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零三章 終章
這一年,鄭世鈞和謝元淼在香港來了一次大手筆,公開收購曾經盛極一時的盧氏集團。當然,如今的盧氏早就日薄西山,大廈將頹了,如果不是盧氏父子死要面子硬撐着不賣,盧氏早就易主了。
這次鄭氏購買盧氏,盧家父子依舊不肯鬆口,然而盧家的股東紛紛拋售手頭的股份,不出半個月,鄭氏擁有的股份已經超過盧家父子所持有的股份份額,成為最大股東。
與此同時,香港媒體爆料了鄭世鈞作為同性戀的事實,上面不僅有他跟前男友焦陽的照片,還有他跟謝元淼的照片,報道還怒斥鄭世鈞騙婚生子,影射盧佳寧之死跟鄭世鈞的同志身份脫不了干係。如今又惡意收購盧氏集團,簡直要令亡者九泉難安。
謝元淼看到電視裏和報刊上的八卦新聞,無比慶幸此刻凱文在廣州上學,要是他在香港,必定會通過報紙看到這些,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鄭世鈞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他大大方方公佈了自己和謝元淼的戀情,在公共場合手拉手公然出現。他聲稱自己與亡妻感情深厚,從未做過對不起亡妻之事,對於亡妻的意外身故,他深表痛心和遺憾。他也跟媒體揭露了名為盧達旺養子的盧家朋實則是盧達旺的私生子,亡妻對父兄的欺騙非常失望,所以將自己持有的股份轉讓給了她的獨子,他還出具了當年盧佳寧給他的轉讓書和委託書,言明她不相信兄長的能力,委託自己協助管理盧氏。只是盧家朋以卑鄙手段威脅,令他捨棄股份保護自己的愛人,如今他有了能力,並且與愛人有了共同承擔輿論和風雨的勇氣,要替亡妻收回盧氏的管理權,帶領盧氏重新步入輝煌。
一時間輿論嘩然,豪門裏從來不乏傳奇和恩怨,人們津津樂道其間的是非曲直,飯後茶餘又多了一筆談資。香港一切都走在世界前列,對於鄭世鈞的同性戀情,人們也見慣不怪,反而有不少人欽佩他的勇氣。
港人也從來不缺新話題,鄭氏和盧氏的輿論戰火燎原了月余,便慢慢熄滅了。而鄭氏和盧氏之間的仗還在如火如荼進行,盧家朋死守權力不放手,鄭世鈞以最大股東的名義召開股東會議,解除了盧家朋的職務,並提出收購盧家朋股份的方案,遭到了盧家朋的拒絕。不過就算是這樣,盧家朋已經在盧氏說不上話了。
彼時盧達旺已經中風偏癱,躺在醫院,除了看護無人問津。鄭世鈞帶着謝元淼去了醫院,看望一下自己的前岳父,當然,更主要是通知他,現在盧氏的董事長已經易主,換成自己了。
醫院的高級病房裏,盧達旺躺在床上,鼻孔上插着氧氣管,看護也不在,不知道去哪兒了。盧達旺看見人來,也沒看清是誰,趕緊說:“快點,我要小便。”說話口齒模糊,但是鄭世鈞和謝元淼也都聽出來了。
鄭世鈞說:“我幫你去叫護士。”
謝元淼說:“我去吧。”
鄭世鈞點點頭,他轉過身對床上的盧達旺說:“盧先生,我來看您了。”自從他發現佳寧的死因之後,就沒再開口叫過他爸了。
被尿憋急的盧達旺終於清醒了些,他轉過臉看向鄭世鈞:“是你?”他這是二次中風了,上次中風病情尚輕,只是行動稍遲緩些,這次犯病,就是因為盧氏要被收購,心裏一急,又病倒了,徹底在床上起不來了。
鄭世鈞看着老人痛苦的表情,動了惻隱之心:“你是不是尿急?”
盧達旺點點頭。
鄭世鈞說:“你是在床上解決,還是去洗手間?”去洗手間的話,估計要拔輸氧管。
盧達旺動了動不住抖動的右手,指了下床下,鄭世鈞明白過來,要尿壺呢。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替他將尿壺拿了上來,掀開被子將尿壺放到了盧達旺身下。算了,就當替佳寧照顧她爸吧。
盧達旺似乎也有些愣住了,他自己的兒子都未替他干過這活。老人眼睛裏溢滿了淚水,喃喃叫道:“佳寧,佳寧。”
鄭世鈞愣了一下,譏諷地扯了一下嘴角,現在想起佳寧來了,當初幹嘛去了。他替盧達旺將尿壺拿了出來,去衛生間洗了手出來,站在床頭問:“盧先生,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佳寧到底是怎麼死的?”
