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大結局(中)
第468章大結局(中)
華麗又溫馨的淡黃色床幔下,那個高大英俊的男子,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原本是清冷高貴的眉目中,此刻卻是泛着點點笑意,就那麼輕飄飄的瞥了她一眼,那一眼猶如電光火石般的速度,迅速撩撥到心尖位置,隨後又是那麼輕輕一顫,逼得整個人都忍不住跟着他抖了一下。
庄千落會意過來之後,趕緊從他懷裏坐起來,整張俏臉都紅得彷彿燒起來,風情萬種的瞪了他一眼,卻是哼道:“腿都骨折了,居然還要在大殿上耍帥?你這男人啊!就是這麼不讓人省心!懶得理你!哼!”
說完轉身就跑,生怕一個逃慢了,眼前的男人就會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卻沒想到,她才剛剛跑到門口的時候,就和迎面走進來的小德子打了照面。
小德子趕緊跪下行禮,之後說明來意:“娘娘,剛才陛下傳旨,讓殿下與您,速速去頤和殿見駕。”
庄千落微微一愣,隨後吩咐小德子:“備轎攆。”
“是。”小德子領命下去,庄千落也只好轉身回去。
如今太子赫連辭言被廢幽禁,宮裏所有皇子中,也就只有千城覆是被允許乘坐轎攆的。
庄千落跟在轎攆旁邊走着,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自家深沉面色的男人,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從前她只知道,赫連辭言和千城覆在一起比,千城覆絕對是不佔優勢的那個,父母都格外疼愛第一個孩子,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如今呢?
和直接救駕成功的赫連辭睿比,千城覆在皇上的心裏又算是什麼?
明明知道他受傷了,卻還是要他現在去見駕?
難不成,皇上是準備再勸千城覆退讓一次嗎?
千城覆感受到庄千落的眼神,低下頭去的時候,庄千落正好將視線挪回來,那明顯是逃避的眼神,他怎會不清楚呢?
一路到了頤和殿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千城覆揮揮手示意上前彙報的影衛下去,就牽着庄千落的手一起向裏面走。
刻意放慢了一下腳步,與前面帶路的宮人隔出一些距離,他才輕聲對她說道:“聽說半個時辰前,母后已經將九王爺叫去棲鳳殿。”
庄千落毫無意外的點點頭,既然能猜到皇上找他們來是什麼目的,自然也可以輕易猜到皇后的意思。
千城覆繼續道:“我已經命人將東宮珏宣進府中,稍後見完父皇,你去見見他吧!”
庄千落再點點頭,便直接跟着千城覆進到皇上的寢宮之內。
皇上經過這樣一鬧,身體更是大不如之前,那明顯就吊著一口氣的模樣,似乎隨時都可能暈厥過去,再也醒不過來一般。
夫妻二人行禮之後,還是由李公公宣佈他們可以起身,之後帶着所有宮人下去,只留下他們三個人。
“修兒,坐近點。”皇上依靠在團枕上,看起來睜着眼睛都有些吃力,卻是率先說出這樣一句吩咐。
千城覆聞言向前挪了挪椅子,幾乎是直接和皇上面對面而坐。
皇上抬起暴瘦后,青筋暴露的手,抓住他的大手,輕嘆:“你這孩子,從小就不在父皇身邊。才三歲大,就被你母後送去學藝,好不容易學成歸來,卻又常年東征西討,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天。轉眼,你都這麼大了!比父皇都高出一頭!”
皇上突然慈愛的喋喋不休,千城覆心情難受的低下頭,那雙向來習慣清冷的眼眸里,卻是裝滿了悲傷和不舍。
將死之人,最常說的話就是回憶過去,就像是在給自己的一生做總結,他自己只是一臉的輕鬆,聞着卻是打心底難過。
之後,皇上又講了許多千城覆童年的去世,以及他剛剛出生之時的故事。
庄千落坐在一旁聽着,已經開始偷偷的拭淚,千城覆也有了咬着唇角的動作,皇上卻是話鋒一轉,突然說道:
“你大皇兄固然有錯,卻也情有可原。你沒登上過這個位置,從小接受的教育,也非帝王觀念,所以你還不能懂!況且他是你的親兄弟,是朕的長子,朕不能殺他。”
皇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甚至可以說,之前他說了那麼多的話,其實就在為這句話做鋪墊。
到頭來,皇上真正偏心的人,還是赫連辭言。
庄千落並非千城覆,但是此刻她的憤怒,卻是那麼明顯。
但是抬頭間看到千城覆,他卻依舊還是那麼平淡,甚至平淡中帶着的霸道和貴氣,明顯到讓人望而生畏。
就連一貫威嚴的皇上,都為他的表情一怔,隨後就聽他彷彿漫不經心一般開口,卻說著直逼人內心的話。
“父皇,您說大皇兄情有可原,那麼是不是也就在說,我經歷了那麼多磨難,甚至幾度生死徘徊,都是命中注定的?那麼您是否能告訴我,既然我在那麼多坎坷中都走了過來,最後就應該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他這根本就是直接在問皇上,如果你的心沒歪到腋窩,那麼你就應該看到我的努力,以及我這些年的付出。
生死幾度我可以忘記,但是未來的結果,卻是根本就不能含糊的!
