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測國號天子試師父 賜御奉莫嫂…
仁宗聞言,神色複雜地望着閻文應,因他萬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洛懷川。
他甚至覺得閻文應早便知曉洛家發生的變故,
也知道洛懷川的棲身之地,不然天下何以有如此巧合之事?
閻文應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毛,便催促着懷川道:
“哎呀,洛掌柜的,你可得為我做個見證,我當真不知道洛家遭遇了什麼。
你快與我家主子說說,不然這頓美味我可是無福消受了。”
說到傷心的往事,洛懷川屬實不願再提。可面對當今天子,豈不等於有了告御狀的機會。
思慮到此處,遂將所有的遭遇前前後後,細細地講述了一遍。
只聽得仁宗皇帝不斷地唏噓落淚,哽咽着道:
“你我師徒當真是同病相憐,唉,不提也罷。
照你說,婉姑娘去了梵凈山學藝,也不知幾時方能回來?”
洛懷川被他這一問,越發傷心起來,長嘆一口氣道:
“目、目前可不大好說,不過即便回來,也無有安身之處。
不如留在那裏更好、好些。你說是吧,李公子?”
仁宗被他問得頓時紅了面孔,心裏盤算着這位所謂的師父是否已窺到了自己的心事,只是不願明言罷了。
於是,便有心再試試他的本事,遂岔開話題道:
“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皇帝初理朝政,
不知小師父對此有何高見?可否窺探到什麼天機?”
洛懷川被他一問,腦袋裏便飛快閃現出關於明道二年(1033年)的大事年表。
遂煞有介事地掐指算了算:
“這一年,多個州郡皆發生了嚴重的蝗災、旱災,皆因年號‘明道’二字似有不、不妥之故呀。”
“哦,願聞其詳?”
洛懷川拿起筆來,邊在一張紙上書寫下‘明道’與‘曌(zhào)’三字,邊道:
“還、還記得前朝的則天皇帝未登基前,曾自創了一個瞾字么?
取其日月當空照,陰陽共臨朝之意。
本、本朝國號為明道,雖指王道英明,但明字為日月組合,
此、此與本朝仁宗皇帝與太后共同執政之狀何其相似。
如今皇帝已親臨朝政,故宜、宜有所改變,以導迎和氣,方算穩妥。”
仁宗聞言,此舉正和己意,不由得仔細打量洛懷川一眼,暗自思量道:
“看來我這位小師父若真有些真本事,不然何以能窺到我內心所想?
若非心繫朝堂,又如何能提出此等建議來?”
想到此處,遂贊同地微微頷首道:
“但不知小師父認為哪兩個字比較妥當?”
其實有關更改國號之事,仁宗心裏早有主意。有此一問,純屬再一次試探。
因他如何也不願相信,占卜之術竟能卜到人的內心裏去。
若果真如此,那洛懷川定非凡人。
洛懷川看着仁宗的表情,心裏已大致猜到七八分。
本可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搖着龍鱗寶扇,故作思慮之狀,緩緩言道:
“雖、雖說我等乃一介凡夫,實不該妄議此事。
不過你既然問了,我、我且姑妄言之。你則姑妄聽之,權當戲論。”
仁宗聞言,連連擺手,大度地言道:
“小師父儘管直言,只要是對朝廷有益,何必顧忌許多。況且當今天子也並非如此心胸狹隘。”
洛懷川吃了定心丸,遂大膽建議道:
“依、依我看,‘景祐’二字便比較合適。
猶如日照汴京,取其神靈保佑,帝王江山福祚綿長之意。不知你以為如何?”
話音未落,仁宗早已愣在當處。閻文應推了他一把,方才回過神來道:
“好一個‘景佑’二字,看來小師父定非凡俗之人。
莫不是哪位神仙轉世到我大宋朝,竟讓朕,哦,真的遇到了。”
正當洛懷川不知如何作答之時,莫嫂領着齊虎子走了進來,指着洛懷川道:
“道長,你快給這孩子看看,是不是中了邪?
適才一個人在後院耍得好好的,非說見着一條大青龍飛入咱家。
這不是得了癔症,又是什麼?”
“這位大嫂,我看這孩子不會扯謊,你家如何便不能飛入一條青龍了?”
閻文應瞧着這孩子長得高鼻樑,一雙靈動的眼睛轉來轉去。
頓時心生憐愛,遂摸着他的頭道。
“我說這位爺,你可莫聽這孩子胡說八道。
就咱這一畝三分福薄之地,如何能引來祥瑞之龍?
若非要說這天上的龍倒是有一條降落凡間,便是當今天子。
可他老人家可是在皇宮裏的寶座上坐着呢,如何會到這裏?”
莫嫂白了一眼閻文應,不以為然道。
“他老人家?呵呵,大嫂,據我所知,當今聖上年方二十齣頭,如何在你口中便成老人家了?”
仁宗皇帝聞聽莫嫂對自己的稱呼,不免啞然失笑,遂饒有興趣地問道。
“這個我豈不知,只不過我乃一介民婦,不識得幾個大字。
想那皇帝高高在上,稱呼他老人家乃是想表達內心極大地崇敬之意,客官莫要見笑才是。”
仁宗被他說得心裏舒坦,微微頷首道:
“嗯,這個回答倒是十分有趣。李二呀,這個豆腐腦滑嫩可口,正對老夫人胃口。
若是每日能來上一碗,豈不美哉!”
閻文應當下會意,恭敬地回道:
“小的明白,回去便命人安排此事。
公子,咱出來可有些時辰了,是否該回去了,免得老夫人惦記。”
仁宗皇帝站起身,隨手打從解下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遞到齊虎子手上道:
“小傢伙,這個送你。總不能讓你白見一回真龍不是。
不過切記妥善收藏,有了它,關鍵時刻沒準能派上大用場。”
言罷,便帶着閻文應瀟洒地離開了。
莫嫂接過荷包一看,做工極其精緻。
黃色的緞面上用金線綉着一條五爪蟠龍,一雙龍目閃閃發光,竟是兩顆罕見的寶石。
周圍以雲朵襯托,珍珠點綴,顆顆圓潤光亮,當即不由得呆愣在原處。
洛懷川見狀,拱手恭賀道:
“莫、莫嫂,若我所料不差,明日宮裏一準派人來定豆腐腦。
如能成為宮裏的御用供奉,不出半年,咱、咱這間小店便可改頭換面了。”
幾句話說得莫嫂心花怒放,小心翼翼地將荷包戴在虎子身上。
看看又覺得不妥,遂又拴了一條紅繩掛在其脖頸上,這才放心。
摟着虎子親了又親,拉着他道:
“走,快將這一消息告訴你連伯伯去,保准他樂得睡不着覺。”
翌日清晨,果然宮裏尚食局的寥掌膳帶着幾位內監,
敲鑼打鼓的抬着書有“御用”二字的匾額,來到了西施豆花店。
在人們的一片嘖嘖稱讚聲中,將一幅黃綢緞挽成兩朵大花系在匾額兩側,隨後對着莫嫂道:
“莫掌柜的,自即日起,以後這豆花可是宮裏的供奉了。
絲毫馬虎不得,搞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每日裏需要多少,本掌膳會派人提前知會你。”
言罷,朝小太監一努嘴:
“這是預付你的五百兩銀子,上頭特意吩咐了,按市價加二成與你。
放心,皇家是不會佔百姓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