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碾冰託孤生死擇
nbsp;“思琪,軒兒,快來見過白龍大人。冰@火!中文”
兩人應聲鞠躬,那叫白龍的老者微微頷首。他伸出一根皮包骨頭似的手指,輕輕劃過煥兒胖嘟嘟的小臉,淡然道:“樹有枯榮,人有生死。試問世間,誰能超脫天地法則,凜然物外。與其苦苦掙扎,不如隨遇而安。”
展青雲應和道:“野火不盡,chun風又生。枯葉凋零,是為來年蓄勢。先人埋骨,自有後輩傳承。輪迴有序,萬物更迭,才能煥發出更為蓬勃的生機。”
白老笑道:“好一句野火不盡,chun風又生。我聽說你在為玄武募捐軍餉,不知進展如何?”
展青雲示意林軒帶着展思琪和孩子退下,暗中向他使了個眼sè,這才答道:“大人耳聰目明,什麼也瞞不過您吶。”
白龍輕捋鬍鬚,搖頭道:“但有一事,老朽還是要請教。只不知這軍餉,你打算運往何處?”
展青雲心如死灰,紙里兜不住火,他早料到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還是小瞧了飛鳥集收集情報的能力。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是煥兒剛剛出世,難道也要給他陪葬嗎?
他長嘆一聲,突然揮手,掌心已多了一柄碧青柳葉刀。林海川心有靈犀,也幾乎在同時出手,一桿火雲槍直刺白龍胸膛。白龍似乎毫無還手之力,任憑刀槍戳在自己身上。那刀槍分明已將他劈開刺穿,下一刻他卻拄着拐杖,出現在門口,彷彿他從一開始就站在那裏。
眾賓嘩然,紛紛離席。然而剛剛站起身來,已被冰霜凍結。只有幾個魂力深厚的,掙脫冰霜逃了出去,卻又在一瞬間被冰花貫穿胸膛,橫屍當場。
展思琪退回內堂的時候,江釋也留了個心眼,打發江離去後花園照顧她。宴無好宴,果然不出所料。此刻他也被殃及,那冰霜以白袍老者按在地上的拐棍為中心,向四周蔓延,迅速包裹住他全身,再也動彈不得。只能透過薄如蟬翼的透明冰層,勉強看到外面的場景。
自從見到那個白袍老者,他的心跳就越來越快,總感覺有一股沛不可當的寒流呼之yu出。現在被冰霜包裹,外界的聲響全然聽不真切,耳邊就只剩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說來奇怪,那冰層包裹着他,非但不感到寒冷,反而有一種似曾相識的依戀之感。更有一股浩瀚的魂力滲入四肢百骸,源源不斷。他心中又驚又喜,暗中運轉老禿驢教給他的枯榮心經。魂力猶如泄閘洪流,一路勢如破竹,竟無半點阻礙。
他兀自沉浸在玄妙的世界裏,那邊三人已在大殿外斗得不可開交。林海川貼身纏住白龍,使其無暇東顧。兩人配合默契,展青雲趁機躍上房頂,張開雙臂,華服豁然鼓動。
霎時間狂風大作,屋頂琉璃瓦嘩啦啦飛離屋頂,鋪天蓋地。瓦片在空中匯聚成一根長達百米的巨大翎羽箭,從他頭頂呼嘯而出。半空中突然豎起六道厚達丈余的冰牆,展青雲牽引着翎羽箭一往直前,翎羽箭氣勢駭人,連破六道冰牆。去勢雖然已慢了半分,依舊帶着凌厲的狂風,颳得老者花白長發,獵獵飛揚。
眼看着翎羽箭已然近身,白龍擊飛林海川,一隻枯瘦手掌平平抬起,揸開五指。那翎羽箭像是撞上一堵透明的牆壁,再無寸進。林海川人在空中,翻身投出火雲槍。火雲槍行至一半,陡然變化,幻出一頭氣勢洶洶的火鳥。那火鳥翼展竟也有百米,悲鳴一聲,裂空而來,偌大城主府都被那火光照亮。
火光映紅了老者佈滿皺紋的臉,白龍與展青雲鬥法正在玄妙之時,如果現在收手不僅會被魂力反噬,還會瞬間落入火鳥和翎羽箭的夾擊之中。只聽他低喝一聲,盪起滔天巨浪。四面冰牆破土而出,合成一座冰棺,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幾乎在同一時刻,那根柺杖也衝天而起,表面木紋霎時退去,露出裏面寒氣逼人的真容,竟是一根寒冰杖。
火鳥撞上冰棺,烈焰像水一樣從兩側溢出,將那冰棺湮沒。這時,那騰入九天的寒冰杖一分為六,一根接一根落下來,直指林海川。
眼見六杖連發,寒氣逼人。林海川鬚髮盡張,面紅耳赤,渾身都包裹在濃烈的火焰之中。他豁然張口,吐出一個“蛻”字。