盧達旺沒有說話,眼角濁淚淌下來,嘴唇不住顫抖,情緒十分激動,鄭世鈞心似明鏡,看他這樣,生怕再引發什麼病來,趕緊說:“沒事,不想說就別說。”
這時謝元淼帶着護士來了,護士一看就皺起眉頭說:“那個看護怎麼又走了?你們是病人的家屬嗎?病人已經有兩天沒有交住院費了,再不續交,就不能住這高級病房了。還有這個看護,因為薪資發放不穩定,已經都換了幾個了。”
鄭世鈞和謝元淼對視一眼,都無奈笑了一下。鄭世鈞問:“聯繫盧先生的兒子了嗎?”
護士說:“盧先生的兒子人不在國內,說是出差去了,等他回來才能補交醫藥費。你們要是能幫忙聯繫一下病人家屬,幫我們催一催吧。”護士說完就出去了。
鄭世鈞笑了一下,昨天他們開會的時候,盧家朋還人模狗樣在股東會上摔桌子呢。謝元淼搖了下頭,盧達旺這算是自作孽吧。
鄭世鈞看着盧達旺,說:“盧先生,我來是想告訴你一聲,盧氏已經被我收購了。這你大概早就猜到了,我這麼做,對你,對盧氏都好,也算是完成了佳寧當初的心愿。她本來是想讓我幫一把她的父兄,但是沒有想到,事情結果會變成這樣。”
盧達旺轉過臉來看着鄭世鈞,臉上的表情比之前平靜了許多,他閉了下眼睛,沒有說話。
鄭世鈞說:“我一會兒替你續上醫藥費,你安心住院吧。”說著起身準備離開。
盧達旺猛地伸手抓住鄭世鈞的胳膊:“那個畜生……”說著濁淚就順着眼角淌到了枕頭上。
鄭世鈞停下來轉身看着他,盧達旺雖然中風,但是並不糊塗,他看了一眼謝元淼,鄭世鈞點了下頭:“沒關係,他可以信任。”
盧達旺垂下眼帘,彷彿在回憶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佳寧死時,已經有了身孕。孩子是他的。”
這個鄭世鈞知道,他問:“佳寧是不是他害死的?”
盧達旺搖搖頭:“我不清楚,但他不讓我去查,說是意外。可憐的佳寧。”盧達旺的老淚又流出來了。
女兒的死跟兒子有關,盧達旺雖然痛苦難過,還是選擇了包庇兒子,沒有去追根究底,畢竟女兒已死,他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可以指望了。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兒子到頭來會是這麼個人,他什麼都給了他,結果這個兒子還是指望不上。
鄭世鈞和謝元淼從醫院出來,兩人一路都沒說話,直到上了車,謝元淼說:“可見盧董都懷疑盧家朋就是殺害佳寧的兇手。”
鄭世鈞咬緊牙:“只是過去這麼久,證據都不好找了。而且確實也不尋根究底,他就是吃准我們這種心理,所以才肆無忌憚吧。”說著手在方向盤上拍了一下。
兩人開車回太平山,鄭世鈞的公寓太久沒去住,也沒收拾,正好他們父子關係融洽,一家人住在一起好聯絡感情。車子出了市區,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夜燈四起,燈火輝煌,山上山下亮起萬家燈火。謝元淼將手撐在車窗上,看着繁華的都市夜景,心裏想的卻是剛才在醫院看到的盧達旺的情景,再有錢,沒有家人,沒有人關愛,最後還是落得那麼個下場,有什麼用呢。
鄭世鈞突然出聲:“你的安全帶系好了沒有?”
謝元淼說:“系好的,怎麼了?”他回頭一看,後面綴着幾輛車,車速非常快,他發現鄭世鈞也將車速提高了,“有人在跟蹤我們?”
