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二一章
保險箱底部鋪着黑絲絨布,原本在最中間放着的,就是掛着那套價值連城的翡翠首飾的胸托架,旁邊擺着火油鑽的戒指,然後才是祖母綠的胸針等等其他飾品。
可是現在,翡翠首飾放在了靠後的位置,其餘的物品擺放的順序也有細微的變化,不仔細看,都覺得差不多,沒有什麼變動。可白玫瑰每到節日或者母親生日,都要打開來查看一番,這麼幾年了,印象自然比較深刻。
她緊張得心跳都差點停止。
倒不是因為這些珠寶的價格問題,而是這些東西都是母親千挑萬選留給她作紀念的,有幾樣東西十分有收藏價值,都可以用做傳家寶了。若是弄丟了,豈不是辜負了母親的心意?
她趕緊鎮靜下來,仔細一樣一樣查看。
所幸,只是擺放的位置不對,東西都在。
白玫瑰按着胸口吁了一口氣,這才蹙着眉尖思考起來,為何保險箱裏的東西會乾坤大挪移,變了個順序?
莫非有人動過?誰呢?沒有誰有密碼啊!
以往她查看珠寶的時候,只有萍姨在旁邊幫助保養擦拭,她禁不住按了鈴,叫萍姨上來,想問問她。
萍姨看到打開的油畫板子,就曉得白玫瑰看出了問題,只淺淺怔了一秒,“小姐,你是想問珠寶的事情嗎?”
白玫瑰瞧萍姨瞭然的模樣就知道事有蹊蹺,“萍姨,你知道?”
“唉……”萍姨嘆了口氣,“小姐,這是你坐船出海玩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了……”她把白川回來偷走東西,然後齊牧人手眼通天,僅半天就把人找到,將東西送回來的事,都說了一遍。最後道:“齊先生說,不要把事情告訴你,免得你難過,所以,我們就都沒有給你講……”
“原來是這樣啊……”白玫瑰愣了好一會兒,“是牧人幫我找回來的?”
萍姨已是齊牧人的忠實擁躉,忙不迭給他說好話,“齊先生對你是真好,萍姨真為你高興。……小姐,你和齊先生也交往了幾年了,什麼時候能夠結婚呢?那樣萍姨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了……”
白玫瑰收拾了一番,把油畫關好。“……牧人說,過段時間帶我回家。”
“那真是太好了!”萍姨興奮得臉都紅了。
白玫瑰看着這個照顧自己多年的老婦人這麼開心,心情也很好,“謝謝你,萍姨。”
……是時候把一些疑問問出來,再把一些事情弄清楚。
白玫瑰覺得,自己差不多忘記當時見到齊牧人時的那種心態了。她第一次在鍾家和齊牧人相遇的時候,心裏想的是,這輩子絕對不要和這人有任何的來往。因為他是臨死前最後一個見到自己狼狽模樣的人,一看見齊牧人,某些不好的回憶就會湧上心頭。
可是,兜兜轉轉這麼幾年,在齊牧人的溫柔攻勢下,她竟然最終選擇了這個絕對不可能的人。
她始終是重生的,從外貌上看,和鍾瓷他們差不多年紀,可是心理上,卻比這一撥人年齡最大的鐘墨都要老成。她雖然與他們相處得十分融洽,卻會為自己偶爾的心理年齡而感到憂傷。
偏偏只有齊牧人,身上帶有一種獨特的氣質,能令她感到安心,只有他,不會讓她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很維和。
其他人所走的道路,儘管在她的影響下,略微與上一世有些不同,但是齊牧人這輩子的軌跡與上輩子的差別,簡直大到離譜。
白玫瑰覺得,再也不能忽視這些事情了,不能再當縮頭烏龜,應該把該有的疑問都問出來。
只是……怎麼跟齊牧人說?
難道告訴他:我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如今活着站在這裏的,是復活的人……
問他:你怕不怕?
白玫瑰搖搖腦袋。
除了這件事,另有一事也在佔滿她的心房。
——為什麼星星福利院裏會出現一個長得和上輩子的女兒小月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是誰?