否則,你拿什麼再去偏心?再去說服他?
皇上聞言抓着千城覆的力道更重,可能是着急說什麼卻沒說出來,先是猛烈的咳嗽了幾聲,之後就一直在大喘氣。
嚇得庄千落都要去喊御醫,卻見千城覆揮揮手,她才擔憂的坐下。
又過了幾秒鐘,皇上當真順過氣來,庄千落的餘光卻發現,千城覆已經滿頭大汗。
原來,千城覆是在用自己的內力,給皇上疏導體內的鬱結。
千城覆在地下被埋了兩天,無水無糧的情況下度過,之後為了對付赫連辭言的宮變,他剛被救起來,就四處去聯絡人員抵抗。
就連小腿骨折之處,都一直沒來得及包紮,身體情況可想而知。
然而如今他卻用,幾乎絲毫不剩,只是維護生命的真氣在渡皇上,這份父子之情的天性,為何皇上就是不明白呢?
皇上緩過這口氣,本就睜不開的眼睛,便更是垂得厲害,甚至都不能看清千城覆的臉,無力的視線垂在他的胸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很小。
“修兒,你是在怪父皇狠心嗎?其實父皇疼愛你們這些孩子,都是一樣的!……父皇一直以來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發生上一代,骨肉相殘的慘劇。但是如今父皇的身體不行了!本來以為過去的安排已經足夠,可以讓你們每一個人都過得好。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為了那麼一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你們還是走到這一步。”
“父皇的時日不多了!父皇知道,這些孩子裏,你是最聰明的,從小就文武雙全,天下百姓也都最愛戴你。可是這個位置,父皇不能交給你。如果說得具體一點,是不能交給現在的你。為君者,當以百姓國家為先。可是現在的你,為了一個女人,你可以置天下於不顧!你擔不起這個大任,不如就交給老九吧!就算父皇……求你!”
說完之後,皇上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精光四***神的簡直不像個病人。
但是千城覆和庄千落卻是明白,這種情況叫做迴光返照,皇上活不過今晚了!
千城覆身為人子,心裏有多難過,自然是不必說了,上一刻他還在埋怨皇上的不公平。
但是此刻看到他眼裏的流光,心底的疼痛卻是無法言語的,人之將死,還有什麼是活人不能原諒的?
用力咬了咬牙,千城覆壓下喉嚨的哽咽,認真的回答:“父皇,其實兒臣從來都不是真的在意那個位置,兒臣痛心是您從前的不公平。但是現在兒臣懂了,也願意聽您的話。皇位,兒臣不要了!大皇兄,兒臣也不會再記在心裏,更不會去報仇。您放心吧!”
千城覆,終於還是說了假話!
對一直纏綿病榻,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什麼情況的皇上,說了這種假話。
皇上這才放心的點頭,之後就開始叮囑他們要好好過日子,以及千城覆的一身武功,要繼續為百姓守好邊疆。
說了大概有一刻鐘的話后,他就傳李公公進來,將千城覆和庄千落打發出去。
聽聞,在他們離開后,皇上就讓李公公將一眾重臣都叫到寢宮,直接在李公公的攙扶下,寫了太子的人選,也就是下一任皇上的人選。
回去的一路,千城覆都沒開口說話。
第二天早晨,天才剛剛亮,頤和殿就傳出消息,皇上駕崩了!
