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想
“我沒想到。”
“你身體已經是這般地步。”
“就算在孤島吃了十幾年的剩菜剩飯。”
“也不可能是這副樣子。”
王勛榮走進房間,透過床簾看見了王戈閻的身影,踏着些許沉重的步子走過地毯,來到了床邊上。
在看見王戈閻那張病懨懨的臉,心中頓時不適,在看到那雙異瞳時雖然有着吃驚,但更多的是自己心中那已經積蓄了許久的疑惑。
在孤島上王勛榮也沒有自由,只能在房間裏不斷學習,學習期間會被緊鎖房門,從未走出過那間屋子,只是偶爾會在外面鍛煉身體,而對於王戈閻只是覺得他是那位廚師的兒子,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因為經常看見他們結伴而行。
那時的王勛榮只不過幾歲,一個貪玩嬉戲的年紀,而出生在王世家族裏的他受族人影響便有着與生俱來培養的低穩性子,只是專註於學習,不曾對其他事物和人有過興趣。
“你究竟在那…”
“經歷了什麼?”
王戈閻躺坐在床上,原本就白皙的臉現在也變得有些許蒼煞,頭有氣無力的靠放在床頭,他那雙異瞳不再需要偽裝,抬起眼眸灰白的世界裏,站在面前那位對自己現在狀態擔憂的人,一陣難受湧現心頭。
他不用能看見色彩的那隻眼瞳去看他,而是用同她所說一樣獨特的眼睛去看着那個人。
自己曾經一度羨慕嫉妒已生恨的人,現在卻是一副關心自己的模樣出現在這裏,真的感覺好生諷刺,自己好不容易熬過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逃離了那座孤島,他卻讓自己講述那段猶如地獄般的日子,真心不想再去感受到那不堪的記憶,也許就算是她,他也不會開口說出關於在那的事情。
“經歷?”
“短短兩個字卻能代替。”
“我熬過的那些日子。”
“那明明就是·····
“我的地獄啊!。”
王戈閻咬緊牙關,猛地緊閉雙眼,不想讓自己的大腦再次回閃過那段不堪回想的記憶,但耳邊卻還是會時不時掠過,在那幽暗的空間裏嘰喳不停的聲音,看不清的東西再次爬在自己滿是鮮血的腿上,那時原本就疼痛不已的腿再次感受到撕扯着肉的痛感。
可自己早已經感覺不到絕望,伸手不見五指的陰暗空間,嘰嘰喳喳的動物正在啃食着自己,但我不再嘗試着呼救,只是忍聲嘶喊,遍體鱗傷的身體已經沒有力氣動彈,可怕的不是那些生活在這裏飢餓難耐的動物。
而是自己不再感受到什麼是絕望,什麼是期盼。
那空間已經成為了自己的房間,自己也早已經習慣。
可現在的自己回想起當時,自己躺在硬生冰冷的地上,睜眼閉眼沒有任何區別睡覺時,想到當時王勛榮正在那間滿是書籍,明亮又寬敞的房間裏,躺在舒適柔和的床上看着清晰可見的書體文字,我發覺自己心裏不再有嫉妒更沒有恨。
似乎不在乎了……但又不會忘記。
“你當真想讓我再次過濾一遍。”
“在那裏的日子嗎!?”
“你可以回憶,因為你失去的只有自由。”
“而我,何其只是自由。”
王戈閻凝視着站立而比癱坐床邊的自己要高大,那個需要自己俯視的人。
王勛榮緊蹙着眉頭,視線里王戈閻那張煞白的臉盡顯着怒氣,明明身體憔悴卻有着一股不甘的力量穿透過王勛榮的耳朵,心中也是有着不言可喻的罪惡感。
“你是高高在上的人。”
“有着萬眾矚目的影響力。”
“我也有過千人目光的時候。”
說著這話時,嘴角有着對自己藐視的上揚,那些鄙視自己,想要遠離自己而躲避的眼睛,我終生都不會忘。
“只是他們對我避之不及。”
“對你就是趨之若鶩!”
王戈閻起身漸漸扶着落地窗,站穩着步子走到王勛榮面前,王勛榮原本想要抬起手去扶持着王戈閻,但一想到王戈閻那不屈不撓的性子,便將雙手緊握靠放在腿的兩側。
“我成長在地獄。”
“你翱翔在天空。”
“我和你無話可講!”
