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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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負雲將門緩緩的關上。

他看着門後面藏着的這隻濕漉漉的白貓,眉頭微皺,他認出這是在那個赤君廟裏時,那個庄賢歌的死過的床上看到過的那隻白貓。

白貓看着他只是看着自己,眼神卻像是在想着事情,心中不由的有些發毛。

此時面前的人與剛剛面對眾邪壓院時,完全是兩個氣質。

之前的他,像是一個絕世高人,無畏無懼,殺了別人的靈獸,反而有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那時的他咄咄逼人。

而現在的他,眼中滿是深思。

趙負雲當然不是一個鋒芒畢露的人,兩世為人的他,很清楚槍打出頭鳥,明白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在山中修行時,也很少展露鋒芒,在他看來,一個人修行了什麼法術,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有傻子才會沒事去展演自己的法術。

而到這裏來的一路上,他便知道,這裏是一個混亂的之地,若是自己緊閉房門的修行,憑自己修為,和天都山弟子的身份,當不會有事。

但這並非是他所要的。

他覺得,前任教諭的死,不應該只是招惹了這裏的人,也不是觸犯了他們的忌諱那麼的簡單。

他之前說的那些話,和那樣強勢表現,殺了明顯是別人訓養的猴子。

就是在試探,試探他們是否敢明目張胆的來殺大周國派來的教諭,

結果是他們不但不敢,連衝進來的爭吵都沒有,或許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他們殺過一個教諭了,不敢再殺第二個?

那會是大周國的赤炎軍讓他們害怕?

肯定不可能,大周國的赤炎軍雖然強大,可以伐山破廟,可以攻城破域,但是對方若是殺了人遠遁千里,如之又能奈何?

所以是這裏有什麼,讓他們不願意再殺人,不願意招惹來大周國更高存在的注視?

當然,建立了道場的趙負雲,‘赤君’坐鎮於堂中,面對着一眾養陰豢蠱的人,他有着天然的優勢,並無多少懼意。

那麼現在是否需要去探尋庄賢歌究竟是怎麼招來的殺身之禍嗎?

他不相信,庄賢歌就是因為翻了一座黑廟改赤君廟便被殺了。

至於說是會頒佈什麼廢除黑廟的政令,朱蒲義縣令那裏也說只是在私下裏說過而已,現階段不可能這麼做的。

那麼,就是這兩個理由就殺了他嗎?

這裏面,一定有別人不知道的理由,有可能庄賢歌發現了什麼,甚至連朱蒲義都沒有告訴,而那些人不放心,所以還在監視着朱蒲義。

所以,這裏有秘密,而庄賢歌發現了,所以他們殺人滅口。

當然,這一切都可能是自己多疑而已,也可能就是他們知道了自己是天都山弟子而已。

他緩緩的蹲下身來,看着面前這一隻身體看上修行,卻因為毛全都已經濕了,而顯的有些瘦長的白貓。

“貓妖?”

趙負雲似在問話,又似在自語,伸出手想去捏那一對在火光里透着粉紅的耳朵。

白貓身子微微的往後抑,同時將前左爪舉了起來,像是隨準備撓趙負雲的手。

趙負雲手縮了回來,鼻子往前探了探,並吸了吸,他聞着氣息。

如果真的是妖,會有一股特別的氣味,可以說是‘妖’獨有的騷味,也有人說是香味。

他再一次說道:“貓妖?偷了他們什麼東西?”

白貓卻是朝着旁邊的窗檯一躍而上,併發出一聲‘喵嗚’一聲,像是在否認一樣。

“呵呵!”

趙負雲站了起來,並不再看她,而是重新坐在那藤椅上,書就擱於腹上,然後閉目,似在睡覺,又似只是養神罷了。

雨,依然嘩啦啦的在下,那白貓又回到屋子裏,她覺得這裏暖和,一對貓眼在火光里泛着光,四處巡視着,彷彿心中正有着千般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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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時已經到申酉之間,一盞燈擺在桌子中間,撐開了一圈黑暗,使得中間形成一團空白。

在桌子的周圍從着幾個人,他們靠牆而坐,還有一些椅子是空的。

“我那訓養了大半輩子,比我兒子都還親的猴兒死了,難道就這樣算了?”

