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財大氣粗

方父今天提早回家了。

不到下午五點，方家三口攜外人林易走進病房。

外婆雖然已經清醒，可還是落下了後遺症，好多人她都記不清了.......不知道是短期的，還是長久的影響。

但是她一見到方學敏，就伸手要拉她。

方學敏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拉住外婆的手，眼睛已經泛紅。

“你來了敏敏。”

外婆拉着方學敏的手，露出質樸的笑容。

林易聽方母說，外婆一輩子都沒走出過這個小鄉村，即使子女賺了大錢，買了別墅，在帝都安家立業，她都沒想過離開這個地方。

外公四十多歲的時候去外鄉做生意，在那邊染了病，再回來的時候是被草席包着的.......

外婆說，外公這輩子說過的最多的話就是“老了和老伴在這個家裏，安安生生地過完後半輩子，再也不出去奔波了”。

從那后，她再也沒離開過這一方土地。

“我沒事兒的，他們怎麼把你也叫回來了，你在那邊多辛苦啊，還給你添麻煩。”

外婆甚至連方母都認不出，但她還記得方學敏，記得她的一切。

方學敏吸了一下鼻子，溫柔開口：“外婆，我想你了。”

隨後她扎進外婆的懷裏，久久不說話。

外婆用大手拍着方學敏的背，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一樣。

突然，她看到了林易。

她對林易招招手：“小林，來。”

林易愣了一下，沒想到外婆還能記得自己。

他走到床邊，手也被外婆拉起。

外婆牽着林易的手，放到另一側方學敏的手上，她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拍在林易的手背上。

“活到這把年紀，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敏敏。敏敏這孩子從小就倔，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小林，你要讓敏敏幸福。”

方學敏的臉一直扎在外婆懷裏，看不到她的樣子。

這場景讓從未體會過親情的林易鼻子發酸，他顧不上什麼協議，也顧不上一早兩人的爭執，一心只想讓眼前的老人安心。

他低頭溫柔地抱住外婆，在她耳邊喃喃道：“放心吧外婆，敏敏一定會幸福的......”

......

幾個人坐在回家的車上，氣氛凝重。

江艷萍還在抹眼淚，方中達一邊開車一邊安慰她。

坐在後排的兩個年輕人各自望向窗外，一言不發。

“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比什麼都重要。”江艷萍抽搭了幾下，斷斷續續說道。

“對對對，沒錯。”方中達握着方向盤附和道。

“小林一定要今晚走嗎？”江艷萍扭頭看林易，滿臉寫着“不捨得”三個字。

林易的飛機是晚上9點50的，因為在醫院待了不少時間，回家拿行李后就要直奔機場，連飯都沒時間吃。

“我之後會再來的，面試推不開......”林易面露難色，看了一眼方學敏。

該你說話的時候你倒是上啊！

別讓我一人做惡人啊！

幹什麼呢？

掉線了？！

方學敏看着窗外，不知道神遊到了哪裏，完全不想摻合。

“這團圓飯還是沒吃上。”江艷萍嘆了口氣，扭頭不再說話。

......

機場出發層。

林易身影消失后許久，江艷萍依然沒有收回視線。

眼淚再次決堤。

“又哭個什麼？”方中達勸了一路，看又要前功盡棄，忙跺着腳問。

江艷萍看着林易離去的方向，悠悠說道：“人上了年紀，就是看不得離別......誰知道下一次見是什麼時候呢？”

她轉身，淚眼婆娑地看方學敏。

江艷萍並不傻，兩個孩子之間有了嫌隙，怎能騙過她這個過來人？

有哪對正常小情侶坐得遠遠的？還互相不說話的？

她猜倆人不但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嚴重，說不定她那可憐的女兒又要單身了。

這可是女兒第一次往家帶男朋友，指不定是初戀呢？

想到這，江艷萍這眼淚跟不要錢一樣，啪嗒啪嗒地掉。

方學敏看不下去了：

“你女兒還在這兒呢，哭什麼啊？”

決定結束合作后，一整天她全程和林易零交流，已然放棄在父母面前演戲。

愛怎麼想怎麼想吧，反正下次就換人了。

“女兒有什麼用？我頭疼腦熱都是人家小林關心我誒！你心裏就只有工作！”