王勛榮盯視着他那雙白睫里的異瞳,聽着王戈閻的那番慷鏘有力的話好似在發楞,但心裏卻有着洶湧的情緒,忽然身體一顫。
紅色的液體一下子涌在眼前,臉龐上也有着什麼觸碰的感覺,回過神才看見王戈閻無色的嘴唇沾着紅,嘴中的血絲還一直滲落在地上。
大學食堂
顏漫佳一隻手夾着餐盤裏的飯菜喂進嘴裏,另一隻手拿着手機,正想發消息詢問榮叔王戈閻的情況時,這時對面便坐來了幾位女學生。
顏漫佳發完消息抬頭一看,發現其中一個便是之前在課堂門外問顧至問題的女生,但此時的女生貌似充斥着對自己的不滿。
“一個人霸佔整張桌子。”
“真是不要臉啊。”
“哎,說什麼呢?”
“她都能去抱我們接觸不到的顧教授哎。”
“臉皮肯定比城牆還要厚實啊。”
“我們啊,有自知之明。”
“就算再怎麼仰慕才華橫溢又俊俏的顧至。”
“也只不過是去他的教室默默聽課。”
戴着小眼鏡的那個女學生將自己的包放在座位上,便來到打餐口選取飯菜,耳邊便響斥着那音量逐漸升高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顏漫佳一動不動的背影,不禁露着討人厭的笑容,得意洋洋的端着餐盤再次回到了餐位上。
顏漫佳不屑看了看四周不多的學生時不時看向自己,還有那好幾張空餘的桌子,不免嘴角上挑露着微笑,眼睛直視着那兩個長相算是好看,但嘴卻臭氣熏天的女學生。
“這就是陰陽怪氣嗎?”
“可真是難聽的比人還要難堪。”
兩位女學生一聽原本囂張的臉一下子變成貌似怒氣想要衝天般,本想要反駁時,此時一言不發的小眼鏡女生一臉和氣。
“學姐,她是學妹。”
“應該不知道顧教授有女朋友。”
“初來乍到,多理解嘛。”
兩位學姐看着學妹那意味深刻的表情。
“對,我們的顧教授。”
“可是有一個還在國外留學的美女博士。”
“那是這麼個臭丫頭能比的。”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而她對面卻有着幾個曾經時不時對自己獻殷勤的女學生,回想起顏漫佳抱住自己時周圍來往的學生那些目光,便嘆了嘆氣。
走進了自己從未來過的食堂,本想走近的他一聽到這番話,頓時一片恍惚。
顏漫佳邊吃着飯菜,一邊看着黑屏的手機,見手機沒有反應便又按動着開關鍵,還是沒有出現消息欄。
原本就不安的心現在又因為吵鬧的聲音逐漸變得煩躁,撩撥着自己的頭髮,低了低脖子,此時的幾個女生定睛一看,便發現了她后勃頸的那道不可多看的疤痕。
三位女生目瞪口呆的發愣着,還沒有回過神,便被一聲響動嚇破了膽,一連着驚叫起身。
看着原本白凈有些瑕疵的玻璃桌子,卻在女孩抬起拳頭一重鎚下,漸漸出現着一條條裂痕,還伴隨着滋滋破裂聲。
顏漫佳抬起手用紙巾漫不經心的擦拭着自己手些許小裂口。
“這桌子現在我毀了。”
“我會買下它,便屬於我了。”
“你們眼睛小,看不見旁邊的空桌嗎?”
“別在我這跟個小鳥似的嘰嘰喳喳。”
“小鳥發出的聲音美妙如歌。”
“你們那嘰喳聲不堪一聽。”
顏漫佳看着自己左手有着小血痕的手部下方,將那張沾着不多的血紙巾扔進了垃圾桶里,抬頭目不轉視的看了看三位女學生。
那三個女生看着女孩已經表示着自己不好惹的舉動,看了一眼女孩那透着厭煩又惹不起的眼神,便趕緊端着餐盤乖乖的坐在了另一張空無一人的餐桌。
此時的顧至一見顏漫佳這一舉動,心中不免一顫,在看到沒有什麼血跡的桌子,懸在嗓子眼的氣便有這才了鬆懈,但還是不免有着對她的關心。
“你看,居然是顧教授。”
“從來沒有看見過他在這。”
“不會是為了那個人吧?”