就像是水蛇蛻皮,那滿身火光突然從他身上脫了下來,幻化成一張烈焰焦灼的長弓。林海川手握紫炎長弓,奮力拉滿。蘊藏在自然中的流火魂力,像是一根根紫sè的絲線,被長弓牽引着匯聚成一根妖艷的火麟箭。
林海川拉滿長弓,伴隨着一個高昂的“破”字,火麟箭劃破夜空,疾馳有聲。
寒冰離火,互為yin陽,孰強孰弱還是要看施術者自身修為。白龍的魂力遠勝二人中任何一個,六根寒冰杖一根接着一根沖入火光之中,紫炎四shè,宛如煙火。每撞擊一下,林海川就後退一步,臉sè也就蒼白一分。當第五根寒冰杖與火麟箭針鋒相對之時,一陣天崩地裂的巨響,盪起層層氣浪。
林海川嘴角溢血,就在他以為逃過此劫的時候,最後一把寒冰杖分開焰火,哧啦一聲從他後腦灌顱而出。
寒冰杖擊殺林海川之後,攜余勢擊穿牆壁,飛入客廳。江釋被封在冰霜中,引氣入關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周身冰霜也嘎吱作響,即將被他衝破。卻只覺眼前冷光一閃,繼而有利刃擦着左肩,硬生生把他從冰霜中拖了出來,砰地一聲,釘在身後的石柱上。
飛來橫禍,霎時間把他震懵了。眼冒金星,耳中也是嗡嗡作響。行至一半的魂力被突然打亂,只覺氣血上涌,渾身說不出的難受。好在寒冰杖駭人的氣勢震碎了身上的冰層,因禍得福,讓他恢復了ziyou。又是一聲巨響,這座富麗堂皇的客廳轟然倒塌。他忍住體內翻騰的魂力,破窗而出,外面的世界已然大亂。
林海川的屍體就橫在台前,白龍和展青雲卻不知去向。到處都是火光和廝殺聲,那一刻,江釋又想起了天馬鎮來。這走一路,燒一路,難怪老禿驢總說北域是磨礪刀鋒的好地方,果然是非不斷。
他心憂江離,快步趕往後花園,卻只見屍體橫陳,那還有半個活人。一時心亂如麻,忽見四枚赤火球迎面打來,閃身避開火球,目光鎖定了躲在暗處的龍牙殺手。他不顧舊傷,雙手結印,一根根冰刺衝天而起。那人長刀一揮,殘月狀的火弧擊碎冰刺,余勢不減,削去江釋半邊衣袖。江釋只覺體內魂力充沛,無處釋放,正好拿來對敵。
那人腳未落地,冰刺已破土而出,逼得他只能在房梁間穿行。不過此人魂力要勝過他許多,倉促之間被他逼退,很快又挽回敗局。
長刀再次劈下,他閃身躲過,冰刺連珠shè出。那人冷哼一聲,飄然後退。長刀化作火焰消散,口中默念法決,江釋周身突然出現一道火圈。火圈驟然收縮,他頓時大駭,奮力衝出。
誰知那人還有后招,平平伸出手掌,火雲掌印飛出,正中他胸口。他撞破內牆,跌落在屋外荷花池中。荷花池下連着暗流,水流甚急。他憋了一口氣,順着水流向前遊動。這暗流暖如chun水,想必就是林軒改道引過來的流花河。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嗅到了清新空氣。他爬上岸邊,回頭一望,此時已身處碾冰城外。城中火光衝天,不時傳來慘叫之聲。
忽聞不遠處有打鬥聲,江釋立刻沿河趕了過去。等他趕到的時候,只見江離懷抱着林煥,跪倒在展思琪面前。一把冰劍貫穿了展思琪胸膛,眼看已是不活了。她旁邊還躺着七八具屍體,林軒也在血泊中,看樣子已先她而去。
展思琪用帶血的手指,無比憐愛地拭去林煥眼角的淚水,又緊緊貼在他冰涼的小臉上,淚水奪眶而出。良久,她抬頭凝望着江離,眼中泛起灼熱的光。她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卻已是氣若遊絲。江釋一個箭步衝上來扶起她,低聲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
“把煥兒送到……碧血……山莊……”她強撐着說完這一句,終於油盡燈枯,合上了雙眼。江離抱着煥兒,撲入江釋懷中,失聲痛哭。
“龍牙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孩子,你真的要幫她?”
江離仰起臉,鄭重的點了頭,江釋有些無奈的輕嘆了一聲,隨即笑道:“好,我陪你去。”
此地不宜久留,兩人帶上那男嬰,渡過河流,兔起鶻落,轉眼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