鄭世鈞抿緊唇,眼神犀利地看着前面的山路,一邊加速一邊調整方向,開始跟人飆車。他的車就是那輛路虎,他開了很長時間,對車的性能特點非常熟悉,所以操縱起來非常自如。後面追來的車也價值不菲,都是排得上名號的好車,開車的司機似乎也是亡命之徒,對他們窮追不捨。
謝元淼緊張地抓住車窗上方的扶手,看了一眼反光鏡,後面有三輛車:一輛房車,一輛越野車,還有一輛跑車。那輛跑車真不是蓋的,速度之快叫人咋舌,謝元淼都聽見了發動機引擎的巨大聲響,而且眼看越來越近了。
鄭世鈞突然說:“坐穩了!”說完一個急轉彎,車子轉過了一個9o度的彎,那輛跑車似乎沒有料到此處的彎道會有這麼大,看見彎道時猛地轉彎,車子轉得太急,性能又好,車身一下子掉了個頭,後面兩輛車速度也太快了,避猶不及,三輛車撞成了一團。謝元淼只聽見嘭的一聲巨響在身後響起,嚇得猛地一跳:“撞車了?”
鄭世鈞罵了句粗話:“撞死他媽的。”
謝元淼說:“會是誰?盧家朋嗎?”
鄭世鈞說:“除了他不做第二人選。”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試着踩了下剎車,發現居然有些不靈,再換擋,發現也有同樣的問題,操,有人在背後做手腳了,自己居然大意得忘記檢查了,鄭世鈞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下油量,還是昨天去加的,油箱非常滿,想開到車沒油自己停下來恐怕不行,這條道不寬,車速又這麼快,掉頭也不容易,該怎麼辦,元淼還在車上啊。鄭世鈞手心裏都是汗,額頭上也汩汩地朝外冒汗,謝元淼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了:“怎麼了?”
“車被人動過手腳了,不能剎車,不能降速。”鄭世鈞說。
謝元淼頓時心驚:“他的動作居然這麼快?”
“是我大意了。”鄭世鈞急促地呼吸着。
“先別慌,應該會有辦法的。”謝元淼的背心也冒出了汗,“對了,我記得我們平時經過的路上有一個水潭的。”
鄭世鈞說:“你的意思是我們開到水潭裏去?”
謝元淼說:“只能這樣才最安全。”
鄭世鈞深吸了口氣:“那好,你把車窗打開,安全帶先不解,到了水裏再解。水性沒問題吧?”
謝元淼說:“當然。”不過他也緊張得手心裏都是汗,“後面的車怎麼沒跟上來了?”
“應該是都撞了。”鄭世鈞隨口答,他密切注意着路口,此時天色已晚,車速太快,稍不留神,就會錯過那個水潭。
謝元淼說:“就在前面,水潭就在這個小坡下。”
鄭世鈞看了一下路邊的狀況:“要先撞護欄才行,你的安全帶沒解吧?”
“沒有。”
鄭世鈞猛地一打方向盤,路虎車嘭的一聲撞在結實的護欄上,不過比起高速行進的路虎來,護欄還是不堪一擊。巨大的撞擊讓車上的兩個人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幸虧有安全帶繫着,沒有大礙,車子顛簸了一下,徑直順着斜坡往下沖。
鄭世鈞和謝元淼都“啊——”地大叫起來,車子如離弦之箭,顛簸着往下面的水潭衝過去,非常幸運,這一路上他們沒有碰到石頭和樹木,車沒有翻滾,只是徑直往下沖,車子入水的那一瞬間,鄭世鈞大叫一聲:“吸氣,解安全帶!”
謝元淼的手早就放在安全帶扣那兒了,車一入水,他就迅速解開了安全帶。水猛地灌進車廂里,車迅速往下沉,他奮力游出車廂,浮到水面上,卻沒有在水面上發現鄭世鈞:“世鈞!世鈞!”
鄭世鈞還沒有游出來嗎?謝元淼的心突然像被挖空了一塊,鄭世鈞呢?他沒解開安全帶嗎?謝元淼急了猛吸了一口氣又潛下水去,這個潭比他預計的還要深,潭底烏黑一片,根本就無處尋找。但他還是努力地往下潛去,很快,他發現自己身下有什麼東西直往上沖,他慌亂地伸手去抓,是柔軟的**,他抓緊鄭世鈞,奮力往上游。
兩人都出了水面,猛地咳嗽起來,謝元淼抱緊鄭世鈞:“你怎麼才出來,嚇死我了。”聲音都有點變了調。
鄭世鈞咳了一聲:“沒事,趕緊上去,我去拿電腦去了。資料都在裏面呢。別怕,元淼,你忘了,我水性比你還好呢。”鄭世鈞安慰他。
謝元淼有些生氣,他撇下鄭世鈞往岸上游去:“那等明天叫人來撈車的時候再取不行嗎?”