而赫連辭睿此時還在棲鳳殿中,和皇后一直急匆匆的出門之時,正好與千城覆和庄千落撞了個對面。
赫連辭睿的眼睛是紅腫的,此刻還掛着淚痕,到底是之前哭了,還是因為聽到皇上駕崩的消息哭的,這就讓人猜不出來了。
皇后的鸞驕啟程,後面跟着千城覆的轎攆,沒有許可只能走路去的赫連辭睿就和庄千落並排,幾乎是一路小跑奔向頤和殿。
“聽聞你們昨夜去見過父皇?父皇都對你們說什麼了?”沒想到,赫連辭睿突然會開口問庄千落。
庄千落訝異的轉過頭,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在對上赫連辭睿緊緊盯着她的視線,這才知道不是自己幻聽了。
可是轉念一想,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赫連辭睿都能一直埋伏東宮珏這個眼線在朝堂里,那麼他被幽禁之後,還有眼線在頤和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腦海里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見東宮珏說過的話,她的視線就變得有些模糊。
“本宮在問你,昨天晚上你們見父皇時,父皇都說了什麼?”赫連辭睿十分不滿她這個反應,就連音量都不由得大了一倍。
庄千落回過神來,冷冷盯着赫連辭睿的眼神,是那般的凌厲。
“父皇才剛剛殯天,你就的真面目就要漏出來了嗎?赫連辭睿,你到底在急什麼?覺得我們會暗暗在父皇的遺詔上動手腳?那麼這件事讓你失望了!我們沒有那個機會!遺詔是我們離開以後,父皇才在一眾重臣面前親筆寫的。之後按照祖制,將遺詔懸在床頭,不僅是他親眼看着遺詔,還有一眾重臣看護,所以誰也篡改不了遺詔,你就放心吧!”
庄千落本來是懶得和他說這些廢話,反正即將繼位的人都是他,他到底在着急什麼?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她什麼都不說,赫連辭睿應該就會從現在開始得意,想到他開心,她就會很不爽,所以乾脆說這些模稜兩可的話,故意氣氣他。
赫連辭睿在頤和殿有眼線,自然知道頤和殿裏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奈何千城覆他們和皇上的談話,以及後來皇上的遺詔,根本不是眼線能夠打聽到的事,所以他才會如此着急,詢問庄千落。
沒想到結果卻是,一點便宜都沒佔着,還被庄千落不可一世的態度給堵得心口難受。
他沒能見到皇上最後一面,時間卻都用在皇后的身上,整整五個時辰的談話,結果換來的還是皇后不改初衷。
千城覆到底哪裏好?
除了是皇后的親生血脈之外,他盡過一點孝道嗎?
為了一個女人,拋家舍國,頂撞皇上和皇后。
即便是如此作為,只以為他是皇后親生的兒子,皇后就始終都不會放棄他嗎?
赫連辭睿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手無實權的王爺,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基礎,去完成那個夢想中的最高位。
然而他再勝券在握,如果得不到皇后的祝福,他都會覺得自己是失敗的。
因為不管皇后怎樣想,在赫連辭睿的心裏,皇后就是他的母親。
但是結果……
赫連辭睿狠狠的咬牙,氣沖沖的大步向前走,直接將庄千落甩在身後。
本來以為,憑藉這次他救了皇上有功,皇上會將皇位直接傳給他,不用發動宮變順應天時人意,或許能讓固執的皇后改變心意。
卻沒想到,原來連皇上心儀的人,都變成了千城覆。
那麼他接下來,是不是真的要用武力解決?
目前,這是赫連辭睿心底最為煩亂的。
接下來,就是皇上入殮一切繁複的禮儀,整個皇宮幾乎只是一眨眼就全部變成素白,到處都是誦經敲鐘的聲音,使得隱隱夾雜的哭聲都猶如世外之音一般。
所有皇家的男子,皆是要跪在皇上的靈柩前守喪,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動,即便下面有厚厚的蒲團墊着,也知道是有多難熬的。
千城覆小腿骨折本來是可以避免,可他就是不聽任何勸告,猶如丟了魂魄的布偶一樣,跪在二皇子的身後,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前方,無欲無求的模樣有多悲痛,不是眼淚能夠衡量對比的。
然而跪在後面的赫連辭睿,卻完全沒有千城覆那般淡定老實。
他一會兒借故去芳間方便,一會兒借故說是上不來氣,總之只要有他的僕人到,就會立刻離開靈堂,到底在商量什麼,即便不去聽也可以知道。
庄千落和其她女眷一樣,跪在旁邊的側殿裏,抄寫下葬時需要用的經書。
只不過因為她們是女眷,並沒有男子要求的那般嚴苛,所以累了可以休息,渴了餓了可以吃東西,甚至實在跪不住還可以出去溜達一下。
眾位女眷包括皇后都是這樣做的,唯獨只有庄千落一個人始終都沒動,自打拿起筆就精心抄寫,在別人連半卷都沒抄完之時,她就已經工整的抄完兩卷。
第三卷剛剛要打開的時候,身邊白影一動,居然是花紫汐推着自己的蒲團跪在她旁邊,拿着毛筆抄寫的動作都是虛假的,附到她耳邊小聲的勸道:
“三皇嫂,現在可不是你盡孝的時候啊!我剛才可是看見,九王妃第八次出門去,而且還是拉着景太尉的夫人,那暗中放到景太尉夫人手裏的夜明珠,比她的手掌還要大,光芒都刺到我的眼睛了!景太尉位居高職,他們如今拉攏的這樣明顯,目的到底是什麼,還用我說嗎?你怎麼還有時間安心跪在這裏抄寫佛經啊?”
