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復活·死神·他
永遠的黑夜裏沒有一點異色，黯淡無光、萬分寂靜的天空籠罩着鬼市，運氣好的話還能隱隱地看見單影忽然掠過，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好像都在暗處安靜窺視着鬼市的一切。
今天的鬼市十分喧鬧，道路兩邊賣着人間有或沒有的：各種款式和樣式的衣服；有着各種奇特功能的鞋；以及各種有用的小發明，還有稀奇古怪的畫——人間做不到的，冥界裏可以做到......
閻羅王右手拿着死神的靈珠大步急忙地穿過衣商，走到冥界有名的火鍊師的店鋪門口，將空着的左手伸直用力地按向了鐵門，沒過一會兒，鐵門的中央出現了裂縫，閻羅王看出門的中央是由許許多多尖刺閉合而成，那些尖刺正向著各個方向收縮，收縮至門框裏面，閻羅王能夠目無遮攔地看見裏面的情況：整個空間不大，大約有三十平米，除了閻羅王面前的房間外就沒有其他房間了；左邊的牆上擺設着各種各樣的武器：有鬼刺戟，有妖靈盤，有暗夜鐮刀等。石桌上還有一些尚未完成的武器。閻羅王能夠清楚看見右邊有一個人在正用力敲打着劍尖，石錘與鐵器的碰撞聲音一次又一次衝擊着房間的各個方向，石破天驚，但這些閻羅王都習慣了，他照樣能目不轉睛地看着火鍊師。
“今天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這兒寒室來了？閻羅王，你好久都沒有來我這裏了。我猜，你是有事相求吧！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正在鑄練長劍的火鍊師的視線並沒有離開劍，但他好像早已知道進門的人是誰了。他看劍尖成形之後，就將長劍放置他早已準備好的冷凍池裏，使長劍的各個部位能夠凝固起來，能夠簡單使用。
“嘶——”冷凍池一個接着一個地冒起了水泡，那些水泡一個也沒有破，而是富有靈性地將長劍按下水底，隨後水泡在一瞬間消失了，快得看不清楚是怎麼消失的，整個水池安靜得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他抬起頭來，轉過身，正視着閻羅王，眼神里充滿了像是兄弟多年未見的欣慰-他大約有五年沒有見到閻羅王了。
“你沒必要和我這麼客氣，弗洛斯，我是有事相求，見你還有其他事情，我就直接長話短說了。”
“說吧，那你詳細地說也沒有關係。”弗洛斯的表情靜了下來，並對着閻羅王揮了一次手。
“我希望你能幫助我重鑄死神的靈珠。”閻羅王小幅度地彎腰說道。
“誰的？！”弗洛斯突然驚訝地大叫道，眼神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死神的。”閻羅王沒有被弗洛斯的反應給影響到，依然是心平氣和地問答，他早已料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你讓我重鑄死神的靈珠？”弗洛斯的眼神從驚訝變為的堅定，他向房屋的更深處走去，但又走不了好遠就到頭了，“這，這我可不同意，我哪敢動死神的靈珠啊！再說了，死神，死神可是你的手下最重要的大將啊！我如果沒搞好，最算你不怪我，我自己也會過意不去的！”
“你不必擔心，我相信你能做好的，因為你是冥界最有名的火鍊師了，你可以用鬼火製作出任何東西。可以說，你對鬼火的掌控力已經達到了無人的境界了，包括我也達不了你現在的境界。”
“你要知道重鑄靈珠會有極大的風險，靈珠重鑄會有極大可能使【靈】的能力缺失。”弗洛斯坐在正對着閻羅王的石椅上，“死神作為您的一員大將，如果他的能力缺失，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整個冥界都是不小的損失！”
“但如果我不想辦法重鑄死神的靈珠，那麼現在就已經損失了。”閻羅王拿出死神的靈珠說道，“除了你，我已經沒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無論是結局是怎樣的，總比現在好。”
“那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死神又一次將能量耗盡了？”弗洛斯站了起來，小心打量着閻羅王手上那第一次見到的靈珠，從四面八方集中至中點的螺旋線清晰可見，血紅色的外形看不出一點划痕——應該不是他所預料的那樣。
“不，是我將他轉變為了靈珠。”閻羅王將靈珠捏得很緊，害怕一不小心靈珠就摔在了地上。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這樣做還是第一次。”弗洛斯漸漸走近閻羅王。
“對，這是我第一次這樣做，但我必須這樣做，否則冥界就會永遠失去死神，或者說是失去現在的死神。”閻羅王語速加快地回答道，“他的身體出現了一個重大問題，就連我都無從下手的問題。”
“什麼問題？”