“我擔心泡久了水,硬盤也會壞掉,所以要趁早取出來。”鄭世鈞一手抱着電腦,一手努力地划水,追上謝元淼。
好在潭不大,兩人很快到了岸邊,渾身濕透地坐在岸邊喘氣,鄭世鈞扔下電腦,抱住謝元淼,謝元淼猛地吻住他,兩人用力啃噬着對方,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確認對方是真實存在的。剛才那一瞬間,謝元淼緊張得心臟都抽筋了,生怕他出了什麼意外。
吻畢,唇分,兩人氣喘吁吁,鄭世鈞安慰謝元淼:“寶貝,沒事,以後我再也不讓你涉險了,也保證不讓自己涉險。”
謝元淼緩過勁來:“我們走回去嗎?”這裏離鄭氏大宅還有十多公里,走回去估計得要兩個小時,他們這樣子出去攔車也不是不行,但是現在還真有點不敢相信別人了。
鄭世鈞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甩了甩,掀開蓋子,燈居然還亮着:“防水的,果然有用。我打電話回去,讓人來接我們。”
謝元淼有些喜出望外:“真有用?下次我也買個,我這個就完全黑屏了。”
鄭世鈞打了電話回去,鄭永柏接到電話:“你們在哪裏,什麼時候回來?我們剛看到新聞,回我們這邊的路上出現事故了,幾車連環相撞,死傷好幾個。你媽擔心你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
鄭世鈞看了一眼謝元淼,咧嘴樂了一下:“沒事,出車禍的不是我們。不過我們的車也拋錨了,你讓老王來接我們吧。就在山下那個水潭那兒。我們在這裏等他。”
“哦,我讓他馬上來。沒事就好,年輕人開車不能太快,要小心點,車子也要及時送修保養。”鄭世鈞一邊念叨,一邊掛了電話,叫司機老王去了。
鄭世鈞掛了電話:“下面的車禍已經上新聞了。幸虧我跑得快,要不然上新聞的就是我們了。走吧,去路邊等。我再打個電話報警。”再撥號碼,發現手機已經黑屏了,“沒電了?”
謝元淼哈哈笑:“防了一會兒水,現在水已經到裏面去了吧。防水手機也不防水。”
鄭世鈞搖搖頭,將手機收起來,牽着謝元淼的手,深一腳淺一腳爬到了路邊。坐在馬路牙子下邊等着,這樣不顯眼,也可以避避風,雖然是十月天,在港島還算是夏天,但到了晚上,尤其是山間,還是有點涼快的,尤其是全身都濕透了。
鄭世鈞摟着謝元淼:“冷不冷?”
謝元淼打了個噴嚏:“有點,我們脫了衣服,穿着濕衣服不好。”說著將襯衫脫了下來。
鄭世鈞聞言也趕緊將自己的襯衫脫了:“感冒了?對不起,都是我的爛事,害你跟着我涉險,差點連命都沒有了。他媽的盧家朋,這次我非弄死他不可,留在世上禍害人。”
謝元淼笑道:“沒事,這也不是你的錯。再說一點小感冒而已,比起受傷住院,已經好太多了,我很滿足。不過盧家朋這人渣,確實不該留在世上禍害人。”說著將頭靠在鄭世鈞的肩上。
鄭世鈞用胳膊攬住謝元淼的肩,兩人親密地倚靠着。
“說起來,我們很久沒這麼好好單獨坐坐了。”謝元淼突發感慨。
這幾年他們忙着整頓公司事務,又忙着擴張,確實忙得不可開交,謝元淼自己也在香港註冊了一家投資公司,收購了盧氏不少散股,鄭世鈞從實業出發,雙向包抄盧氏,這樣他們才能夠整個將盧氏吃下來。工作一忙,生活上自然就不那麼悠閑了。
“這次解決了盧家的案子,我們就去好好休息一下,到馬爾代夫去度個假吧?”鄭世鈞說。
“公司的事怎麼辦?”謝元淼問。
“暫時交給他們,我們出去幾天,不可能就垮了吧。”鄭世鈞笑,“等過幾年就好了,凱文大了,咱們把公司都交給他打理。我們去過二人世界。”
說到這個,謝元淼就笑了起來:“你還指望他給你打理公司呢,那小子都嚷嚷着要背包去徒步世界。”凱文對攝影迷得不得了,發誓要做一個世界頂尖級的攝影大師。
鄭世鈞皺起眉頭:“我們是不是對他太放縱了,讓他有滿腦子不切實際的想法。”
謝元淼伸手在他小腹上捏了一把:“這怎麼不切實際了?並不是只有做生意當官才是做事好吧。”
鄭世鈞抓住小腹上的手:“關鍵是他這想法太美好,把我們的二人世界計劃打亂了。他想過過這樣的生活可以,等他自己培養個接班人再說。”
“沒準他就是想現在有你頂着,所以才想法那麼肆意呢。”謝元淼笑,這對父子可真有意思,互相算計。
“那不行,他老子我還從來沒好好享受過生活呢,我得教育他去,要吃苦在前,享福在後才行。”
山上下來一輛車,緩緩地在路邊停下了,有人大聲叫:“少爺!”