顧至的出現令食堂里的少許學生開始議論,有的臉上出現了喜悅的表情,有的則是悄悄的用手機拍攝自己與顧至同框照,然後便向自己的朋友分享,自己相冊中纖細又長挑的俊俏帥哥,隨後便發了一條朋友圈,炫耀自己相冊中有了全校學生崇拜喜歡的顧教授合照。
顏漫佳再一次打開手機,一次次滑動着沒有更新的消息界面,耳邊再一次響起吵鬧聲,皺了皺眉頭抬眼不耐煩的看了看。
便看見了出現在桌旁的那個人。
顏漫佳抬起頭的同時,顧至便下意識的低下頭,這時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開始翻找着自己夾在胳膊里的書籍。
此時顏漫佳的手機響起了鈴聲,她趕快回過神接起了電話,聽后一臉憂愁,起身便想要趕緊離開。
顧至翻了好幾遍,終於找到了那個創口貼,拉住了快要走過自己的顏漫佳衣服的衣角。
小小的嘴角輕微上揚,向她遞了遞自己手中拿着創口貼。
顏漫佳以為有人想攔自己去路找茬,回擺過手不小心打了一下顧至的手,低眼便看見了那個熟悉的東西掉落在地。
抬眼便看到那個曾經一度感到暖和的眼眸,正與自己對視。
顧至彎腰拾起它,本想微笑着再次遞予她,起身時只有一聲話迴響在耳畔,她已經走開。
“他現在怎麼樣了?”
顧至就這樣望着她遠遠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他?···”
“是王戈閻嗎?”
“真羨慕……你口中的他。”
顧至抬頭望着玻璃窗外那太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再次回眼看着手中的創口貼,雖然那創口貼沒有灰塵,但他還是輕輕撫了撫它,然後便噘嘴吹了吹氣,想要吹去那看不見摸不着的塵。
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將它藏夾在自己最喜歡的那一頁書面。
這時站在與顧至間隔幾步的桌子間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女子看見陽光的照射下,顧至那俊俏的側顏,慧心一笑。
合上書時轉身離開,看見了女子。
“付魚回來了。”
“顧教授的女朋友。”
顧至本想上前與拖着行李箱的付魚打招呼,但身旁的一聲又一聲不切實際的話再一次穿過自己耳朵,他便不再隱忍,想要開口與那些女生解釋一番。
“阿至。”
付魚看了一眼餐桌邊的女生,看了看顧至有着開口講話的舉動,便挑了挑眉抽搐了一下嘴角,快速的向顧至喊了一聲很是親切的稱呼。
微笑着踩着一雙黑色高跟鞋走到顧至身旁,在一旁餐桌吃着飯菜的男學生都忍不住將目光轉移到付魚那曲線極好的身姿,還有那張漂亮的臉蛋。
“你跟她們說什麼了。”
”她們認為我和你是情侶?”
顧至回頭看了一眼付魚,回想起那些女學生談話,便疑惑又生氣。
“這太多人…了。”
付魚一聽,瞬間有些慌張失措,但很快調整回自己的狀態。
顧至望了望四周,看着付魚一臉難為的樣子,畢竟自己與她同學一場,也不想讓她在學生面前。
付魚一看顧至示那清澈的眼眸里漸漸平緩了怒氣,便知道一向彬彬有禮的顧至肯定不會當中讓自己難堪。
顧至走出了食堂,付魚站在原地思索着待會該怎麼說,才能應付顧至,她回頭看着女學生,滿臉笑容。
“吵架了。”
“正生氣呢。”
“需要我去哄。”
付魚本想說完就離開,忽然一個女生的話讓她瞬間呆愣。
“你可要小心剛剛經過你身邊那個女的。”
“她抱過你男朋友。”
付魚一聽挑了挑眉頭,回想着剛剛走到食堂門口時經過自己的女孩,陽光里那張白凈無瑕的臉頰,那雙自己從未有過的靈性眼睛。
一想到這,便緊握着拳頭,高抬着頭漸漸顯現着耐人尋味的微笑。
“是嗎?”
而內心的軌跡所表達的話是:
“他身邊就算沒有我。”
“也不可能有其他人。”
“我得不到的,他人妄想!”
付魚望着在食堂外面站在那顆大樹下,等待着自己出現解釋的才華橫溢青年,原本透着自傲容不得他人的眼睛,也漸漸顯現自己心裏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