“他的身體特性越來越接近於人類，現在他的身體機能已經逐漸被冥界排斥，如果我不這樣做，到不了多久他就會無法在冥界生存，甚至是進入不了冥界。但他又不能生活在人類之中，因為他始終是【鬼】，不會模樣，也不會死，這樣使得他在人類那裏沒有歸宿，他甚至會被人類當作怪物來看待，一個可以長生不老的怪物。”
“你的意思是死神被改為了人類？”弗洛斯加快腳步朝閻羅王靠近，沒走幾步他就走到閻羅王的跟前，“這世上是誰有這麼強大的能力能把冥界人的基本屬性給改變了？而且還是個【靈】的屬性，【靈】的屬性應該是根深蒂固了的啊！恐怕這連你也做不到吧。”
“對！我做不到這點。但我知道是誰這樣做的，但我一點也不相信是他。由於是死神告訴我的，所以我不得不相信。”
“是誰？”弗洛斯將腦袋靠近閻羅王問道。
“德卡爾。”
弗洛斯聽到這三個字后表情驚訝地將腦袋收了回去，轉過身去，背對着閻羅王向前走着說道：“德卡爾？那個混小子？這——怎麼可能是他？他不是當初死神最有希望帶出來的徒弟嗎？當時他還沒在死神旁邊待多久就進犯下了大錯而被放逐出冥界嗎？他不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魂】嗎？他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厲害的能力？”
“我和你一樣，也想不清楚德卡爾為什麼現在會有這種能力？但他消失了這麼多年，我們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算了，我們待會兒再說，先把眼前的問題給解決了再說。”
“說的也是。”弗洛斯又走近閻羅王，接過死神的靈珠，“他如果不是因為耗盡能量才變為靈珠的話，應該沒有多大問題，但死神現在的情況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我就試試吧。”
弗洛斯將死神的靈珠放入石桌旁邊的熔爐里，熔爐與石桌中間一拳頭的距離，熔爐呈石灰色，看着像是用鋁製作而成的。熔爐呈近似圓形且不大，兩個成年人就能將熔爐抱住，可能雙方還會碰到對方，熔爐還沒有弗洛斯高，反而弗洛斯比它高個腦袋還不止。熔爐緊靠着牆，裏面冒着亮眼的藍色的火焰，火焰的氣息暢通無阻且無聲無息地向上衝出，即使在充滿光亮的地方也沒有蹤影。
火焰不因靈珠的加入而熄滅，反而愈來愈烈。火焰包裹着靈珠，靈珠在這無死角的火焰得到重生的機會，濃煙也在空中任意起舞，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住它們——弗洛斯和閻羅王都目不轉睛地觀察着靈珠的變化。
“靈珠沒有發生變化，那麼它就沒有什麼問題，還是可以用原來的步驟就能將靈珠重鑄了。”弗洛斯沒有轉移視線，看着熊熊燃燒的火焰說著，“如果你還有什麼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我把靈珠重鑄完就給你送過來。”
“那好吧，我還得回去給死神製作一件新的披風了。”說著，閻羅王就站起身來。
“怎麼？死神的全身都得換？”弗洛斯也站了起來，朝向閻羅王說道。
“對的，他的鐮刀，披風都得換。他本人都換了，那他的裝備也都得換，已經不能用舊的裝備了，是時候給他換新了。更何況他也無法穿戴他的舊裝備，他的裝備要隨着他的屬性改變而改變。”說完，閻羅王就離開了。
弗洛斯沒有說話，只是目送閻羅王離開，他覺得這件事沒有現在想得這麼簡單，一個【魂】怎麼可能會有如此之強的技能，連冥界之主都領會不了的技能一個【魂】學會了，這，想起來都感到搞笑又嘲諷。所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待閻羅王沒影之後，弗洛斯回過神來，將身子面向熔爐，用右手手心朝着正被火焰包圍的靈珠，想用法術將靈珠吸引到自己手中，但靈珠不為所動，弗洛斯就發現靈珠的第一個異常：失去了靈性。
靈珠失去靈性即失去了對法術的感應。冥界裏的有些管理者可以直接對【靈】化為的靈珠實施吸引，但自己可能是唯一一個不是管理者且可以對靈珠施展吸引的人吧。靈珠失去了靈性就代表着【靈】目前是沒有魔能，也就是能量。死神現在的情況是弗洛斯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但看到閻羅王如此着急還是頭一次，那麼說明死神這次的情況與上次絕不相同。
弗洛斯從石椅旁邊的小箱子黑漆漆中拿出了熔爐的蓋帽，蓋帽看起來不比箱子小多少，但箱子裏面似乎還有東西——那箱子裏什麼都能拿出一樣。
弗洛斯單手擰着蓋帽，將熔爐上方完全蓋住，無路可走的濃煙在熔爐中肆意發散。漸漸的，濃煙將火焰包圍，整個熔爐里白花花的一片，但始終沒有溢出。弗洛斯在熔爐的旁邊靜靜地等待熔爐能有所變化，目不轉睛地盯着熔爐里的白煙——弗洛斯走神了。
一陣短促響亮的聲音激起了弗洛斯的專註，他看見了濃煙像裝在容器裏面的水一樣在熔爐里緩緩下沉，熔爐的內部也隨之重現在弗洛斯的眼前，靈珠也是如此。但弗洛斯發現原來是靈珠在吸收着白煙和火焰，他不明白靈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所以他也實在是摸不着頭腦。
