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末日人心，捨生取義

“沒用的！”

羅睺站在玄塵身後，大道之力翻湧，自虛無中演化出一條湍急的河流，隨後又自虛空中演化出一塊石頭，將其拋入河中，冷冷的說道：“你看，無論我將這塊石頭，丟到河流的哪一個位置，激起的浪花和泡沫，最終都會奔向大海。就像你無論回溯多少次時光，做出怎麼的引導，只要你的老師他們放不下眾生，最後都會是同樣的結局！”

“謝謝提醒！”

玄塵開口，但手中動作卻是沒有絲毫凝滯。

作完一切，將渾沌宇宙的時空逆轉后，祂轉過頭，看着羅睺說道：“這一次，我會暗示他們，瞞着眾生的！”

老實說，玄塵放不下的，其實也只是和祂關係親近的師長和朋友，祂並沒有拯救所有人的能力的決心。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這是祂踏入修行之路以來，一直奉行並堅持的原則。

在實力和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如果能拯救蒼生，祂肯定不吝出手，但在實力和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祂只能選擇保住自己在乎的存在。

祂有着凌駕於諸聖之上的實力，但在道德層面上，卻是不及諸聖之萬一。

祂截的一線生機，只是洪荒諸聖，以及祂所在意的人的。

而通天教主，想要截取的一線生機，卻是洪荒萬靈，寰宇眾生的，他過不了自己的道心那關，所以選擇和洪荒眾生，一起埋葬在無量量劫中，不願意乘坐渡世寶筏，前往下一個混沌紀元。

諸聖在洪荒中言傳身教，立下道統，將教化萬靈視為自身的根本大道，早已經和洪荒眾生之間，建立了難以割捨的聯繫。

就連接引准提這兩個傢伙，雖然在小事上無恥了一些，但在關乎大義的事情上，卻也凌駕於玄塵之上。

他們放不下眾生，放不下他們的道，所以他們選擇了留下。

但，諸聖放不下眾生！

玄塵卻是放得下！

祂沒有能力拯救所有人，只能想辦法，拯救自己在乎的人。

“你……”

羅睺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鴻蒙道人打斷道：“讓祂試下去吧！不把所有的可能都嘗試一遍，祂是不會死心的！”

時間，在大道境強者永恆的生命里，並沒有任何價值和意義。

或許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鴻蒙道人自嘲道：“曾經，我也是這樣！但掙扎努力到最後，卻也不得不選擇放下！生靈之所以為生靈，正是因為他們有着種種情感。也不是所有的生靈，都能像羅睺道友你一樣，輕易的放下一切的！”

……

在大道境強者的眼眸中，混沌宇宙的一切，都宛如凝固一般，歷史的車輪好似被按下倒退鍵，時空長河一點點的倒流，光陰翻轉，不管是半步大道的強悍存在，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他們的狀態，都回到了玄塵超脫后的那段時間。

死去的生靈重新歸來，破碎的洪荒轉眼重聚，原本洪荒崩潰，輪迴破滅的歷史在瞬間化為浮生泡沫。

即使是半步大道的強者，也沒有察覺過絲毫異常。

唯有修行時空大道的楊眉大仙，察覺到時空長河，好似泛起了一絲漣漪，未來的無數個可能，自無形中少了一種。

“是錯覺嗎？”

楊眉大仙看着奔涌不息的時空長河，忍不住搖了搖頭。

佇立一旁的玄黃道人聞言，當即問道：“你是說盤古剛剛消失的錯覺嗎？我和鴻鈞也都感受到了，應該不是錯覺吧！或許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暗中操縱一切，冰冷的譜寫我們和洪荒世界的命運，也說不定呢！”

“不是！”

楊眉搖了搖頭。

但，祂又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時空長河變幻莫測，除了已經成為歷史的，未來擁有無數個可能，如今祂們做的任何一個動作，都可能導致時空長河，流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盤古曾經回溯過洪荒世界的世界線，但那也只是時空長河的一段支流，並沒有涉及到整個混沌宇宙。

而且，那還是因為，洪荒世界是祂開闢，祂以垢身演化出來的緣故。

祂可做不到將整個混沌宇宙的時間倒流。

楊眉大仙雖然修行時空大道，在某些細節上，能比盤古更加完善。

但，即使是祂，也做不到改寫整個混沌宇宙的歷史。

因此，祂也一時間沒往那個方向去想！

就在楊眉大仙以為自己產生錯覺的時候，道樹再次憑空出現在紫霄宮中，引來洪荒諸聖的熱烈討論。

時間再次回到正常的軌跡，在眾人一番猜測中，太清老子聯想到玄陽界，並讓孔宣和緊那羅二人，帶領洪荒諸聖去追尋玄陽界的蹤跡。

這一次，玄塵直接將先天五太和過往紀元的強者，盡數自混沌宇宙中抹除，洪荒諸聖不費吹灰之力，就收集齊了散落各處的道界碎片。

渡世寶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鑄造完成，而玄塵則是通過道樹，不斷暗示，讓諸聖暫且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別人。