小林明明哪兒哪兒都好，一定是她這個女兒，把到嘴的鴨子氣走了。看前幾次小林說話都要看女兒臉色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這樣！

“你爸爸腿疼的時候小林每天來問，還給家裏寄葯。你大舅家的大女兒報高考志願，一問伱你就不耐煩，還不是人家小林忙前跑后幫的忙？”

方母越說語速越快，那嘴跟個機關槍似的。

“這次我剛說外婆暈倒了想讓他回來，小林人家連一秒鐘都沒猶豫，馬上就答應了！他哪裏都比你好！”

話音未落，她不顧一臉懵逼的父女二人，踩着高跟鞋噠噠噠轉頭就走。

方中達完全聽不懂江艷萍在說些什麼，這都哪兒跟哪兒啊？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字裏行間，他能提煉出唯一的信息是——老婆對林易非常滿意！

他對方文敏正色說道：“你媽說的一點毛病沒有，林易多好的孩子啊，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說完，大步流星追老婆去了，留下更更懵逼的方文敏在機場獨自凌亂。

一分鐘后，她邊想着什麼，邊踱步向機場外走去。

......

林易落地的時候已將近凌晨十二點，宿舍早就不讓進了。

“幸福里小區。”他跟前排司機師傅客氣說道。

四十分鐘后，出租車停靠在一個破舊鐵門前。

十二歲父母離世后，林易一直住這裏。

鄰里對他都不錯，只要在家的日子，飯點搶着叫他去吃飯。

這是林易第一次回家，五十多平米的小兩室一廳，雖然傢具不多但衛生狀況良好。

他沒有第一時間休息，而是打開電腦。

已經丟了“工作”，找新工作更加迫在眉睫。

簡歷前一天沒投完，椰子娛樂留的“作業”也需要快速完成。

林易的簡歷有幾份不同的版本，他會根據投遞的公司類型不同，“編輯”不同的經歷和能力。

投娛樂媒體，簡歷里需要突出文字和創意能力。

經紀公司，則需要表現吃苦耐勞的能力，和願意與藝人一同成長的陪伴屬性。

如果是製作公司，則需要表現對某些藝術領域的看法，曾經的拍攝和創作經驗等等。

又投出去二十幾封后，他開始準備椰子娛樂留給他的“作業”。

作業並不難，但是他無法確認對方是不是騙方案的。

這種事兒太常見了，藉著面試的由頭，讓備選者給公司完成任務。

“只能從大波浪妹妹那套話了。”

他決定明天找大波浪妹妹進行一番深入的交流。

雖然不着急動筆，但是穿越而來的林易對這次的主題人選沈妙玲並不了解。

他打開各大平台搜索關於沈妙玲的文字和視頻資料。

網上關於她的資料非常少，但是林易大體有了初步了解：

沈妙玲不算是大眾認知中的美女，她大學專業是現代舞，身材修長高挑，長相只能算是平平。

以一部文藝片橫空出世，處女座就拿下了國際獎項，之後的幾年，她專攻電影一個賽道，獲獎無數，依靠過硬的演技一舉奠定了影壇地位。

28歲開始進軍國際影壇，以文藝片出身的她，一連接了幾部商業電影，每一部都票房慘淡口碑不佳，三年後只得再次回國發展。

沉浮一年後，沈妙玲憑藉一部現實主義題材電影，拿下國內最具影響力的金葵花獎影后桂冠，標誌着她的王者歸來。

網上沈妙玲的資料和曝光絕大部分是關於影片的，針對她自己的採訪或者介紹資料幾乎沒有。

林易找了一個多小時，除了百科裏面介紹的基本資料外，只找到兩篇有價值的文字報道，甚至連視頻影像都沒有。

第一篇文章像是一次對談，最終以文字的形式發佈出來的，具體背景和形式不得而知，發佈時間是在她闖蕩國際之前。

文章里寫到，沈妙玲進入電影行業完全是一個意外。

她把這次意外形容成“命運的安排”，文章里沒有介紹“意外”的細節，只是一句話概括。

除此之外，這篇文章里再沒有任何個人信息能提煉出來，全都是沈妙玲關於電影角色、拍攝感悟的分享。

第二篇文章的主角不是沈妙玲，而是她的大學同學，現在身為知名舞蹈演員的另一位藝人。

文章里，她提及了幾件沈妙玲大學時期的事情。

她口中的沈妙玲，是情感很細膩的人。

年級聯排舞蹈，一個平時表現很好的同學發生重大失誤，晚上她哭完回去的時候宿舍樓已經熄燈，但沈妙玲一直等着她，並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事實上她們兩個並不熟，而全程沈妙玲也一句話沒說。

