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白礬樓首秀輞川宴 巧裝扮仁宗…
洛懷川見柳永似有難言之隱,遂詫異地問道:
“七、七哥一向爽快,如何吞吐起來?你我既是兄弟,不妨直言。”
“不知賢弟可否聽過《鳳凰台上憶**》這支神曲?”
洛懷川搖搖頭道:
“小、小弟不諳音律,故不曾知曉。七哥既知,何不說來聽聽?小弟也好趁此漲漲見、見識不是。”
柳永端起茶盞,撮了一口茶道:
“此曲從蕭史與弄玉公主**引鳳之典故而來,說的是秦穆公有女名弄玉,通曉音律,猶擅吹笙。
無奈待其過了及笄之年後,卻發誓非知音不嫁。穆公也莫能奈其何。
忽一日,弄玉吹笙時,忽聞百里之外似有蕭聲迎合。
後來,竟夜夢與一騎彩鳳翩然飛來之英俊少年笙簫合奏。
秦穆公甚以為奇,遂派人前去尋訪。終於在華山訪得蕭史。
弄玉公主與其一見傾心,遂共同合奏一曲。
未料想竟引得彩鳳來朝,二人也因此在眾目睽睽之下成龍而去。
七哥不才,也吹得一手好笙。孟瑾小姑正好擅長簫音,便想籍此合奏一曲,你看如何?”
洛懷川聞言,望着他微微發紅的面頰,便知他意屬孟瑾姑姑,遂沉思片刻道:
“小弟自、自是無礙,但不知七哥可否知曉小姑已與張先和離,怕她……”
一旁的柳三接見狀,插言道:
“小弟有所不知,自打你七哥與孟瑾小姑初見后,回去便一夜輾轉無眠。
既哀嘆自己無緣做那護花使者,又恨張三影不懂憐香惜玉。
那日忽聽呂公弼言說二人業已和離,當即便要前來,還是被我勸了回去。
如今你七哥已有功名在身,況他一生飽受情感折磨,且孤身一人。
必會懂得珍惜,善待孟瑾,還望賢弟從中斡旋一二。”
一番話,可着實讓洛懷川為了難。
孟瑾小姑如今好不容易從那段傷心的往事中走出來,如何肯再往前邁這一步?
可面對柳永之痴情,又不好斷然拒絕,遲疑半天方言道:
“此、此事便由小弟來安排,至於成敗與否,只好憑天由、由命了。”
就這樣,三人又聊了許久,方才依依惜別,約定三日後白礬樓見。
待送走了柳氏兄弟,洛懷川便急匆匆回白礬樓,喚來懷月與孫無擇。
三人研究一番,遂決定仿照極醉樓時的樣式,在礬樓前按“輞川宴”三字高搭三座彩歡門。
皆以紅紗罩面,內置各色彩燈,下墜五彩花結。
微風浮動,不但能從內里發出悅耳之聆音,猶有一股清香撲面。
三樓的檐脊處伸出兩根粗壯的竹竿,高懸兩面錦緞大旗。
一面繪有大詞人柳永與一女子執手話別之纏綿景緻。
岸邊有依依楊柳,長亭孤影,旁邊一行小字乃是其半闕《雨霖鈴》,右書三個大字“柳霖醉”。
多情自古傷離別,
更那堪,
冷落清秋節!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
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情,
更與何人說?
另一面則是他的哥哥柳三接舉杯邀明月之畫卷,空中冰輪高懸,月里嫦娥坐與桂花樹下頻頻與其對飲。
玉兔手中執酒一壺,名曰:“三接狂”。
待這一切安排就緒,三人又集思廣益,將中樓的二層重新佈置。
充分利用先前的景觀,將《鳳凰台上憶**》的意境製成縮微景觀,周遭又移來諸多奇花瑤草點綴。
這裏一邊佈置,那一邊的消息早已傳遍汴京城的每個角洛。
凡與柳氏兄弟同期高中的那些個進士皆來捧場。
更有慕其大名,欲一睹其風采的文人雅士、士紳名流不請自到。
各大風月場所之歌姬舞娘為求得柳永一闕好詞,
也爭先恐後地乘着風格迥異、裝飾華麗之暖轎早早來至白礬樓前。
一位位佳人皆高綰鬟髻,上面插滿各色昂貴珠釵。
濃妝瑰艷嫵媚,淡妝典雅高貴,皆身披綺羅,珠光閃耀。
但見蓮步輕移,環佩叮噹;衣袖輕擺,暗香浮動;朱唇輕啟,鶯聲醉耳。直看得眾人眼花繚亂,意亂情迷。
跟隨各位佳人而來的便是京城裏的富商蓄賈、膏粱子弟、王孫公子。
在他等人眼中,這可是便賞群芳,涉美獵艷的絕佳時機,又豈能錯過?
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宮裏,閻文應見仁宗連日處理朝政頗感乏累,遂湊到近前低聲言道:
“官家,可曾聽聞白礬樓欲開輞川宴之事?”
仁宗揉揉發脹的眼睛,松泛松泛筋骨道:
“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想不知曉都難。無奈國事繁重,分身乏術啊。”
“那官家可知此次是哪位神廚首秀獻技?”
“這個么自然不知,不過猜也猜得到。
除了梵凈山的靜貞師太,試問當今還有誰能有此神藝?”
“我說官家,您如何便忘記了一個如此重要之人?”
仁宗聞言,頓時站起身,背剪雙手來回踱着步子,喜形於色道:
“你是說婉姑娘藝成下山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終於給她盼回來了!”
閻文應見狀,忍不住抿着嘴在一旁揶揄道:
“可惜官家諸事纏身,即便想去,也是無暇偷閑吶!”
仁宗停住腳步,狠狠彈了他一個腦殼:
“偷閑一回又何妨?還不為我更衣。”
“官家,老奴聽聞新科進士大都去捧場子了,這萬一被人認出,豈不提前泄露了身份?
屆時那婉姑娘怕是不願再與您進一步交往了。”
“嗯,言之有理,不如稍作改扮,為我弄上兩撇鬍鬚。”
“好咧,老奴這便去張羅。”
就這樣,仁宗喬裝改扮成一位溫文儒雅的老者,帶着閻文應直奔白礬樓。
虎子正守在門口看着眼前衣香鬢影的歌姬發傻賣獃。
忽覺頭上被人彈了一下,剛想發怒,一抬頭,卻是他乾爹李二,身後還跟着一位老者。
虎子向上一竄,蹦到閻文應懷裏,摟着他的臉頰便是一通親。
口裏還不忘言道:
“乾爹,您這一去杳無音信,可想死孩兒了。咦,乾爹,您換主子了?李公子呢?”
仁宗聞言,摸着他的頭道:
“怎麼,小傢伙,想不到你與那李公子只見一面,竟還記得他,當真難得。”
虎子頭一歪:
“師父說了,來而不往非禮也。
李公子曾與我一個精緻的荷包,我也做了一個好玩的物件想送與他呢,這下可要失望了。”
“哦,難得你如此知恩圖報,那個李公子乃是我的小兄弟。
你大可將那物件送與我,我替你捎與他便是。對了,虎子,你師父呢?”
“好吧,那也只好如此了。師父在中樓呢,我帶您去尋。”
話音未落,虎子一手牽了仁宗,一手牽了閻文應,將二人徑直帶到洛懷川面前。
“師父,李公子的兄長與我乾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