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願夜母予以你新生
劉刑連忙退到一邊去,看木夙的眼神像在看胯父那變態。
“謝拒。”
木夙委婉拒絕了趙日天的建議。
剛剛聽了他的故事後,木夙還有點同情趙日天的來着,現在確信了自己是在為民除害。
“趙先生,”木夙向這個垂死之人問,“說了那麼多,我可以從你的人生故事裏了解到一些關於邪功的信息。你的邪功,即是被那三個富婆逼迫修鍊的‘儲陽術’,難怪一下子爆發出那麼龐大的威力。但是那三個富婆到底是誰?她們逼你修鍊這樣的邪功又有什麼樣的目的?”
“坦誠地說,我不知道。”
“你和她們一起應該有半年以上了。”
“她們三個將身份隱藏得很嚴密,而我只是唯命是從的牛郎,我們這一行不會過問客人的詳細背景。儘管我沒多久后就察覺到她們不僅僅是‘富婆’這麼簡單,逃出來后也暗中調查了兩年,想找到她們問出廢掉我身上的邪功的方法。可惜我甚至找不到她們,彷彿憑空消失了一樣。只是被教調期間,聽聞她們提過要將我上供給‘宮主’,這個稱呼的人,似乎那位‘宮主’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聽趙日天這麼說,木夙想到了什麼地眉毛上挑,只是趙日天看不到,木夙也沒說。
“至於她們的名字,相信只是假名,道之無謂。真遺憾,我提供不了更多的線索,就連我自己也無法查找到關於她們的消息。”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何若奈從側旁瞧了眼木夙,對他沒有將想到的內容說出來略感困惑。
片刻后,趙日天發出如同垂死的哀嘆。
“嚇”
講了那麼長的故事,現在的他已經全身被陰氣侵蝕,遍身邪黑,就連腦袋也不外乎。
木夙又抽了口煙,望着地上的趙日天,平淡地問:“還能聽得見嗎?最後的最後,你還有什麼遺言?”
“遺言……”
經過那已經變得遲鈍的腦袋思索了片刻,趙日天聲音含糊地說:“木教主,是你將迥界門打開,連接了兩個世界。如果你沒有這樣做,中州已經毀滅了。我本應該感激你,但以我自身的經歷而言,我又說不出來。兩個世界連接后,必然會發生如‘潮退新土’般的大變革。在此變革的過程中,許多舊時代的東西必然會發生變質。如同我一步步受到誘惑而走向墮落,曾經的中州六大支柱,六大正派,將來不知會各走何方……”
停頓了好半晌,像是大腦中斷了一會後,趙日天又費盡全力地繼續將話說完。
“木教主,我如今多少了解你的為人。雖然向魔教這樣請求很荒唐,但我求你,求你要成為變革期間的引渡人,一定要將……要將這世界引向黎明……”
“這種事,不要求我。”
本以為木夙會拒絕這荒誕的請求,卻又聽他肅穆地說:“從我成為‘木夙’的那一刻起,‘監守肅正’便是我畢生的責任。在還沒有完成這個責任之前,‘我’都不是‘我’。”
聽木夙這麼說,一旁的何若奈困惑地盯着他。
而趙日天神情略有些意外,隨後他安詳地揚起笑容。
“原來關於木教主你的傳聞是真的,是你的話,我就可以徹底放心了……”
“嗯,放心吧。”
良久,不見趙日天回話。
木夙手中的煙也熄滅。
“願夜母予以你新生。”
他隨手一彈,將煙頭彈到距離很遠的垃圾桶,轉頭向劉刑問:“你們衙門會幫忙處理屍體的對吧?”
“是可以……死啦?”
劉刑湊近蹲下,小心地打量趙日天的屍體。
木夙在後面對他說:“記得一個時辰之內必須要送到火葬場燒成灰,不然被我冥府陰氣侵蝕全身的人,很快就會化為失去理智的‘夜人’四處咬人,不用多久,月上府就變成夜人城了。”
“這麼可怕?!”
劉刑一驚,連忙站起來躲趙日天的屍體躲得遠遠的,手忙腳亂地拿出聯絡機叫靈車。
這邊已經沒有木夙和何若奈的事。
在劉刑對着聯絡機大呼小叫的時候,木夙將魔劍夜幕插地上,化作一股黑泥,變幻回一輛普普通通的電瓶車。
木夙跨上電瓶車,向後面的何若奈拋了個媚眼,“要載一程嗎?小美人。”
“不要加‘小’字。”何若奈不悅地盯着木夙。又掃了一眼木夙全身,厭惡地說:“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赤luo裸的變態!”
“剛才我放奧義的時候,不知把衣服都吹哪去了,可能落到城北養豬場也說不定。不過有什麼關係,這麼晚了,街上又不會有其他人。”
“不只是這個問題!”
