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張三影吟詩展才情 洛孟瑾執…
“二侄子,既然你如此神斷,何不為你表弟懷澤也瞧上一瞧?
這懷月都有婆家了,你表弟的娘子還沒個影呢。”
洛孟堂見懷川為呂公弼連斷三卦,不由得心思也活泛起來,便央告着也要他補上一卦。
“二、二叔,卦不過三,過三天譴,這是卦行里的規矩。改日吧,改、改日。”
“那也好,你要記得答應了二叔的。既然如此,還是先說說孟瑾的婚事吧。”
洛孟堂吃了一個軟釘子,又不好當著大哥的面發作,只好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下。
洛孟津這時也反應過來,對着呂公弼言道:
“多謝賢侄一番美意,適才在你與我兒交談之際,我也細尋思了一番。
小妹孟瑾正值方齡,而那個張先已年過四旬,足可以做其爹爹了。
故而我看此事不必再徵求她的意見,就請回了你的那位朋友吧。”
“大哥,年齡又算什麼呢?老夫少妻不見得婚姻不美滿。
再說了,年歲大些,不是更會疼人么?”
洛孟堂因蘇覓柔事先得了張先托呂公弼帶去的一對金釧,遂極力撮合道。
無奈他大哥還是一個勁搖搖頭,硬是不肯應下這門婚事。
呂公弼見狀,也不好再多做停留,遂告辭離去。
張先一早在呂府門外迎他,聞聽他言講求婚被拒,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下來。
“三公子,張某對孟瑾小姐一片痴情,此生非她莫娶。煩勞你再費心為我周旋周旋。”
呂公弼也沒想到洛家大老爺竟然絲毫不給情面,斷然回絕了這門親事。
若不是張先曾送他一方絳州澄泥硯,他也懶得再管。
要說這澄泥硯,唐時已為貢品,色澤細膩如玉。
儲墨不涸、不腐,且歷冬不冰,經夏不竭。不傷筆,不損毫。
尤其是二龜坐浪的形制更是巧奪天工,雖比不上端硯與歙硯,亦屬四大名硯之列。
那日他得了此硯,正巧被三弟呂公著瞧見,連着央告他幾日,他都未吐口。
想到此處,便對着張先道:
“好吧,以呂某之見,此事也並非無有一絲轉機。
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你好生捯飭一番,我設法在極醉樓設宴招待表姑母一家。
屆時連着孟瑾小姐與他大哥一家一併請來便是。
席間你趁勢展現出你的滿腹才情,只要能打動姑娘芳心,這事便成了。”
張先聞言,大喜過望,連連作揖答謝。
二人邊說,便進到院子裏,細細研究那日的諸番事宜。
這段咱先按下不提,且說洛孟津本打算與柯孟德去往麟州販馬,又不放心孟瑾的婚事。
恰逢呂公弼誠意相邀,言說是為了答謝懷川的神卦巧斷,遂又將行程推延到了中秋之後。
中秋那日,極醉樓着實好生裝飾了一番。又恰逢欲推出懷川新釀的“碧落丹”酒,
酒樓前重又別出心裁地以各類果樹搭建了幾個高高的棚架。
凡是進入酒店者,皆可隨意摘取食啖。
高懸的畫竿上更是飄揚着兩面巨幅的錦緞酒旗,掐金走線綉着八仙斗酒圖及瓊林宴飲圖。
店裏各處皆遍掛各式彩燈,營造出如仙境一般的景緻。
呂公弼帶着張先事先在皇極閣落座,待洛家人一到,這裏馬上熱鬧起來。
彼此寒暄,打過招呼后,一道道美食接連二三的擺上了宴幾。
什麼炒鶉子、香酥爬叉、烙潤鳩子、蝤蛑(yóumóu)簽、肚兒辣羹等,只有達官顯貴才吃得起的美味佳肴。
還有用奶油製成螺旋狀造型的滴酥鮑螺,及用各樣葯料與蜜煉製過,滾在楊梅上,外包薄荷、橘葉的衣梅蜜餞。
洛府的幾位女眷皆盛裝出席,四個兄弟也難得的融洽了一回。
推杯換盞,場面一度充滿了熱烈與溫馨。
誰也未料到的是,自此之後卻落得骨肉相殘,家破人亡的結局。
呂公弼見大家酒意微醺,遂率先提議以詩歌唱和來調節氣氛。
並率先詠了一首《琴台》,吟罷,又不忘為張先出場做鋪墊。
“此位乃是呂某之故交好友,姓張名先,號子野,以詩句精工而稱著於世。”
孟瑾聞言,面上不禁劃過一絲驚異之色,脫口而出道:
“難道先生竟是那位以‘雲破月來花弄影’、‘簾幕卷花影’、‘墮絮飛無影’三句絕唱而名揚四海的張三影么?
“正是鄙人,願區區雅號未污了小姐之貴耳。”
張先見孟瑾似乎對自己頗為上心的樣子,連連揖禮作答。
孟瑾得了肯定,不禁面頰飛起一絲紅暈道:
“先生乃曠世奇才,您的詩作格調清新深婉,雅韻濃郁。
訴盡了世間男歡女愛、相思離別。總與人以意象朦朧之感,卻是小女子閨中消愁之慰呢。”
幾句話直說得張先頓時豪情萬丈:
“承蒙小姐賞識,鄙人願在諸位面前現丑,即興為小姐吟詩一首。”
言罷,當即移步至廊壁,未加思索,潑墨揮毫,提筆寫了一首《千秋歲??數聲鶗鴂》
數聲鶗鴂(tíjué),
又報芳菲歇。
惜春更把殘紅折。
雨輕風色暴,
梅子青時節。
永豐柳,
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么弦撥,
怨極弦能說。
天不老,
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
中有千千結。
夜過也,
東方未白凝殘月。
洛孟津雖說不同意將孟瑾嫁與張先,卻也不免為其才華所折服,不由撫掌贊道:
“先生才思敏捷,提筆成章,實屬大才之人,佩服!”
孟瑾更是輕移蓮步,一面輕聲吟誦着,一面手握長蕭,嗚嗚咽咽地吹奏起來。
頓時,一縷濃濃的哀思瞬間瀰漫了整個皇極閣。
張先見孟瑾不但清麗脫俗,更是精通音律,將詞裏面惻隱纏綿的情思揣摩的分毫不差。
越發難以自持,隨口又吟出一首《天仙子》。
《水調》數聲持酒聽,
午醉醒來愁未醒。
送春春去幾時回?
臨晚鏡,
傷流景,
往事後期空記省。
沙上並禽池上暝,
雲破月來花弄影。
重重簾幕密遮燈,
風不定,
人初靜,
明日落紅應滿徑。
就這樣,二人一個吟詩,一個譜曲,耶然一對神仙眷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