說話人的看上去精壯,下巴上有着有着短須,旁邊的桌子上面有一條卷着的鞭子。

他光着一雙腳,褲腳與袖子都是捲起來,一雙眼睛裏泛着血絲。

他同樣的姓黎,名叫黑皮,但是他有一個渾號——耍猴人,隨着他的年紀變大,法力也越來越渾厚,大家都稱他為猴爺。

一生未娶,但卻有過不少女人,可是沒有人為他生孩子,所以他收了不少義子,而不是像別人那樣收弟子。

在隔着他的一個座位坐着的是一個腰間掛着鈴鐺的老人。

他姓陰,叫陰無壽,家傳役屍術,煉屍、養屍、役屍,在整個霧澤縣算是大家。

役屍的人都是需要在結婚成家之後,這才開始真正的煉屍,而是開始接觸屍體之後,身中的陽氣會極速的消耗,陰氣累積,然後就會無法行夫妻之禮。

很多旁門左道之法,總是會有這樣那樣的弊端,所以才會被稱為旁門左道,即使是他們能夠獲得一時的法術,卻總是難得長壽。

他的對面,坐着一個老婦人,老婦人看上去有些佝僂,臉上的皺紋很深,沒有任何血色的樣子。

她姓尤,名字已經沒有人記得了,大家都叫她尤濕婆,養有一個女水鬼,她自己也總是一個人住在霧河邊上的蘆葦盪之中。

“你想怎麼樣?”尤濕婆的聲音有些沙啞,又像是喉嚨里有一口痰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的感覺。

“此人殺人猴兒,又威脅我們,必須得讓他知道,這裏是誰說了算。”黎黑皮一拍桌子,大聲的說道。

“你不要這麼大聲,我們還沒有聾,聽得見。”旁邊的會役屍人陰無壽擺了擺手,淡淡的說道。

“再殺了他?難道你真的想惹來大周國的赤炎軍?”尤濕婆陰冷冷的問道。

“你們是不是被赤炎軍嚇到了,我看,赤炎軍不可能因為一兩個教諭死而來這裏,府君那一邊就不會允許他們來。”黎黑皮肯定的說道。

“那麼天都山呢?”陰無壽依然是淡淡的聲音問着。

黎黑皮的神情卻是為之一滯,沉吟了一下才說道:“是不是天都山弟子,還難說,我們也只聽說而已,又沒有人跟我們確定,再說了,即使是天都山弟子怎麼樣。”

“那茫茫大山,即使是天都山來人,又能奈我們何?再不行,往千山國里躲一躲便是了。”

“說的這麼輕巧,既然如此,當時又何必歸順於周朝呢?”尤濕婆說道。

“那是府君他們做的決定,可沒有問過我。”黎黑皮嘴硬的說道。

“呵呵,我記得,當時府君派了使者來務地問過,有人當時是說唯府君馬首是瞻的。”陰無壽說道。

黎黑皮被人提起了曾經說的話,心中一怒,說道:“你們就說怎麼辦嘛,反正我的猴兒不能白死。”

“其實說到底,他也沒有來招惹我們,我們只要不去招惹他就行了,你也看到了,他在這裏,只兩天時間便建立一座道場……”

“那燈光之中的神威氣息,讓我的‘屍傀’都不敢靠近,他還只是收集我們縣中平常人用的燈盞便能夠做到這些,保不准他的手上還會有法器,大派弟子,手段就是多。”陰無壽說道。

“怎麼就大派弟子,又沒有人確定。”黎黑皮顯然不願意承認,他知道,若是確定是天都山弟子,縣裏會有更多的顧忌!

“小派弟子,可沒有這麼般短時間內建立起一個道場的本事,給你兩天的時間,你行嗎?”尤濕婆說道。

“你們今天怎麼了,一個個都給我上眼藥是不是。”黎黑皮說道:“我的大猴雖死,但我還是有其他猴兒的,莫不是以為我已經成廢人了?”

黎黑皮兩眼之中閃動着凶光,來回的看着尤濕婆與陰無壽兩人。

陰無壽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不要想那麼多,我們同在霧澤,不說有多好的交情,但至少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猴爺有什麼本事,我們很清楚,不要說這樣的氣話了……”

“我們說這些,只是為了讓你冷靜一下而已。”尤濕婆聲音混濁的說道。

“是啊,我們殺那個庄賢歌,是因為他有了必須死的理由,而趙負雲沒有。”陰無壽說道。

“你們不要忘記子那一隻貓。”黎黑皮冷冷的說道。

“那一隻貓只是闖到了外圍就被我們發現了。”陰無壽說道。

“那麼我們這樣子追殺,那隻貓如果跟這個趙負雲說,對方難道不會懷疑嗎?”黎黑皮說道:“我們都很清楚,那絕對不是貓妖,它的身上沒有妖氣,而是人幻化的。”