何若奈神色百味交陳,惱怒地盯着木夙。見木夙無辜的撓着小老弟,毫無自覺。她的心中苦悶都只得化作一聲哀嘆,不情願地走過來,側着身坐到電瓶車後座。
“開慢點。”
她一手緊拉披在身上的毛毯,一手摟住木夙的腰。
“喔。”
木夙應了聲,扭動油門,電瓶車一聲沉悶的嗡鳴,慢悠悠地載着二人在高築的河堤路上行駛。又轉了個彎,從斜坡駛去城中街道,通往回家的方向。
此寂靜無人的街道,兩排昏黃的路燈。
何若奈回頭望去逐漸離遠的河堤,又回頭看了看木夙的後背。一輛緊急趕去永夜湖方向的靈車從他們身邊經過,當光亮的車燈消退後,何若奈已經把腦袋枕在木夙的後背。
木夙回頭瞄了眼何若奈,又繼續望向前方。
“困了嗎?”
“嗯。”
何若奈小聲地回應,雙目閉合,彷彿真的要睡去。
言止於此,二人間又回歸沉默,只有電瓶車的引擎在嗡鳴。
閉目了良久,何若奈還是將眼睛睜開,彷彿有心事而睡不着。
從城中河道老橋上駛過,她望着一路上過往的風景,聲淺語淡地說:“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
“太難的話,我可能解答不了。”
“以前,我好像也問過,你明明是魔道統帥,為什麼老是要做好事?”
“嚯,”木夙回想了一下,“好像還真的問過,當時我是怎麼跟你講的來着?”
何若奈不滿地說:“笨蛋!我要是記得,就不會問你了。”
“唔”
木夙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
沒等他慢吞吞的回答,何若奈又說:“我留在你身邊服侍你,是因為你是夜神教的教主,魔道統帥。我期望你壞事做盡,期待有一天你會統率魔道與正道決一死戰,到時也是我向正道復仇的時刻。可是現在我發現,這些年你凈是做些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從以前就一直這樣。我那時候到底聽你說什麼花言巧語,才會跟你這麼沒用的人跟了那麼多年?”
“我確實很沒用。”
“所以,為什麼?”
猶如發覺自己被詐騙了一樣,何若奈有些許氣怒,反而將木夙的腰摟得更緊,像是要將怒氣發泄於此。
“唔……”木夙閉上眼睛陷入了苦思。
“嘛,按照一般套路,魔教教主都是壞人,幕後大BOSS之類的。不過也會有,‘其實這個教主是個好人,但是被世人誤會了’,這樣的情況的。”
“無法理解,既然你想當好人的話,放棄夜神教教主的身份不就好了?”
“箇中原因嘛……我不能跟你解釋。”
“為什麼?”何若奈不依不饒地追問。
“就是不方便說呀。”木夙的語氣中也頗苦悶,“將來,將來有機會的話,我會全盤告訴你。現在我只能說,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夜神教教主木夙他其實是個好人,是個大英雄。可以的話,我還想將夜神教發展成像清率仙宗、大成寺那樣受世人景仰的正派……放棄這個身份,就完全沒意義了。”
“貪慕虛榮?”
“不對!是贖罪。”
“贖罪?”
“是啊,贖罪,彌補我曾經犯下的彌天大罪……”
何若奈腦袋離開了木夙的後背,側着上身往前座的木夙望去。
沒有了這可靠的後背擋風,晚風迎面吹來,吹拂了何若奈的短髮,吹得木夙的辮子一晃一盪的。
木夙此時陷入了回憶,思緒已經飄向遠方。
何若奈愣愣地盯着他好一會後,木夙終於回過神,回過頭來對後座的何若奈笑了笑,“一不留神說了些有的沒的,你就別再問了。事實上,我並沒有那麼俠義心腸啦。”
“……嗯。”
“我以前答應過你會向六大門派復仇,也不是騙你。兩個世界連接后,照六大門派如今逐步走入墮落的速度,我恐怕很快會有一天必須要去‘收拾收拾’他們。”
木夙說著就亂揮拳頭,回頭對何若奈嬉皮笑臉的。
何若奈一點都開心不起,“這根本不叫復仇。”
“無差啦。”
“不……”
“嘿呀!龍叔可能做了夜宵呢!趕快回去才行!”
木夙一扭油門,何若奈就慌忙摟緊他。
意識到這是木夙故意為之的,何若奈氣怒地取出手槍,想給他後腦一發子彈。
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槍。
她將手槍收回潘朵拉,也沒有繼續問話,不滿地枕着木夙的後背,拉緊了披在身上的毛毯。
夜幕之下,一個裸男和一個假小子,騎着小電驢徑直往城北夜神教教壇出租屋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