諸聖雖然不解，但還是照做。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虛空不斷向四周延伸，混沌靈氣變得越來越稀薄，質量開始不斷削減，末劫之息沸騰，混沌宇宙開始由盛轉衰，由壞劫逐漸朝空劫演化，一個個小千世界和中千世界，開始不斷崩壞瓦解。

到後來，逐漸波及到大千世界！

洪荒世界隨着時間的流逝，也開始出現各種問題，諸聖想盡了各種手段，也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寰宇萬靈，有情眾生，皆升起一股絕望的情緒。

諸聖匯聚在紫霄宮中愁眉不展。

楊眉大仙看向諸聖，嘆息道：“我用物質大道和能量大道，暫時遏制住了洪荒世界的崩潰。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隨着末劫之息的不斷侵蝕，效果會越來越差。到了無量量劫降臨時，萬道不存，物質大道和能量大道，也起不到絲毫的作用！”

“那怎麼辦？”

盤古撓了撓頭，看向鴻鈞和諸聖，想要尋找一個解決的方法。

打架祂可以，但思考這種問題，着實有些難為祂。

鴻鈞看了看諸聖，又看向了渡世寶筏，皺眉道：“要不，我們把渡世天筏的存在告訴眾生，讓他們心中有一線希望！”

渡世寶筏只能承載三千生靈的事情，在諸聖之中，並不是什麼秘密，以道祖鴻鈞的思維和智慧，其實在得到玄塵暗示的時候，就知曉了玄塵的想法，他是想要諸聖，放下心中大義，將生存的希望留給自己。

鴻鈞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但，在祂的心中，仙道貴生，講究濟世度人，如此做法，有違自己的大道。

祂不願為之！

他相信，以諸聖的智慧，肯定也看出了玄塵的深意。

只是摸不清別人的看法，才一直選擇緘默不言。

“好！”

出乎意料的是，當道祖鴻鈞說出這個想法的時候，並沒有一位聖人表示反對。

即使是以殺證道的冥河，和修行魔道的銀靈子，也持贊成態度。

而立志為眾生截取一線天機的通天教主，和想要普度眾生的接引、准提、緊那羅和藥師等人，更是率先開口。

身為三清之首，提倡無為之道的太清老子，也是立場鮮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無為者，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受洪荒眾生供奉，早已經欠下了無數因果，面對絕望的眾生，他實在是不願意違背自己的良心。

諸聖皆是果決之人，既然下定決心，第一時間，就將他們鑄造了一艘渡世寶筏，但只能渡三千生靈，渡過無量量劫的事情，告訴了洪荒眾生。

而洪荒眾生，也是沸反盈天，態度各異。

態度不同，選擇自然也就不同。

有的人，或者有的族群，直接表面願意放棄生的希望，只求洪荒諸聖，帶上幾個他們的血脈後裔，讓他們的血脈傳承，在下個紀元流傳下去。

有人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這個名額，決定用自己喜歡的方式，渡過剩下的每一天。

然而，這樣的人，終究只是極少數的一部分！

希望越大，絕望越大。

更多的人，自然不願意就自然死去，葬滅在無盡的虛空中，當即為了爭取一個渡世寶筏的名額，而大打出手，甚至於兄弟反目，夫妻成仇，多年的好友，瞬間決裂，誓要分出一個生死勝負來。

不過，這一次，諸聖主動表面態度，告知眾生真相，除了神農等幾個人道聖人遭遇了生靈惡念的反噬，其他的鬥爭，都還保留着一定的理智。

也或許是出於對諸聖的忌憚，這次沒人破滅輪迴，也沒人崩裂三十六天，更沒人想要引四海之水倒灌洪荒。

他們清楚，諸聖這樣表態，是想給他們一個生的希望。

如果他們不想要這個希望，執意破壞天地，拉着眾生陪葬，諸聖估計不介意，提前了結他們的性命。

所以，看着洪荒眾生的瘋狂，在可控的範圍內，諸聖也沒有留下來的想法，玄塵並沒有重啟時空。

祂只是，默默的看着這一切。

然而，祂還是低估了，這世界上的生靈，對於生存的渴望。

無量量劫爆發，大片大片的虛空，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不斷崩潰瓦解，在真正面臨死亡的時候，諸多生靈再也無法維持住之前的淡然。

當渡世寶筏將要啟動，載着選中的生靈，前往下一個混沌紀元的時候，無數窮途末路的生靈，頓時圍住了這一艘希望之舟。

“帶上我！”

