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之歌
七仰着躺在屋頂上,瓦片上的釉脆的七七八八,躺着並不舒服。
雨淋濕透了的衣服粘着皮膚,雨滴呀還時不時落進眼裏。
直到腦內癲狂的樂譜創作完成,最終聽見貓踏水的聲響。
好慢,不過似乎還有個人更慢。
衣服已經濕的徹徹底底,七翻過身,脫去外衣只剩一件單衣,還輕快些。
衣服卻不經意間觸碰到鬆動的瓦片,咔的一聲。
探出頭去,見輪廊沒有注意,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躺了下來。
青色風從不停歇,染與清風共協,沉浮迴轉,落落無為。
“早上放他進去便是,死人一個,任她進去買個棺材。”
“哎,半死不活的,怕不是落了災,染了病,怕就怕最後染了一城老少。”士兵繼續大口扒着飯,生怕吃的少了。
一旁的同僚打趣道“平時不見你這樣盡責,怎的,良心發現了。”
“什麼良心發現,那時突然的,就想做了,順手就攔下了,有什麼好說的。”
“只是那個女人…….”
“……..”七突然感覺一身冷顫,感覺渾身不自在,卻又突然的想到些什麼,小心翼翼解開懷中的包裹,將面具取出,放在一旁。
雨一直一直下着,黑雲籠罩,不見半點退散痕迹,任雨打濕的手指也長了些白皺,耳邊傳來陣陣夾雜雨與風的呼吸卻又如此安心。
“好慢呀。”
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七想來想去卻不成想到軍中消息傳遞如此之慢,虧得還怕來不及,早早來此等候。
“早知如此,應該吃些東西再來的”
山上吹下的風再也沒停過。
“撲哧”
像是蘑菇爆裂的聲音,狹隘的巷子裏,看起來高大的剃頭鬼,側着身子卻能輕易穿行。
一步一步的向著輪廊走着,他側着身子,用那蹣跚學步的樣子,緩慢挪動着,滑稽的像個模仿孩子的大人。
剃頭鬼拍拍輪廊後背,眼裏再次浮現出那些怪異的文字,可迎來的卻是另一雙,另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眸。
七從房頂一躍而下,卻重重的摔下流淌着薄薄紅色的河床,幸虧有着背上包裹才沒有太疼。
七摸着河床中被水沖洗的光滑的碎骨慢慢站起,說“夠慢的。”
映紅的天空多了一抹淡淡的藍色,像一團海,替代了天空。
“面具在這,想要就來拿吧。”七從包中拿出被布包裹着的面具,扔到岸上。
“和我一起回去吧。”
“軍長,他,也不會太過責罰。”剃頭鬼負手而立,像一個柱子,站在那裏。
七走到他面前,抬起頭,看着剃頭鬼的眼睛,將包裹遞給了他。
“小十,替我交給他好嗎。”
“好。”剃頭鬼毫不猶豫應下了,眼中異文映現,接下包裹,隨手一扔,那包裹便消失不見。
七轉過身去,蹲下輕輕捧起一盞水,拋向空中。
“這景色,一點沒變。”
“你也一樣,一點沒有變。”
“為了他,值得嗎。”
“是為了他,也為了你,為了我。”
“若是我回了北漠,你會隨他一同離開嗎。”
“你不會這麼做。”七從水中尋出一塊趁手扁骨“若是水深些,就可以打漂了。”
七奮力一扔,卻只濺起一朵水花。
剃頭鬼撿起面具,扯開布,卻是一木製嬉笑娃娃臉。
“面具…..”
“啊”
剃頭鬼轉過身,只見七雙手顫抖的握着什麼,緊閉着眼,臉上流下兩道血痕。
“撲哧”
血糊從指縫滑落,落進水中,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了。”七捂着眼,疼痛的刺激還是止不住發抖。
“軍長他,會…..”
七眼裏現在能看到的並不是黑暗,而是一片的虛無。
“小十。”
“我在。”十趕忙走上前去。
七抱緊十的臂膀,清晰的感覺到皮膚下,隱隱有顆心臟遊動。
“疼嗎。”
“不疼。”嘴上是這麼說著,可每次使用時撕裂灼燒在重新生長肌膚之痛,還是全做苦水吞了下去。
“生來為人,自然也要做為人一樣睡去,你這樣會睡的難受吧。”七撫摸着十的臉頰,細細聽着指甲划動細絨的聲音。
“不會難受的。”
“願我們夢中相見。”
黑色的血刃從指縫伸出,至左而右貫穿七的喉管,隨着一聲清脆的斷裂聲,懷中的生靈也平靜下來。
生者以逝,纏身荊棘也該剝去
十緩慢站起,一根根血刺從動脈刺出,它們捆綁在一起,化作一把尖刀,用它切下自己的下顎,從氣管和咽喉中一寸寸抽出黑色如同淤泥的筋絡。
休息片刻,眼前慢慢變得模糊,於是又將那血刃連同筋脈一同拔出,一起帶出的,還有那和還在跳動的黑色心臟。
疼痛的已經麻木,更像是一種飄飄欲仙的輕快感,做完這些,十轟的向後倒去,血紅的河水不會被血污染的更紅。
眼睛被鼻子到流出的血弄的刺痛不堪,卻看見七的身體躺在河床中,河水淹沒了她的半張臉,卻是笑的睡去。
十緩緩坐起,七已在一旁等候,路上的人也多了起來,一座木橋憑空出現在眼前,回頭看向自己躺在水中的身體,拉起她的手,隨着人流,走上了木橋。
橋上的女子像對待每一個人一樣遞上了一碗湯,十仰頭一口喝下,苦的發酸。
“對不起啊,火沒燒好。”
“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