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植物人
晚上十一點四十四分，潛江市郊區，沿江路，太平巷。
巷口僅有的兩座路燈，一座已經徹底壞了，一座則忽明忽暗，夜色時而被黑暗淹沒，時而亮起一小片昏黃的燈暈。
燈下，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急匆匆的掠過。
藉助燈光，依稀看到這個人似乎是一名消瘦的中年女子，她手裏提着一個膠袋，顯得行色匆匆，還不時回頭張望。
身後夜色寧靜，沒有人影，連半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
然而，這種寧靜卻並沒有讓她安下心來，反而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不安。
女人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幸好離家不遠，幾分鐘后便來到了一間一樓的車庫房前。
她快速掏出鑰匙，熟練的打開房門，打開家裏的燈，反身將鐵門關上。
這是一間車庫改造的小房間，房間本就很小，十幾個平米，傢具也十分簡單，家中唯一像樣的便是那張寬敞的大床了，佔了不小的地方。
床上躺着一名男子，身上蓋着一條毯子，看男子容貌，應該不到二十歲的樣子，說得上眉清目秀，只是臉上血氣不足，臉色蒼白。
此時，他正安靜的躺在床上，雙目微閉，就連剛才陳月紅回來了也沒有什麼反應。
家裏的燈很暗，即便開了燈，屋裏的光線依舊有些暗淡，但陳月琴看到床上躺着的那名年輕男子時，心中的恐懼終於逐漸散去。
“呼”女人背靠在門上，長長鬆了一口氣。
“下次得早點備好小凡的葯，可不能再忘了。”陳月紅自責的嘀咕了一句，便走向床邊。
床上躺着的男子，是陳月紅的養子，楊凡。
在楊凡三歲的時候，沒有生育能力的陳月紅與丈夫，從潛江孤兒院收養了楊凡，從此視若己出。
十年前，楊凡還是一個聰明活潑的男孩，成績優異，連學校的老師都跟陳月紅說，這孩子是個天才，以後最少也是華大少年班的料。
可是誰也沒想到的是，這樣一個天之驕子，一場意外，卻讓楊凡成為了植物人。
一躺就是十年！
為了給兒子看病，陳月紅不顧丈夫的反對，變賣家產，此後丈夫也離開了她，他們家從一個生活富足美滿的家庭，淪落到如今家徒四壁，債台高累。
陳月紅眼中露出一抹溫柔的目光，心中的忐忑也平復了下來。
她走向楊凡床邊，將膠袋放在一旁，握起楊凡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撫摸着。
“兒子，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十年，但媽媽相信你一定很快就會醒過來的，媽媽一直都相信你。”
陳月琴的聲音輕柔但卻堅定，就像她單薄的身子，看起來弱不禁風，卻固執的為楊凡續了十年的命。
“天氣熱了，媽幫你擦洗一下，待會兒給你掛點葡萄糖。”陳月紅說著站起身，往角落那間兩三平米的簡陋衛生間走去。
正在她起身之際，房門方向傳來了一聲猛烈的巨響。
陳月紅急忙轉過身，瞪大眼睛盯着房門的方向。
只見鐵門表面正在發生詭異的扭曲，好像門外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像在蹂躪紙團一樣，輕而易舉的將鐵門撞擊到扭曲變形！
即便他們住的是車庫廉租房，但大門是全金屬材質，人力根本無法如此輕鬆的將這麼大一塊鐵板扭曲！
突然，嘭的一聲，鐵門因太過扭曲，整塊鐵板直接從門框脫落。
陳月紅驚恐的看着門口，在那片黑暗中，她隱隱約約看到一個比門框還要龐然的黑影輪廓……
黑暗中的身影稍稍彎腰，一對紅色的血目緩緩向下移動，停在門沿處。
就像深夜中野獸的眼睛，死死盯住獵物。
陳月紅腦中嗡嗡直響，一瞬間，網絡上出現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湧入腦海中。
看着被生生卸掉的鐵門，門外那團黑影，那雙駭人的血目，陳月紅此時心跳加速，雙腿發軟。