“若是說了,那難免會有懷疑……”陰無壽沉吟了一下,說道:“不過,明天我們約見一下這個趙負雲,正好解釋一下為什麼追殺那隻‘貓’,我想,他為了探聽消息,一定會來……”

“他若是來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趁機下蠱毒?”黎黑皮興奮的說道。

陰無壽摸着下巴上的鬍鬚,沉吟道:“到時看情況再說吧,明天正好探聽探聽他的虛實,看看他來這裏主要目的是什麼,說起來,新教諭到來,我們做為本地人,應當設宴歡迎的……”

“應當歡迎之……”尤濕婆也說道。

“還有,通知麻家人。”陰無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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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時,雨已經停了,而那一隻‘貓’在天將亮之時便離開了,趙負雲也沒有去探尋她身上的秘密,因為他感受到了她的拒絕之意。

他穿過後院與前院之間的那一重門,那裏有一口井,他從那井中打了一桶水回來,然後燒水。

在這裏的飲或者用的水,他都要燒一燒,倒在杯中時,還要放在燈火之下照一照,若是水中有東西,那在燈火的神威之下一定藏不住。

一番洗漱之後,他來到外面院子裏行功。

一夜雨落,雨停卻是天放晴。

院門緊閉,面東而采朝陽紫氣。

他的肚子在緩緩的起伏,雙手高舉,狀似環抱太陽,而他環抱的虛空,卻是有光芒如霞,被他不斷的吸入腹中。

天都山的修行,講究一個循序漸進,希望所有弟子能夠在初期打好基礎。

而感悟陰陽,調和陰陽便是很重要的一環。

他的修行告一段落之時,院門被敲響了。

有一個穿着草鞋,扎着褲腳的年輕人敲門,他的來意,趙負雲很快就明白了。

雖然對方說為了迎接自己的到來,要設宴為自己接風,儘管他盡量的說的好聽一些,但趙負雲知道一切都是昨天晚上的事。

那隻貓究竟因為什麼而被追殺,他想知道,但是他不想以強求的方式知道。、

他想知道,庄賢歌怎麼死的,但不想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時間有的是,等的起,只要等的時間夠久,自己人又在這裏,總會有機會的。

現在對方的人主動來接觸,看似是一個機會,但是趙負雲不覺得是,現在正是對方高度緊張的時候。

他不想以身犯險,離開自己的道場,卻進入別人的老巢之中。

所以他拒絕了,而且他覺得,或許會有人來幫自己探路。

他辟穀,只需要飲些水便可,若非是早上的時候采攝了朝陽紫氣,都不用怎麼喝水,因為到了晚上採食陰露自然的補充水分。

不過,早上采攝了朝陽紫氣,白天會生出一絲的躁意,所以會想喝水,這也是為什麼需要晚上採食陰露來調和陰陽的原因。

他坐在那裏先是煉一番玄光。

這玄光在外人看來,就是飄飄忽忽的一抹清光。

但是他修行人自己卻很清楚,這玄光是法力的凝鍊,是意念的打磨。

一開始的法力,便是飄飄忽忽,鬆柔如綿花,無法提攝,無法驅御,畫符都難做到凝而不散。

但是隨着不斷的打磨凝結,法念便生出真正的力道來。

其中打磨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纏結法,這結繩是以自己法念在意識之中不斷的打結,他記得自己初練之時,一結便是一個多月,結的頭昏腦漲。

之後編繩法,這是將自己的意識分為幾股,然後將之編成繩,如果能夠做到意識之中編織而不散,那麼法力便可化生玄光了。

之後便是懸一個鈴鐺在那裏,然後用自己玄光一次次的去衝擊,使得鈴鐺發出響聲。

能夠做到玄光滅焰、攝水,已經算是玄光修士之中的高手了。

法力,其中有一個玄之又玄的‘法’字,又有一個‘力’字,法要悟,力要練。

現在趙負雲當然可以做到玄光滅焰和攝水了。

但是每隔幾天,他還是要練一番‘纏結’與‘編繩’及吹鈴鐺,只是不是單純的纏結和編繩和吹鈴鐺,而是三者一起,分開幾個股一起進行。

這不僅可以不斷的凝實自己的玄光,還能夠讓自己做到念意分化,一心多用。

很多法術的基本功,都是需要長久練習才能夠見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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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氣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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