“來了,老王來接我們了。”
鄭世鈞和謝元淼的狼狽不僅把司機老王嚇了一跳,也把家人嚇了一大跳。回到家,鄭世鈞趕緊打電話報警,這事要趁早處理,還得封鎖消息,否則盧家朋知道自己沒死,肯定會連夜逃竄。
正好警方在處理山下的車禍,事故原因一直都沒查出來,跑車司機當場斃命,越野車和奔馳房車的主人都受了重傷,昏迷不醒。鄭世鈞一報案,警方調出沿途的監控,很快就查明了事情經過,這三車相撞的原因是打鷹不成,反被啄眼,自作孽不可活。
警方連夜調查,追查出幕後黑手就是盧家朋,當即出警,天亮前逮捕了還在家裏守着看電視等新聞結果的盧家朋。鄭世鈞還去看了一次盧家朋,質問他盧佳寧的死因。盧家朋大約知道自己也逃不過鐵窗生涯,坦誠了自己在生下那個孩子的問題上與盧佳寧產生了分歧,從而設計讓盧佳寧墜樓的事實。多行不義必自斃,等待他的,將是一輩子的鐵窗。
港島驚魂事件讓謝元淼夫夫倆明白一個道理,生命可貴,人生短暫,要及時行樂,少留遺憾。所以這邊的事情一忙完,鄭世鈞就和謝元淼回到了廣州。
這一年謝惠嫻已經讀研一了,謝元焱也在上高三,凱文也有十四歲了,正在上初二。
對於謝惠嫻會考研,謝元淼最初是沒有想到的,就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當初她一門心思想讀中專,說早點出來幫哥哥減輕負擔,沒想到後來又考了大學。上大學的時候,也沒想過會考研,就想能夠讀完大學,就完成了這輩子的最高追求了,當時她哥謝元淼的公司也開張了,她想着等自己畢業了,就可以去幫哥哥的忙。但是她認識了趙子魯,從而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趙子魯非常順利地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幾個舍友都直接出來工作了,他是最悠閑的。但是他說他總比別人慢半拍,舍友們在忙着談戀愛的時候,他在讀書,舍友們忙着賺錢的時候,他忙着談戀愛,他說,估計要等舍友們都忙着生孩子的時候,他才能開始去賺錢。
幾個好友抓住他又捶又打,說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他上研究生的時候,成功追求到了正在上大二的謝惠嫻。謝惠嫻雖然喜歡趙子魯,但是趙子魯表白的時候她還是猶豫了,她覺得自己配不上趙子魯,人家是中大的研究生,自己不過是個中專畢業的,現在雖然上了大學,那差距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還被人潑過髒水,在他們當地名聲也不好。再說她還不知道趙子魯知不知道她哥的事,萬一他不能接受她哥是同志,這對哥哥將會是一種傷害,她不希望自己家人被最熟悉的人歧視。
結果趙子魯說:“你擔心你哥嗎?放心,我早就知道了。我們幾個兄弟都知道。”
謝惠嫻驚着了,瞪圓了眼睛看着趙子魯:“你都知道了?你不會覺得很怪異?”
