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秋風（上）
儒聖坐在一顆黑子之上，雙腿下垂，在空中晃蕩。
威虎站在棋盤上，第一次見儒聖，居然是這樣的場景，雖然之前就在措辭了，但真的見面后，有些話還是說不出口。
“怎麼了？不是很憤怒的嗎？真到了我面前就啞火了？”儒聖笑道，說得不緩不急。
威虎深吸一口氣，隨意坐在地上，誰知剛想說話時，一顆白字從地上凸起，將他的身形抬高。
“我坐在上面了，你為何要坐下面呢？”
“反駁別人的時候啊，要站在同一條線上，不然別人聽不到的。”
儒聖隨口一句，卻讓威虎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場面尷尬了半刻鐘，威虎才緩緩開口。
“原本我挺憤怒的，但真見了您，卻覺得沒什麼需要說的了。唯一讓我擔憂的便是孟老師的聖途墮入極端，可否有救？”
儒聖淡淡道：“你便是他的葯，你活着，就說明他那時還沒有陷入極端。但也只是尚存理性。”
“聖途可能走錯，誰也不知道走出的路對不對，不像規則，瀾界意志會來否定你，聖途沒人會管，也沒人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當年他選擇走這條聖途時，便已是有了拋棄自身的覺悟。他早已不是他了。”
儒聖將聖途的危險說出，卻讓威虎更加不解。
威虎皺眉道：“那為何還要走聖途，正常的大道不好嗎？沒有把握的事，為何還要做？”
儒聖緩緩道：“正因為沒有把握，才需要去做，若是有把握，還需要我們做什麼？修鍊本就是逆水行舟，倒退只是差的結果中最好的一種。”
“當有一位位大儒前赴後繼奠定聖途后，聖途也終將與大道一樣，成為真正的修鍊體系。”
威虎疑惑道；“那您為何能成就聖人？您不是走出了路嗎？”
儒聖搖頭：“我走出了，也沒走出，我走出的是聖途之道，非聖途本身。所以我也只是成道境，非聖途的聖人境。”
一語點破謎團，聖途從未成功。
“那您為何還要讓別人修行聖途？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威虎脫口而出，這才發覺此話不妥，卻也沒有咽回去的餘地了。
儒聖的眼神閃動了一下，無奈道：“因為此路可以並肩成道境，機緣與危機並存，你們探索秘境時，不也是一樣？”
“王座乃皇室走狗，可願意成就者，不也是趨之若鶩？道理都是一樣的。”
修行本就是這樣，一件所有人都知道風險的事，還是會有投機者選擇鋌而走險。因為它有回報，哪怕只是虛無縹緲的回報，可只要足夠高，便能讓人心動。
“孟風冕之事，只能靠他自己，聖途受別人的影響越大，其實對他本身傷害越大，想走出來，只能靠他自己。”
儒聖換了個姿勢，端坐在棋子上，衣衫飄飄，眼神堅定。
“你可否願意成為吾之親傳？”
此話一出，冥冥中像是有所感應，威虎身上的《言靈》不自覺地翻動，未曾窺探的第八頁浮現。
那是一位修士的全身像，他身披灰色的長袍，卻沒有眼睛。
那畫像面朝儒聖，一步不讓。
儒聖看着這一幕，若有所思。
“看來，你我之間，也難有師徒的名分啊……”
“你既然是規則轉世，那便去吧，去斷開與前世的聯繫，否則你永遠跳不出這棋盤。”
景色幻變，威虎還有些話沒說出，卻已經來到一座輪迴盤面前。
一個女子詫異地遠望，一時忘了說話。
“地府？後土娘娘的領地？”
威虎感受着周圍規則的變化，已是有了答案。
後土娘娘從輪迴中走出，她的面容撲朔迷離，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場，讓威虎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儒聖那老頭真的事兒多。去吧，步入這輪迴，便能斬斷與前世的關係了。”
後土娘娘大手一揮，欲將威虎摔入了輪迴之中。
卻發現威虎站在那紋絲不動。
“嗯？”
威虎搖搖頭：“我自己會走。”
一躍而起，孤身入輪迴。
牛詩琦從後方跑來，卻發現威虎並沒有看到自己，不由得怔怔失神。
“徒兒，你現在太弱了，若真的想站在他身邊，就得夠強。那孟靜雪如今也不過准帝，你若是能以六劫之身突破大帝，日後自然還有機會搶回他。”
後土娘娘的嗓音冰冷，冷了牛詩琦的心扉。
“是啊，我太弱了……”
……
威虎踩在鬆軟的泥土上，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枯黃的樹木參天，飄落的樹葉在落地前化為灰燼，四下無人。
一望無際的荒野下僅有他一人，顯得有些冷清。
“轟隆~~！”
遠處的爆炸聲傳來，威虎本想一躍而起，卻發現自己的力量只剩不足一成。
“真身入輪迴居然削弱了這麼多嗎？”
所幸《越升天髓經》的運轉還是穩定，他慢慢地走在路上，朝着爆炸聲的方向前去。
......
“呵呵哈哈哈，真是有趣。”
“小娃娃，你就乖乖認慫吧。”
“是啊，一個準帝居然敢闖入這裏，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
三尊陰暗的氣息升起，暴虐之意驚人。
而他們對面的是一位黑衣女子，正是威虎的母親威月。
只不過是威月年輕之時，鋒芒正盛。光是手中一柄長劍，便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哼，憑你們也想阻我？”
一道劍光飛過，星辰斗轉，金光四濺。
“放肆！”
兩道光芒與之相撞，周圍的靈氣駁雜到了極點，朝着周圍散去了恐怖的威壓。
一尊陰暗的神祇散去了威壓，竟是被一劍折去。
“我，從不信命！你們敢來收割我，便要有被我收割的覺悟！”
威月一躍而起，身隨劍動，化為金色的劍芒，扎向一尊神祇的身軀中，光芒四射。
“不！~”
又一尊神祇消散，墜落的異象將天空化為血紅，下起淅淅瀝瀝的血雨，詭異無比。
但他並不是失敗了，而是靠着沉眠前的威壓，攪碎了威月的左半身。
“哼！最後還不是落在本座手裏。”
最後殘存的神祇伸出巨手，沖向威月。
殊不知，一道銀光劃過那尊神祇的胸前，攔腰截斷。
“太！”
那尊神祇轟然倒塌，附身其中的意志也再次沉寂。
三道陰暗的氣息來得快，去得也快。
威虎原本不想救，但他靠着《言靈》看到的是，若是不救，母親就會消失。
這麼一來，預知與溯古都會變成必然，也就是自己當初能誕生，就是自己救了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埋下心底的疑惑，威虎降下《斷骨法》的綠意，替昏迷的威月療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