你對我這麼好，你是不是……”
是不是喜歡我啊？
陸里身子退開了點距離，眼神亮閃閃地看着顧北，嘴裏的問話幾乎已經脫口而出了。
卻在下一秒被人推開。
顧北的耳尖染了紅，氣息有些不穩。
他大概猜出來陸里想問什麼了。
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無非就是有自己的私心罷了。
但他如今這種處境，這種身份，他又有什麼資格說喜歡呢？
喜歡人很奢侈，他沒那個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