“當然不會,那是你哥的私生活,不影響他的人品,更不影響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謝惠嫻又說:“我是個中專生,你是個研究生,別人會說閑話的。”
趙子魯哈哈笑:“你用不着這麼妄自菲薄,你現在也上大學了啊。其實就算你不上大學,也已經足夠優秀,真的。別被以前那王八蛋影響了你的自信心,如果給我遇到那傢伙,非揍一頓不可。”
謝惠嫻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心裏甜甜的。
後來到了大三的時候,謝惠嫻突然冒出考研的念頭,因為趙子魯這時候已經確定下來去商學院教書了。謝惠嫻考慮到趙子魯父母都是老師,便也動了做老師的念頭,考研,爭取留校,就算是不能留校,也可以在廣東找一份教師的職業。謝元淼對妹妹的選擇自然是贊同的,畢竟教師是一份受人尊敬的職業,她是個女孩子,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更合適一些。
謝元焱上高中后,謝元淼就和弟弟搬到了鄭世鈞這邊,因為別墅這邊離謝元焱的高中更近一些,自己的房子一般就只有惠嫻在那邊了。
鄭世鈞開車路過小區的籃球場,謝元淼往球場裏看了一眼:“我在這裏下吧。”
鄭世鈞說:“你還沒換鞋呢。”
“沒事,我去陪他打兩下球,不玩久了。”
鄭世鈞將車停下來,謝元淼推開車門,回頭一笑:“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說你對他是不是太寵着了點?”鄭世鈞說,“你對你弟妹怎麼那麼嚴格呢。”
謝元淼擺擺手:“這個問題晚上咱們再討論。我走了啊。”說著將外套脫下來,放在手臂上搭着,老遠就揮手,“凱文!”
凱文正搶到一個籃板,聽見叫聲,將手裏的球往上一拋,馬上興奮地朝謝元淼跑過來:“哥,你回來了?”他的聲音處於變聲初期,有些尖細,略帶點粗啞,典型的鴨公嗓,跟不太熟悉的人,話都不愛說。
謝元淼伸出胳膊,攬着凱文的肩:“怎麼樣,這些在家還好吧?阿焱呢?”凱文已經有一米七了,身形瘦長,像根竹竿,而且還在猛躥個子,看這架勢,將來比他爸還要長得高。小孩已經快要變成小伙了,嘴角有了淡青色的絨毛。
凱文做了個鬼臉:“阿焱在補課啊。你沒在家,阿焱自告奮勇做飯,菜全都燒焦了,鹽也放多了。好難吃。”
謝元淼哈哈大笑:“保姆呢?”
“保姆家的孫子病了,請了兩天假。”
“你們不會叫外賣啊?”
凱文皺皺鼻子:“後來還是叫了,阿焱他搞不定嘛。我爸呢?回來了嗎?”
“回來了,回去泊車去了。你們打球,我也來一個吧。”謝元淼說。
凱文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襯衫和皮鞋:“你跳得動么?”
“當然。”謝元淼白他一眼。
凱文嘻嘻笑:“跳壞鞋子讓我爸給你買新的。”
謝元淼的耳朵一熱,這孩子似乎知道些什麼了。“不用他買,我自己買。”
凱文跳上謝元淼的背:“當然,哥比我爸還會賺錢。咦,哥,你怎麼耳朵紅了?”
謝元淼更囧:“耳朵發燒,要下雨了。”
凱文抬頭看了看天,萬里無云:“天氣這麼好,哪裏會下雨。”
謝元淼趕緊岔開話題:“好了,別鬧,打球了。”
謝元淼來了之後,正好變成了六個人,三打三,謝元淼和凱文一邊。謝元淼的籃球技術比不上足球技術,但跟凱文的這些朋友比起來,那也是綽綽有餘了。
鄭世鈞泊好車回到籃球場的時候,謝元淼已經在和凱文擊掌慶祝了。鄭世鈞說:“就打完了?誰跟我還來一場?”
凱文就嘻嘻笑:“爸,就你那美國學回來的籃球技術,別拿來丟人了。”鄭世鈞不擅長打球,但是他非得說自己的籃球技術是從美國學來的,結果有一回他們全家一起二打二的時候,謝元焱和鄭世鈞聯隊被凱文和謝元淼聯隊打得落花流水,被幾個人取笑了很久。
鄭世鈞說:“這就是你們年輕人不懂了,體育鍛煉,貴在鍛煉,不在勝負。元淼你說是不是?”
