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死亡之海
如果有機會從足夠高的高空俯瞰整個西北地區便能看到西北向南整個西北彷彿被三個柵欄生生隔開了，隔出了兩塊巨大的黃沙凹陷，下大上小。若羌小鎮便位於下方那片無盡黃沙向東的咽喉，周子衿等人便是要從這裏再向西，前往沙漠中心位置的沙漠之城。
烈日之下的沙漠之城是白色和金色的美麗畫卷——大街小巷的道路全用金色的沙粒鋪就，赤腳踩上去就像是浸泡在熱水之中，沒有想像中的滾燙。建築充滿了異域風情，白牆白瓦。
“白小姐，白先生，這幾天可還住得習慣？”哲理赤腳踩在金沙上，雙手合十，滿眼含笑。
沙漠之城的大主教哲理是一個有着典型西域人種特徵的高大男子，高挺的鼻樑，深陷的眼眶有一對褐色的眼睛，微卷的頭髮藏在白色的無沿的小白帽下面，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可白曼殊心中卻自有一番計較。中都隊伍一路都很順利，由騎士引着毫無阻礙地來到了沙漠之城，甚至直接見到了大主教。大主教在沙漠之城的地位舉足輕重，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來形容毫不為過，而那之上的一人——是虛無縹緲的沙主。
這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地區。
“小曼，到了西北，你和小澤一切聽從大主教的吩咐即可。”爺爺的話還在耳邊，可是這三天以來他們幹了什麼？什麼都沒有做！只是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
“哲理大主教，感謝您的款待。”白澤一身標準的騎士裝扮，白盔白甲。他將頭盔抱在胸側，又學着這兩日學到的禮儀右手握拳輕錘胸口，“我們是幫助你們戰鬥的，可是到現在我們連異教徒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自從知道了這次任務的對手是西南地區的隊伍白澤就非常興奮，他可是記着還有仇沒有報呢，於是繼續說道：“您不用再等西南的隊伍了。我想，先趕到的隊伍應該是有特權的，沒準兒他們死在路上了也說不定。”
“有我在，異教徒的事情您根本不用擔心。想必您的騎士們已經和您說了。”這幾日白澤已經和數位騎士交手，無一敗績。
白曼殊微微皺眉，撩起有些散亂的青絲掩飾自己的不悅，將白袍下交疊的修長雙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她雖然也很想趕在西南隊伍前面完成任務，但卻並不想在哲理面前顯得如此急迫。這個身材高大的大主教給她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當然，中都地大物博不是我們西北沙漠可比的，騎士們都很佩服白澤勇士。”
“既然如此，就請大主教趕快將異教徒老巢的位置告訴我們，我們立馬就去將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清剿乾淨！”
“沙民們如果知道白澤勇士這樣為他們着想，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的。”哲理用一種讚許的目光看向白澤，“但是那些異教徒行蹤詭秘，很擅長隱藏，不是那麼好找的，還請兩位再多等幾日。”
“等等等！還等！我們已經白白等了三天！你們就是這樣配合我們的嗎？！要知道，你們的隊伍現在可在中都！”
面對白澤的突然發怒，哲理只是微笑，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
“哲理大主教閣下”白曼殊見狀起身走到中央，白皙透亮的玉足在金沙中若隱若現，寬大的白袍也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長發在腦後挽了一個高高的髮髻，露出天鵝一般的脖頸。她微微躬身，雙腿彎曲：“弟弟性子急躁了些，不過也是為了早日清除異教之禍，還西北一個安寧，請您勿怪。”
“白小姐不必如此，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懲惡揚善是騎士高貴的品質。”