她看不清站在門外是的什麼，但她知道，那東西一定很可怕。
她本能的想要尖叫，可此時，她看到了床上那個無法行動的人！
啪的一聲，屋內唯一的照明燈泡，彷彿承受不住壓力，短路了。
就在燈光消失的一剎那，那道黑影已經輕易的擠破門框磚石，將整個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黑暗中，一道比夜色更黑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撲向陳月紅！
一陣亂響之後，頃刻，整個房間內被濃重的血腥味充斥。
沒有人注意到，此時一雙已經緊閉了十年的眼睛，竟然微微睜開，他試圖睜大眼睛，但卻沒能成功，最終又無力的閉上了。
……………………
凌晨四點二十四分，一男一女，兩個身着黑色皮質大衣的人影，跨過地上扭曲的鐵門，穿過塌陷的門框，走入了這間車庫房。
男人大概一米八左右，國字臉，短髮微卷，臉上的絡腮鬍修剪得十分工整有型，眼眶較為凹陷，讓他那雙銳利的雙眼顯得像鷹一樣敏銳。
女人一米七出頭，留着一頭長發，五官精緻，皮膚白皙，看不出化妝的痕迹。
相同材質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沒有身旁男人魁梧高大的感覺，反而顯得身材勻稱，凹凸有致，黑色高跟皮靴讓她本就出眾的身材，更加高挑完美。
男人嘴上叼着一個木質煙斗，在胸前一塊液晶設備側面按動了一下，同時說道，“潛江市“清道夫”第十二小隊，秦昊，安雅已抵達案發現場，開啟影像記錄。”
接着他便快步走到牆角那具屍體前，俯下身查看一番，對着領口的麥克風說道，“受害人已經死亡，四肢斷裂缺失，傷口呈撕扯狀，軀幹從前胸至右側腰部有三道平行傷口，表皮，肌肉，骨骼均被深入切割，初步判斷為抓痕，體內臟器缺失。”
“受害人頭部完好，神態較為……”秦昊一邊站起身，一邊皺起眉頭，疑惑片刻，還是專業的給出了形容，“平靜。”
秦昊查看完屍體，站起身，嘬了兩口煙斗，看了看被破壞的入口，微微眯起眼睛，“應該是獸界的，而且那傢伙等級不低啊。”
安雅淡淡說道，“周圍沒人聽到動靜，我們之前也沒有發現任何足跡，那傢伙能力很恐怖……那傢伙的手段如此殘忍，可受害人的表情居然還能如此安詳，奇怪。”
秦昊沒有置評，只是繼續走流程，“受害人身份確定了嗎？”
“確認了。受害人名叫陳月紅，47歲，便捷超市營業員，另外在順心家政服務公司兼職。”
“她還有一個兒子，叫楊凡，十年前成為植物人，她一直在照顧。”安雅一邊說著，一邊提起床邊的膠袋。
膠袋裡的藥品，很好的證明了剛才她提供的信息。
秦昊看了看膠袋。
“應該是給她兒子買葯的時候，被那東西盯上了。”
“陳月紅已經遇害，她那個植物人兒子更不可能倖免。”
安雅平靜的說道，“真是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隊長，怎麼結案？”
秦昊站在原地，嘬了兩口煙，思索片刻，淡淡說道，“報失蹤人口。”
“先處理一下現場。”
正在兩人商議之際，突然床下傳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極度虛弱，低沉，卻又顯得格**冷，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告訴我……那個傢伙，是……什麼東西！”
秦昊和安雅相視一眼，同時蹲下身查看床下。
床下，一個年輕男子正平躺在狹窄的床底！
他的身體似乎無法行動，但是他那雙眼睛卻佈滿血絲和淚水。
安雅立即打開腕錶，比對了陳月紅兒子的個人信息，對秦昊點了點頭，確定了此人的身份，“他就是楊凡。”
秦昊微微眯起眼睛，即便是經歷過太多類似的場面，但此時他也不由被這一幕驚呆。
為什麼陳月紅在經受如此殘忍的折磨后，可以表現得那麼平靜？為什麼一個植物人還能活着？
他轉頭看向了牆角那團血肉模糊的殘體，腦中升起一個念頭。
普通人不可能從那東西手中逃脫，對於常人而言，那東西就像某種神明，常人不可能比那傢伙更快！
但……母愛可以比神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