靈珠將火焰和白煙和“吃”個一點不剩，這可就把弗洛斯可驚呆了，弗洛斯沒想到這熔爐的火焰除了自己來親手熄滅居然還有第二種辦法。
弗洛斯揭開了蓋帽，熔爐的內部被火焰燒得通紅，一陣滾熱撲面而來，雖然這熱度不會讓自己想要躲避，但還是會讓自己感到一會兒不適。即使死神的靈珠受到不知多少高溫的磨練，但還是異常安靜地停留在原地。
弗洛斯想要伸手將靈珠拿起，結果食指才觸碰到靈珠就迅速將手又縮了回去——“這麼燙？！這靈珠問題可大着呢！起碼比我想得還要大。”
弗洛斯正經地站在原地，閉上雙眼，嘴巴快速地念着令人聽不見也聽不懂的咒語，但是正在裁剪店的閻羅王知道了弗洛斯在說些什麼。閻羅王的神情毅然，他也沒有料到這一點，死神的靈珠居然可以吞噬冥界的火焰，他想要趕快回到弗洛斯那裏。
“暗夜披風還需要多久才能做好？”閻羅王靠近店鋪老闆問道。
“我是按照您的要求來製作新的披風，所以所需的時間比以往要長一些，但我還是在快馬加鞭地為您製作着的。如您有什麼事情，你可以先去忙，我製作完成後就給您送過去。您也不用擔心，我知道該送往哪裏。”閻羅王轉過身去，二話不說地離開了剪裁店——他對剪裁店不是一般的放心。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死神的靈珠能夠吸收火焰！”弗洛斯見閻羅王趕到了自己這裏，立刻跑向前去問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可以吸收火焰的靈珠，熔爐里的一切都被吸收得一乾二淨！”
“我也不大清楚，德卡爾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莫非——”閻羅王似乎想到了一種可以解釋死神靈珠現狀的原因。
“莫非什麼？你想到了什麼？”弗洛斯輕聲地問道。
“莫非德卡爾後面有個師傅？”閻羅王盯着弗洛斯的眼睛說道，“一個十分厲害的師傅。”
“一個十分厲害的師傅——那麼你覺得他的師傅會是誰？”弗洛斯也許猜到了閻羅王所想的，但他不相信是這樣，他也不敢相信。
“我只希望不要是他，但——我已經想不到還會是誰了。”閻羅王神情凝重地看着弗洛斯。
“你不會指的是他吧——怎麼可能是他？他已經消失了很多年了！你派出去的幽靈搜尋隊這麼多年了都沒有他的消息，他應該早已是徹底消失了才對。而且很多年以前你將他擊敗之後，他不是，他不是已經沒有靈性了嗎？他沒有了靈性在哪兒都無法生存，然後自生自滅，按道理來說他不可能還活着啊！”
“當時，當時他還有一絲靈性，一絲只能維持他生存的能力，但也堅持不了好久就——該消耗完——才對.......”閻羅王低着頭閉着眼說道，表情像個承認錯誤的小孩一樣，他也不願意繼續說下去了。
“你說什麼？他當時還有一絲靈性！”弗洛斯大吃一驚，“你——怎麼能犯這種低級錯誤！他完全可以憑藉那點靈性尋找一個替身，哪怕是只蟲子他也能活下去的。”
“他應該找不到了替身才對，他不會願意找只蟲子作為自己的替身，這我很清楚。如果他找到了替身，那人間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不是嗎？”
“這我知道，但萬一——我是說萬一他真的找到了替身，然後後面他一直在選擇隱居的人作為替身呢？在人間還是有人選擇與世隔絕，但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麼又和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閻羅王一時也不確定那個人與德卡爾，還有死神被重鑄這三者的關係，他只能大膽猜測，“我想到了一種可能，但我不確定會不會是這樣。”閻羅王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他不願意相信的理由。
“你說吧。”
“他一直在選擇隱居的人作為他的替身，這樣做的原因就是防止被我們發現——這是我想的唯一的可能；離開冥界的【魂】前往他隱居的地方——至少德卡爾可能是這樣；他們學會了靈魂重鑄——他是我知道的唯一一個領會這個技能的人，這個技能連我都沒有學會，當然還有其他技能。”
“我也不敢確定你說得有沒有道理。”弗洛斯雙無神地搖搖頭，即使聽了閻羅王的猜測，他還是感覺沒有頭緒，“如果可以救活死神，如果他還記得的話，我們可以問問他，他是面對過德卡爾的，我覺得我們還是聽了死神的描述之後再下定論吧，雖然——前提太難了。”
“不要怕，死神會回來的.....”閻羅王梗塞了一會兒，說道，“現在我們就必須換個方法了。”
“這麼說，你還有其他方法拯救死神了？可，可是，死神的靈珠已經沒有靈性了啊！我們冥界的所有辦法都對它無效了。”
“你說得沒錯，我們冥界的辦法對靈珠都是徒勞，但人間會有辦法讓靈珠恢復靈性，我們現在只有這樣了。”閻羅王地向著門口望眼欲穿地說道——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他結交了許多年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