“異教徒擅長隱匿，剛好中都隊伍中有人契約有專門克制隱匿的靈獸。我們想和騎士團一起搜尋異教徒的蹤跡，您看可以嗎？”
“哦？有這樣的稀有靈獸？”哲理聲調突然拔高，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哼！那還用說！我中都的貓頭夜鷹可看破一切偽裝！”
“當真？”
白曼殊不着痕迹地微微點頭。
“好！那就麻煩諸位了，我這就通知騎士團。”
……
“焰，你累不累？”何芷汀不是第一個倒下的，在她前面是看起來體力最好的熊二。現在，何芷汀整個人裹在袍子裏，像一灘爛泥一樣趴在焰的身上，除了偶爾撫摸焰頸間的毛髮，她什麼都不想做。
焰搖了搖頭，吐出長長的舌頭然後又努力收了回去，他在控制自己的本能，周子衿說這樣能夠節約一些水分。在焰的肩頭往後用藤蔓做了一個簡易的木筏，熊二躺在上面已經昏迷過去。如果不是呼吸還算均勻，幾乎就會認為這傢伙已經被沙主送去解脫了。
熊二每天吃那麼多不是沒有理由的，每時每刻維持附體狀態對能量的需求極大，包括靈力、食物，以及——水。
“休息一下。”周子衿癱倒在一處半月形沙丘的背陰處。說是背陰處，那陰影只在腳下，事實上這萬里黃沙全部都在烈日下被曬了個通透。
“給我……喝點。”蘇宇把根本不存在的口水咽了咽，用祈求的目光看向他。李戰秋雖然沒有說話，但他不斷涌動的喉結說明了一切。
周子衿搖了搖頭，拿出地圖仔細端詳。
“喝我的吧，我還有點。”奚姚將腰間的水囊遞了過去。
蘇宇急不可耐地搶了過去，一掂量發現裏面還有大半，有些驚恐地轉頭盯着奚姚：“你……”
“喝吧，留點兒。”奚姚那張臉枯黃得就像是張老樹皮，只有一雙眼睛依舊明亮。
蘇宇小心翼翼地灌了一口，然後又遞給李戰秋，等到再傳到奚姚手中的時候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們被騙了。”周子衿將羊皮紙地圖像垃圾一樣扔在腳下。
“什麼意思？”蘇宇又恢復那種猴急猴急的樣子。
“地圖有問題。”見除了奚姚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周子衿斬釘截鐵地說道。
“該死！我就知道那個什麼狗屁騎士和什麼神神叨叨的沙衣靠不住！那天晚上我套了半天凈給我扯些感謝沙主法力無邊之類的屁話！”一邊說著，一邊還在地圖上狠狠踩了幾腳。
“省點兒力氣吧。”李戰秋舔了舔嘴角鮮血，露出鮮紅的牙齒。
那水囊里裝的早已不是水，是駱駝的血。
才進入沙漠不久周子衿幾人就遇上了沙暴，六匹駱駝丟了四匹，補給自然也丟了大半。好在人沒有丟。於是眾人只好將駱駝殺掉吃肉喝血。
按照地圖的指示到沙漠之城並不算太遠，眾人想着很快就能有補給，或者最不濟殺些沙漠裏的靈獸充饑，總不會有太大問題。沒成想這樣走了半個月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其實這地圖可能並沒有問題。”奚姚把地圖重新撿了起來，對着眾人說道。
“沒錯。”周子衿點點頭。
“狗頭軍師你們倆在打什麼啞謎？！”
“老周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沙……沙漠……有問題。”
“小杜鵑你什麼意思？”
何芷汀將遮擋陽光用的兜帽稍稍掀起，露出乾裂的嘴唇。周子衿有些詫異地看向何芷汀，連李戰秋都沒有發現，她竟然發現了。
“具體是什麼我不清楚，但……這沙子有問題。”
“沒錯，戰秋，你聽說過流沙嗎？”
李戰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是說，我們腳下的沙子一直在流動。怪不得這裏被稱作死亡之海，這沙子就像是水一樣子啊流動，只是並不明顯，所以很難察覺。”
“可是——就算這沙子一直在動，只要我們的方向是對的，也該走到了吧？”蘇宇以驚人的速度接受了流沙的假設，“所以這地圖肯定是錯的！”
“不一定，這要看沙子是怎麼流動的了。”
“那軍師，你說怎麼辦？殺回去揍那兩個傢伙一頓？”
奚姚沒有說話，只是看向周子衿。
“不管那木和本迪那兩個傢伙是有意還是無意，都已經不重要了。”周子衿搖了搖頭，然後自信地說道，“不要去想什麼沙漠之城，也不要去看什麼地圖，我們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
“跟我走，我帶你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