想到那雙大大的眼睛,那可憐的小臉蛋兒,白玫瑰幾乎要喘不過氣。
如果不是齊牧人在身邊,她恐怕下午從福利院離開,就會帶上小月。
她依稀記得上一世生小月時的情景。她已經丟失了名譽,連唯一支持她的萍姨也不在了,孑然一身,在這冰冷的世間,完全生無可戀,只想一死了之。
那個時候,若不是顧及腹中這坨小小的肉塊,她早就無法堅持。
自從知道秦越樓劈腿的那些破事之後,她對這個青梅竹馬就只剩下厭煩,可是,她始終沒有逃過針對她的來自各方面的那些計謀……
她並不愛秦越樓,要留下小月,僅僅是某一天,肚子裏突然傳來的胎動。還未成形的腹中之物大概是因為冥冥之中的力量,知道母親即將輕生,用力踢動了一番。
那時,白玫瑰僵住了,顫抖的手指放在肚子上,感受那一刻的悸動。
大概當過母親的人才能體會那種滋味。
那種創造生命的、造物主般的、偉大的體驗……
她最終治好了感染的梅毒,以極小的概率,生下了健康的女嬰。那是一個美麗的月夜,於是孩子被命名小月。
本以為可以帶着孩子離開白家自己過活,可是白氏被呂氏攻擊,在商戰之中一敗塗地,白川求救無門,因此白玫瑰義無反顧進入白氏,成為副總裁,力挽狂瀾。
然後,白川此舉又迎來了小三母女的不滿,白玫瑰花了幾年時間,才剛讓白氏走上正軌,無暇顧及其他事,偏偏又被私生女兩姐妹聯合秘書下了套子,損失了大單生意。她終於被白川遷怒,取消職務,趕出白氏。
之後又是與張鳴的暗巷“偶遇”,那人定是被兩姐妹花大價錢弄出監獄的。若不是因為又感染梅毒,怕傳染小月,她也不會把女兒送到秦家。
秦越樓那人面獸心的東西,當面答應得好好的,背地裏卻和白菡萏勾結,把小月送到了福利院。最終聽說白川送出了一半的股份,換來了狼子野心的秦氏的幫助,以及兩家的婚約……
往事歷歷在目,白玫瑰又魔怔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扶着額頭閉目靜思。
想必這輩子,她是不可能生出小月了,沒想到那小丫頭卻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照例說,只是個被送到福利院的小女孩,她沒有必要這麼上心,可是她又怎麼能將那張相似的臉蛋棄之不顧呢?
如果不是小月,她上一世根本沒法撐那麼久。只有和小月在一起,她才會偷得浮生半日閑,和女兒笑鬧着過家家、做遊戲。可以說,小月是她最後悲慘人生中唯一的陽光!
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對福利院這個叫小月的女孩置之不理。
但是,齊牧人……唉,從長計議吧。
渾渾噩噩過了一個晚上,沒有睡好覺,白玫瑰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齊牧人已經上班去了。
她現在日子很是輕鬆,所有的事務都有人處理,自己只需要去視察一番就好,或者想到了什麼新點子,吩咐下面的人去實行。
就這樣在幾處產業之間走了一天,回到家已經快到晚飯時分。
對於如何與齊牧人攤牌,她還是沒有想好。
往常齊牧人如果不約她吃飯,總會比較忙碌,回來得較晚。可今天才下午六點左右,就聽見他的汽車聲在門外響起。
“齊先生回來了。”
“哦。”白玫瑰從起居室的沙發上站起,小小的伸了個懶腰,鬼使神差地走出門外去迎接齊牧人。
看着齊牧人的長腿從車裏跨下來那如同男模一般有型的身架,這一幕還真是賞心悅目,白玫瑰笑眯眯想稱讚他。
可是儒雅男人並沒有直接往台階上走,而是看了她一眼之後,返身像是從車裏取什麼物品似的彎下腰。
難道是有禮物要送給她?
白玫瑰剛要打趣說個笑話,就見車門下出現了一雙小孩兒的短腿兒,蹬了兩下,要站在地上。
齊牧人扶着這雙腿的主人下車,然後讓開了身子,小女孩嬌小的身影立在了那裏。
——白玫瑰如遭雷擊!
同樣目瞪口呆的還有老趙、萍姨一干人。
齊少弄來這麼個小女孩,是什麼意思?——啊?!不會是他的私生女吧!——小姐怎麼辦!
他們全都向白玫瑰行注目禮。
白玫瑰眼裏卻只有那個小小的孩子。
“媽媽……”
!!!!!
場面再次失控。
老趙的面癱臉禁不住眼角抽搐了好幾下。
萍姨也已經呆若木雞。
小月朝着白玫瑰奔過來,撲到她的腿上,“媽媽,你不要丟下小月……小月會乖乖的……嗚嗚嗚……”
白玫瑰心疼地抱起了小女孩,“不會,不會丟下你……”
齊牧人邁開長腿走了過來。
白玫瑰望着他,淚眼朦朧,不知該說什麼。
齊牧人歉意道:“對不起,沒跟你商量就把孩子帶來了……昨天看到你好像很喜歡她,所以我擅自做主……但是,一切還是要看你的意思。”
白玫瑰聽到這番話,心亂如麻,無法淡定下來。
她緊緊盯着齊牧人的眼睛。齊牧人也緊緊盯着她。
這一眼,互相只有對方,再沒有其他人。
周遭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只有一條短短的道路,這條道路突兀地出現在一片混沌中,上下左右都波譎雲詭的翻騰着霧氣。
道路的這一頭站的是抱着小月的白玫瑰。
另一頭則站着眼神深邃的齊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