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斷神卦一語驚高才 話邵雍追溯…
但見洛懷川搖着寶扇,煞有其事地回道:
“小、小道不但吟得此詞,還知道柳七在何處做了此詞,又是在何種心境下做的這、這首詞?”
“哦,這倒奇了,不妨說來聽聽。
鄙人倒不信了,除了柳七本尊,還有誰能探知得如此詳細?”
“閣、閣下切莫小看人嘛,小道既敢號稱神棍,自然有拿得出的本事,且、且聽我慢慢道來。”
二人之間的對話,很快吸引了周圍那些個文人雅士,及閑逛的散人。
諸人紛紛圍上前來,高一聲,低一聲的議論不已。
懷川一見人來的差不多了,是給自己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遂假模假樣地掐指一算,緩緩言道:
“這、這首詞乃明道年間(1032—1033年),柳七行游至渭州時所、所作。
彼時其見眼前之物一派蕭殺之景,陡然升起思故鄉,憶佳人之情來。
遂、遂潑墨揮毫,將故鄉之渺遠,行跡之淹留,佳人顒(yóng)望之惆悵,盡、盡訴筆端。
不知小道說的,是也不是?”
柳永聞言,頓時呆立當場。
他又怎知這首《八聲甘州》乃現代高中課本里必背、必考的一首名詞,人人皆可信手拈來。
柳三接向來不信什麼占卜之類的迷信手段,當下反問道:
“這首詞怕是早已傳遍大江南北,道長能言出其中意境實不足為奇。
你若能說出我兄弟二人的身份,及鮮為人知之事,方算你慧眼如炬。
否則,休在這狀元樓前招搖撞騙,丟人現眼。”
洛懷川聞言,心裏不禁一陣發笑,暗自道:
“來北宋之前,柳永可是重點關注對象。
幸好準備工作做的充足,不然還真丟人獻醜了。”
想到此處,遂故作高深的悠悠開口道:
“二、二位相公,自古道不輕傳,卦不白卜。適才那一卦算是無償贈送。
這、這一卦嘛,卦金紋銀一兩。如小道斷的不準,甘賠付二兩。不知意、意下如何?”
“好,便依道長之言,也請諸位做個見證。”
柳三接聞他開出了條件,遂對着圍觀之人環揖道。
懷川也不理睬他,兀自眯起眼睛,口裏念念有詞。
少頃,雙目一睜道:“閣、閣下便是崇安柳家的三公子柳三接。
而旁邊的這位,乃是鼎鼎大名,奉、奉旨填詞的柳七是也。”
此言一出,那些個讀書人無不瞠目結舌。
紛紛近前爭相與其二人結交。因為柳永在當時的名氣可謂如雷貫耳。
雖然官場失意,卻填得一手絕妙之詞。
一首《雨霖鈴??寒蟬凄切》,也不知打動多少痴男怨女之心。
柳永被洛懷川一語道明身份,也頗覺詫異,復又問道:
“柳某半生漂泊,見過無數方外高士,從未見如小道長這般神奇之人。
那你可否再斷斷柳七這半生有何最傷心之事?
果真斷得分毫不差,我也與你紋銀一兩。”
洛懷川見圍觀之人個個蹺足以待,當下心中大喜道:
“這、這個不難,先生一生有五位令你魂牽夢繫的女子。
一、一位是‘傾國傾城,暫回眸、令萬人腸斷’的英英姑娘;
一位是‘似頻見、千嬌面’的瑤卿姑娘;
一、一位是陪你觀‘三秋桂子,賞十里荷花’的楚楚姑娘;
還、還有一位是你在‘羅綺叢中,笙歌筵上’認識的那位人人可意的蟲娘子。
這最後一位么,便是‘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當年雙美’的結髮娘子嘍。
然令你最傷心的,也莫過於這位‘佔得人間,千嬌百媚’的佳人吧。”
未料想洛懷川話音未落,已聞柳永一陣嗚咽之聲。
他的話不但道出了自己不為人知的心曲,更是說出了暗嵌在裏面的五首詩詞,
《柳腰輕》、《鳳銜杯》、《望海潮》、《長壽樂》、《玉女搖仙佩》,這如何能令人不嘆為觀止。
遂心甘情願的掏出二兩紋銀遞與他道:
“道長之才令柳某心服口服,卦銀奉上。
還請道長告知住處,待我兄弟二人安頓下來,必去府上拜訪。”
洛懷川本不欲接他的銀子,但礙於目前處境艱難,
也只好將其收入囊中,並告知了暫居之所。
柳永見他收了銀子,正欲轉身離開,一眼瞥見幡上落款的“神棍小邵雍”五個字,
遂問道:
“敢問小道長,你這稱號里所言指的邵雍又是何許人?”
“哦,乃、乃是小道的恩師,共城縣令李之才之高徒邵雍。”
其實洛懷川此時並未見過邵雍,且此時邵雍也尚未拜李子才為師。
他之所以敢如此講,一是為了表明自己師出有名。
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先替邵雍揚揚名。
更主要的是,由於古代信息匱乏,有些事他們不可能知道得如此詳盡。
然萬未想到的是,凡事總有意外,耳聞柳永卻答道:
“哦,柳某雖不識得你家先生,但李之才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
據說他師從穆修,穆修從种放,种放從陳摶老祖,乃是一位的的確確的道家高人。”
“七弟,你說的陳摶可是用一盤棋,贏了太祖爺一座華山的那位傳奇人物么?”
柳七接聞聽二人交談甚歡,遂也折回身形,忍不住插言道。
“三哥,可不正是此人。唐僖宗賜號‘清虛處士’。
後周世宗柴榮賜號‘白雲先生’。太宗先後兩次次召見陳摶,賜號‘希夷先生’。
大概齊普天之下一生能得三位帝王賜號的,怕也獨此一人吧。”
“七弟,想不到你仕途不得意,倒另闢蹊徑鑽研起方外之學了。
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只是不知那邵雍品性如何?”
柳永瞥了一眼洛懷川道:
“這怕是要問邵先生的高足了,可否請小道長為我等講講你家先生之為人?”
懷川見圍觀之人也湊上近前,皆豎起耳朵欲聽下文,越發來了精神道:
“家、家師生於河南衡漳,曾祖父邵令進曾事太祖。
十六歲卜居共城蘇門山,遍覽群書,博、博古通今。”
先、先生志存高遠,冬不爐,夏不扇,曾三年不設榻。
晝、晝夜危坐以思,刻苦鑽研物理、性命之學。
將先天易學之精髓盡收囊中,連李縣令皆誇他頗有當年陳摶老祖之風、風範。”
“怨不得小道長手段如此了得,卻原來師承有道。
改日你家先生若是來了汴京,還請小道長代為引薦,我兄弟二人着實欲結識一番。”
柳永謙恭地揖禮道。
圍觀之人見狀,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不待柳氏兄弟離去,便爭相求其占卜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