她還提到，沈妙玲有寫信的習慣，即使智能手機已經普及。

林易摸着自己的火龍果寸頭，眼睛逐漸眯了起來。

“不喜歡面對媒體，不想打開自己。”

“情感細膩，喜歡直接行動而不是語言。”

“演技過關，只有講電影的時候才會侃侃而談。”

“但是團隊決策稀爛，一會兒國內一會兒國際，發展路線變來變去，不像是大藝人團隊能做出來的決策......經紀人出道至今沒換過，為什麼會這樣？”

他有節奏的敲擊一陣桌子后，剛想動筆，一看電腦上的時間已經四點多。

還沒進職場，就開始了職場的第一個熬夜......

這個功夫，手機提示音響起。

“您尾號為XXXX的X行銀行卡，收到轉賬50000。活期餘額50516.72。”

林易看了好幾遍。

五萬？

按規定只有一萬啊......就算加上報銷的飛機票也到不了五萬。

剩下的錢是幹什麼的？

精神損失費？青春賠償費？

還是看自己表現不錯，給的打賞小費？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

方學敏雖然人討厭了點，但出手是真闊綽啊！

“要不然明天去舔舔？看有沒有迴流機會？”

“算了算了，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林易擺爛了，他要睡覺，男人的每一根頭髮都是無價之寶。

美滋滋地躺下，剛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

“方學敏為什麼四點多給我轉賬？她還沒睡？”

眼睛轉了轉，喃喃道：“女強人夜裏加班，不比我加班合理多了......咸吃蘿蔔淡操心......”

說完，眼睛再次閉合。

沒過多久，傳來了平緩的呼吸聲。

......

春城，方家。

方學敏靠在床頭，屋內只有一盞床頭燈亮着。

她換了一件白色絲綢睡衣，一頭捲髮披在一側。

膝蓋上電腦屏幕亮着，居中打開的文件夾里，是一個個以名字命名的子文件。

鼠標在第一個子文件上不知道放了多久。

文件夾後方，能隱隱看到郵箱頁面，最上方那封郵件發送的時間，停留在凌晨2點27。

右手邊的床上，手機的屏幕即將熄滅，上面是銀行交易回單的圖片。

她左手插入頭髮中，眼睛盯着屏幕，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緒。

方學敏能夠找到林易，是通過她朋友開的公司。

在這個時代，單身帶來的各種問題是社會普遍現象，而為了解決這一現象出現的“單身經濟”公司更是不勝枚舉，她朋友的公司就是其中一個。

今天中午吃飯前，她跟朋友說希望換一個合作對象，天還沒黑，就收到將近三十份后選者資料。

方學敏初篩后，對方會陸續提供極其詳細的個人資料，直至找到滿意的合作者為止。

她這次回春城待得時間很長，下一次需要“男朋友”出現，至少要等到國慶假期，這其中有將近五個月的時間。

按照方學敏的性格，這件事不拖到最後一刻是不會開始準備的，就像她找林易的那次，不是被家裏念叨的實在過不去了，她絕對不會着手找。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即使最近嚴重缺覺，即使又一次工作到凌晨兩點多，她還是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朋友發來的資料。

看到一個個陌生的名字，一陣抵觸情緒忽得湧出，又鬼使神差地控制不住去想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和外婆在病床邊的話......一直想到此時。

啪地一聲合上電腦，理智讓她必須停下來。

幾秒后，方學敏忽然低聲自言自語道：

“我不會白要你任何一分鐘，免費的往往才是最貴的......”

“不管你圖的是什麼，我們之間結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