謝元淼但笑不語,這話跟凱文說不頂用,現在的孩子誰不爭強好勝啊,就連那麼平和的元焱,自打那次輸了球后,以後再打球,寧願和凱文一組,也不願意和鄭世鈞一組了。
凱文話雖然那麼說,但還是很義氣地陪着他爸打了一場球。這就是趁早生孩子的好處了,孩子長大了,自己還沒老去,孩子參與的活動,自己也能做得來,這樣就容易拉近父子間的關係。鄭世鈞這麼笑着跟謝元淼說。
謝元淼偷偷翻白眼,誰常常在埋怨生孩子太早了,自己缺乏私生活空間,想過個二人世界都不容易。
香港那麼驚險刺激的經歷當然不能跟孩子們說,以免他們擔心。他們回來,兩個孩子都是高興的,謝元焱是淡淡的笑,凱文是一蹦三跳的高興,兩個人的性格截然不同。謝元淼覺得有些奇怪,弟弟小時候多調皮啊,長大了怎麼變得這麼穩重了,也才2o歲的孩子啊,凱文小時候多乖啊,還那麼敏感,現在完全變成一個大大咧咧的陽光少年了。不過不管怎樣,兩個孩子都很健康向上,這就足夠了。
謝元淼和鄭世鈞一起捲袖子下廚,給兩個兩天沒好好吃飯的傢伙做飯。
謝元焱和凱文歪在客廳的沙發里吃零食看電視,凱文頭枕着沙發扶手,嘴裏叼着一塊薯片,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的肉湯香味,將手裏的薯片一扔:“美食當前,我幹嘛還吃這種垃圾食品啊。”
謝元焱目不斜視地盯着電視看,凱文不樂意了,用腳丫子去夾謝元焱的腿:“喂,阿焱,你什麼時候跟着淼哥去學學做飯啊。”
謝元焱終於把眼睛從電視屏幕上轉向凱文:“叫哥!你怎麼不去學?”
凱文嘿嘿笑:“不叫,叫阿焱比較親切。阿焱,你不覺得你比較像家庭型男,適合做飯?”大概因為營養的關係,又注重鍛煉,謝元焱的個子比他哥還要高兩公分,已經突破18o了,身材因為常年跑步鍛煉,有點小壯,確實是個型男。
謝元焱掀了一下眼皮:“你想吃我做的飯?”
凱文想起前天做的那團焦糊糊的東西,頓時有點失胃口:“所以要讓你去跟淼哥學學。”凱文從沙發上爬起來,撲到謝元焱身上,“去學嘛,阿焱,我想吃你做的菜。”居然開始撒嬌。
謝元焱對凱文撒嬌最沒轍,趕緊投降:“好,好,你先起來,別壓我身上,沉死了。”
凱文哈哈笑:“你答應了?”
謝元焱說:“答應,答應。”
凱文從謝元焱身上起來,還不忘摸一把他的小腹:“六塊腹肌。”
謝元焱揮開他的手:“別亂摸,癢死了。”
凱文撲上去撓他痒痒:“阿焱你怕癢!”
謝元焱趕緊還擊,兩個人在寬大的沙發上鬧成一團。
謝元淼在廚房裏聽見外面的動靜,壓低了聲音對鄭世鈞說:“你說凱文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今天他居然說,讓你給我買鞋子。”
鄭世鈞咧嘴笑:“這說明他對我們倆的關係已經完全接受了,這是好事啊。”
“那他到底懂不懂?他跟阿焱不會有什麼吧?”謝元淼有些擔憂地說。
鄭世鈞看了一眼客廳:“有什麼也沒關係,阿焱肯定會對凱文好的。”鄭世鈞可比謝元淼看得開多了。
謝元淼無語地看着鄭世鈞,這當爹的什麼邏輯啊。鄭世鈞笑着安慰他:“我們自己是過來人,孩子要走什麼樣的路,我們沒法控制,只能幫他們調整大方向,不為非作歹就好,至於別的,就只能支持了。”
謝元淼心裏哼一聲,你倒是個開明的家長。但是元焱和凱文要是有什麼,他心裏會覺得內疚的,肯定是他們的關係影響了兩個孩子的心理。
鄭世鈞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也別多想。這事未必是你想的那樣,孩子還小呢,沒有定性。這種事,環境影響固然算一部分,但是主要還是自身的因素,否則你我的父母都是異性戀,怎麼我們兩個又在一起了?”