“求求你們帶上我！”

“不要拋下我！”

各種絕望的哀嚎，充斥在諸聖的耳邊，讓他們無法繼續保持淡然。

“聖人，我求求你們，我可以不去下一個紀元，但請帶上我的孩子好嗎？”

“求聖人垂憐，讓我白象一族，留下血脈傳承吧！”

“還有我當康一族！”

伴隨着各種絕望呼聲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祈求，洪荒萬族可不是虛指，而是真的有上萬個不同的種族。

若是再細分一番，比如龍族，又可以分出青龍一族、白龍一族、赤龍一族、黑龍一族等各個小種族。

這樣算起來，洪荒中的各個種族加起來，足有百萬之數。

而只能承載三千生靈的渡世寶筏，又怎麼可能滿足洪荒萬族，延續自身種族血脈的渺小期望呢？

諸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通天教主看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女修士，顫顫巍巍的接過來其手中的孩子，朝着諸聖緩緩說道：“諸位，我已經晉陞半邊大道的境界，或許有希望，靠着自身渡過無量量劫和終極冷寂，我把我的名額，讓給這個孩子！”

說著，便將手中的孩子，遞給了離他最近的多寶道人，笑道：“多寶，你乃是我門下首徒，若是我渡不過這一次大劫，將來在下一個紀元，傳承我截教道統的重擔，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老師！”

多寶道人想要阻攔，但渡世寶筏上，已經沒有了通天教主的身影。

接引亦是站了出來，將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孩子，交給了藥師，搖頭失笑道：“我曾經立下過宏願，要普度眾生。如今眾生尚在苦海之中，我怎能渡舟先行？那樣的我，是到了彼岸的！藥師，你生性仁慈，傳承我佛門道統的重任，就交給你了！為師要去證我的佛之道果了！”

說罷，也徑直跳下了渡世寶筏。

……

混沌虛空中。

通天教主看着出現在自己身旁的接引，不由挪逾道：“接引道友，不是想要佛門徹底壓過玄門嗎？佛門多一位聖人，多一些底蘊，下個紀元才有希望，達成所願。怎麼卻跑來陪我應劫？”

接引道人頓時笑道：“吾身所立之處，便是西方，吾心所立之處，便是靈山，壓過玄門一事，自有我的弟子去做。倒是我，想要在這個紀元，和道友分個勝負，看究竟是道友的劍更鋒利，還是貧道的金身更堅固！”

“好膽魄！”通天教主吐氣如雷，周身氣息不斷攀升，引得虛空震顫，拔出截天道劍就欲要應戰，他放聲大笑道：“若是在身死道消之前，酣暢淋漓的大戰一場，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哈哈哈！”

然而，他的劍剛拔到一半，就被突然出現在一旁的太清老子按了回去。

太清老子搖頭道：“三弟，打打殺殺不好！”

“大兄？”

通天教主頓時一怔。

卻聽見元始天尊的聲音，自另一邊響起：“三清同源而出，亦當同源而死，三弟你拋下我和大兄，卻是有違兄弟之情！”

“是啊！”

准提道人的聲音，也自接引道人耳邊響起：“師兄，你我二人雖不是和三清一樣同源而出，但你我二人，一路走來，不是兄弟，勝似兄弟，自當共同進退。師兄又何故拋下我獨證大道？”

“師弟！”

接引道人看着准提的身影，鼻子一酸，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能選擇洒脫一笑。

此生足矣！

而後，道祖鴻鈞的身影，也出現在幾日面前，笑道：“為師都還未曾證道，哪有你們幾個傢伙的事！要殉道，也該為師第一個才對！”

盤古的身影，也是陡然浮現，看着眾人，沒好氣道：“你們幾個，實力不夠，也敢學別人證道？還是看我，為你們劈開一條，通往下一個紀元的生路吧！”

緊接着，後土、女媧、神農、伏羲、昊天、瑤池等洪荒諸聖的身影，也陸續離開了渡世寶筏，出現在了通天教主等人的面前。

太清老子見狀，卻是不由失笑道：“看來當初在紫霄宮中，聽過老師講道的，如今還活着的，都聚集在這裏了！當初為了紫霄宮一個座位，為了一道鴻蒙紫氣，爭的你死我活的，怎麼如今，卻趕着趟的留下來送死啊！哈哈哈！”

諸聖頓時看向鴻鈞，齊聲道：“來世，再聽老師宣講大道！”

看到這裏，身處更高維度的玄塵，卻是如喪考妣，忍不住呢喃道：“你們這群不要麵皮的老傢伙，平時為了一點氣運，針鋒相對，怎麼到了如今，卻想着捨生取義，留下來作伴呢？”

同時，他的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種絕望之情。

難道，真的就如羅睺所說的一般，無論自己做什麼，都無法改變結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