花紫汐越說越着急,因為她明顯看到,即便聽到她在說什麼,庄千落根本也是無動於衷的。
又等了幾秒,見庄千落確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花紫汐有些等不了了,乾脆直接從她的手裏搶過毛筆來,從根本上阻止她再做這些無用功。
庄千落這才被迫抬起頭,一雙慧黠的眸子,清澈的望着急躁的花紫汐,小聲道:“別鬧了,拿來。”
“三皇嫂,你知不知道,現在你和三皇兄是魚肉,九皇兄是刀俎啊?你怎麼就能這麼鎮定?”花紫汐氣得漂亮的小臉都鼓了起來,卻是依言將毛筆再度遞給庄千落。
庄千落接過毛筆卻沒有去寫,只是輕聲問花紫汐:“九王爺是你的親哥哥,他做皇帝,你不開心嗎?”
花紫汐聞言一愣,有些尷尬的回答:“我哪裏是不開心?我只是不希望他們有事罷了!為了那個皇位,就連父皇都控制不了他們兄弟相殘,我區區一個妹妹又能做什麼?我現在只求菩薩和父皇在天之靈,讓他們都平安無事就好!至於到底誰是皇帝,重要嗎?”
赫連辭言的太子之位丟了,董妃也受到牽連被貶,如今皇宮裏已經再也沒有花紫汐又驚又怕之人,她便活的越加自由。
庄千落優雅的淡淡一笑,執筆繼續抄寫經書,淡淡的回答:“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
所以如今的她,易靜不宜動。
第四天,皇上出殯到了之前修建的,烏龍山陵寢,又是封閉墓室又是添封土,一忙活就是一整天。
直到一切都結束之後,所有人這才又回到頤和殿,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李公公取下仍舊選擇床頭的遺詔。
所有人皆是下跪聽旨,更是將心都選到了嗓子眼。
到底會是哪位皇子呢?
甚至就連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一點希望都沒有的皇子,在這一刻都是希望奇迹出現,李公公口中宣讀出來的人,是自己!
李公公宣讀了眾多文縐縐的詞,一直到最後,才點出那個重要的名字:“……傳位於三皇子赫連辭修!……”
再之後李公公說什麼,沒有人再去認真聽了,所有人的視線,此刻都集中在,因為就跪不起小腿還有傷,到此刻都由小人攙扶,半跪在地上的千城覆。
這一刻,向來淡定的千城覆,都有些沒回過神來,完全不相信的看着李公公。
這怎麼回事?
他真的什麼都沒做過啊!
這繼位之人,怎麼就突然變了呢?
馬丞相深深的看了千城覆一眼,嘴角微微有些上揚。
赫連辭睿卻在這時,霍地站起來,指着李公公怒罵:“你個閹人!父皇生前最寵愛的就是你,最信任的也是你。卻沒想到,原來最狼心狗肺的人,就是你這狗雜種!連父皇臨終前的遺詔,你都敢篡改?你怎麼對得起父皇?對得起天下人?來人吶!給本宮拿下這個閹狗!”
赫連辭睿早就有準備,宮裏又怎能少了他的人?如今聽到李公公宣讀的遺詔,確實是傳位給千城覆,也只能以可以碰到遺詔的李公公撒氣找突破口。
李公公被罵的一愣,抬起頭看着衝進來的近衛軍,迅速的恢復了鎮定,趕緊說道:“九王爺,老奴怎敢做出篡改遺詔這種事呢?在場有十幾位重臣,可都是和老奴一起守着大行陛下的遺詔,他們可以為老奴作證的。另外,陛下在臨終前,確實交代老奴一些事情。還請三殿下和您,一同隨老奴來。”
箭在弦上,赫連辭睿哪裏可能上後面聽李公公說什麼?
他乾脆孤注一擲的道:“你個閹狗少胡說八道!你到底想借父皇的嘴,胡說什麼?你就在這裏說好了,也讓所有人都聽聽,你這個被收買不忠不義的閹狗,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李公公被他逼得有些無奈,咬了咬牙,也只好當眾說出事情的原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