謝元淼聽他這麼說,稍稍放寬了心,轉念又安慰自己,管他們選擇怎樣的生活,只要他們自己開心就好了。
吃飯的時候,鄭世鈞說:“等阿焱考完高考,我們全家去歐洲旅遊去。”
凱文兩眼放光:“哇哦,太棒了,我要去阿爾卑斯山滑雪,帶上我的滑板。”前年冬天他們去歐洲度過一次假,不過時間稍短了些,沒玩過癮。
鄭世鈞說:“行程由我安排,瑞士也會去幾天。”
凱文笑起來:“要不爸你把我和阿焱扔在瑞士好了,你和淼哥去過二人世界。”
一桌子人:“……”
謝元淼的嘴巴都能塞一個雞蛋了:“凱文,你……”
凱文聳聳肩:“我又不是傻子,我看得見,就算我沒看見,我也會想啊。”
鄭世鈞被兒子的話也驚着了,他頭一次有些語無倫次:“凱文,這,那個,我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是想等你大一點再說的。”
凱文掰了一塊大蟹腿肉放進嘴裏:“不用這麼驚訝,我早就知道了。老爸,你很有本事。”
謝元淼有點哭笑不得,他們小心翼翼掩飾了這麼多年,擔心孩子不會接受,不知道還會掀起什麼驚濤駭浪來,沒想到被他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全都化解了。
鄭世鈞很快鎮定下來,得意洋洋地說:“那當然,你爹我的魅力還用說嘛?”
凱文又不咸不淡地扔出一句話:“爸,我能說句實話嗎?你得去做個保養了。”
謝元淼和謝元焱都悶頭笑了起來。
鄭世鈞不高興了:“你爹我就老了嗎?”
“現在還沒有,不過也快了。我哥還那麼年輕呢,當心他被小姑娘小夥子拐跑。”凱文覺得自己非常實誠,提醒老爹要有危機意識。
“你這個臭小子,有你這麼拆你爹的台的嗎?”鄭世鈞不滿地敲着桌子,然後轉頭看向謝元淼,“元淼,我老了嗎?”
謝元淼看着鄭世鈞的臉,三十六七歲的年紀,有着成熟男人的味道,卻沒有這個年齡段男人常見的臃腫發福和暮氣,其實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笑着說:“沒有,你在我心中永遠是3o歲。”
鄭世鈞得意地朝自己兒子哼了一下:“聽見沒?你淼哥的意思就是,我永遠也不會老。”
凱文做了個吐的姿勢:“少肉麻了,那是我哥好心安慰你而已。”
“臭小子,你不打擊你爹會死啊。”鄭世鈞怒吼。
凱文迅速塞了兩個蝦球放在嘴裏,然後跳了起來:“我吃飽了,老爸,不是我要打擊你,是提醒你,隨時保持警惕。別給別人可趁之機,到時候你去哪裏找我哥這麼好的人。好了,阿焱,你還沒吃完?趕緊撤吧!”走的時候還不忘招呼謝元焱。
謝元焱本來一直在埋頭偷笑,聽見凱文提醒自己,趕緊也扒了最後兩口飯:“我吃好了,你們慢吃。”然後一溜煙,也跟着上樓去了。
鄭世鈞非常鬱悶,自己比謝元淼大十歲,這是個不爭的事實,但這是天生註定的,他也沒法改啊。
謝元淼終於笑夠了,抬起頭來:“好了,別跟他計較了,叛逆期的小鬼,目的就是成功挑起你的怒氣。來,吃一塊豬蹄,美容養顏的。”
鄭世鈞接過來,然後又想起什麼:“算了,還是你吃吧,我怕長胖了。”
謝元淼斜睨了一下他的肚子:“你胖了嗎?”
鄭世鈞連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當然沒有,好吧,我吃,吃飽了我們去做運動,就把能量消耗掉了。”
謝元淼面上一熱:“老沒正經的。”
鄭世鈞朝謝元淼擠眼:“我怎麼不正經了?以前我們總是提心弔膽的,生怕被那小子看出個端倪,現在完全不用遮掩了,我還藏着掖着,那就是我太虛偽了,你說是吧?”
所以這天晚上,是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身心全無負擔的交融,兩人在愛的至高點綻放,升華,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幸福里,當然,這只是個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