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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磊告訴她,當年遲父與鍾立信合開公司,因為經營不善,導致負債纍纍。而後鍾立信突然間撤資,又不知動用了什麼關係,將公司債務與自身撇得一清二楚,只留下遲父一個人扛起整間公司的巨額債務,遲父承受不住壓力,跳樓身亡。那時候,遲磊只有六歲。

“你永遠無法想像我的童年有多黑暗,沒有父親,要忍受那麼多人的白眼,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努力,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父親的位置上,為他討回公道。而這一切都是拜鍾立信所賜。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如此重用我,僅僅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婿?因為他愧疚,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對不起我爸!”

事情真相似乎總是血淋淋的。原來,遲磊的憤恨皆是源於此。從前,鍾清總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才惹得遲磊討厭,可是今天,她才明白,那根梁子結於二十年前,而她只是愚蠢的做了他復仇的炮灰罷了。

鍾清的聲音透着無限疲憊:“鍾家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爸也已經不在了,遲磊,恭喜你,你報仇成功了。”

“沒錯,我得到了曾經所期望的一切。”遲磊定定的望着她,皎潔的月光投射在她的臉頰,那雙漂亮的眸子似蒙上一層陰影,暗淡無光。“可是這五年來,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鍾清扯出一絲譏誚的笑意:“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事業,愛情,你都有了。”

遲磊額角突突的跳,“黎顏玉她並非我所愛。”

鍾清冷笑:“你不愛她,卻婚內與她暗度陳倉,你不愛她,卻和她同床共枕五年之久,你不愛她,卻大張旗鼓的與她訂婚——還送了她名為‘1ove’的婚戒?”

遲磊百口莫辯。要怎麼解釋,她才能夠相信。

他沉默。

鍾清眼眶發熱,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

孟瀾從梳妝鏡中看到女兒欲言又止的表情,將佈滿香皂沫的手沖洗乾淨,“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好消息,我洗耳恭聽,壞消息,你就別拿來刺激你老媽了!”

鍾清抿抿唇,問道:“媽,遲磊父親的死,是不是跟我爸有關?”

孟瀾手上動作一頓,猛地擰上水龍頭,惡狠狠地拽下毛巾擦拭手指:“遲磊跟你說什麼了?”

“媽,遲磊說得是不是真的?”鍾清又問了一遍。

孟瀾翻了翻眼皮,白了她一眼:“現在就算是遲磊那個死鬼老爸從墓地里爬出來對峙,我也不怕!當初我和你爸千般萬般阻攔不成,他竟然背着我們簽下一份投資協議,並且偽造了你爸的同意書,這才造成了投資失敗!你爸不撤資,難道要讓那麼多人跟着他一塊兒陪葬呢?”

鍾清呼吸有些不順暢,背抵着牆壁,撫着胸口喘氣。

孟瀾急了:“閨女,沒事兒吧?”

鍾清搖搖頭:“我沒事。”

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噩夢連連的,驚醒時額際都是汗水。

撫着胸口坐起身,卻發現身旁的兜兜不見了身影。這小子平時最愛睡懶覺,今天居然起這麼早?

等鍾清去盥洗室掬水洗了把臉,在屋子裏逛了一圈卻沒見到兜兜的影子。

她發現客廳玻璃茶几上留着一封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信。

鍾清額角突突地跳,手指都發顫,眼睛裏只看到那句“原來我不是媽咪的兒子,我走了,我再也不要回來了。”

鍾清沒有時間去思考兜兜是怎樣知道這事實,她和孟瀾兵分兩路發瘋似的到處尋找,可卻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鍾清打電話給程子浩,終於忍不住哭出聲:“子浩,兜兜不見了……”

“你現在哪兒?”

“我不知道。”鍾清腦子裏幾乎是一團亂。

“清清,你鎮定點,先看一看你附近有沒有顯著的建築物,告訴我。”

鍾清抬起頭,剛欲開口說話,手機已被人奪走,她驚恐的轉過身,竟然是遲磊。鍾清兩眼淚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隱隱約約瞧見他緊蹙的眉頭。

遲磊是要去中盛本部出席股東會議,途經這裏時看到驚慌失措的鐘清,這裏車水馬龍的,而她神色恍惚又慌張,遲磊擔心她會出事,於是下車,走到她面前。

通話仍在繼續,程子浩等不到鍾清的回答,不由得有些着急:“清清——”

遲磊沒有經過鍾清同意,就掛斷了電話。“兜兜怎麼會不見了?”方才鍾清的哭訴他聽得一清二楚。

鍾清搖頭,“不知道。”

“這裏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

鍾清瞥他一眼,拒絕,轉身,兀自往前走。

遲磊三兩步追上她:“s城這麼大,你漫無目的的找人,是預備找到明年去?”

他說得沒錯,可鍾清不樂意理他,“不用你管!”

遲磊眉頭緊蹙,咽了咽發疼的喉嚨。“我沒想管你,你回去,我幫你找兜兜。”

鍾清半信半疑的抬眼看着遲磊,這種眼神刺痛了遲磊。他攥緊了拳頭,隨即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當著鍾清的面,撥通幾個號碼,最後一個通話結束時,他瞅着鍾清道:“這下總該信我了吧?”

鍾清撇過頭去,臉頰上仍掛着淚珠,遲磊拿出手帕,剛觸及到她的臉頰,她便受驚似的往一旁躲開。遲磊動作一滯,鍾清從他手中拿過手帕,抽噎着道:“我自己來。”

這算是小小的妥協。

畢竟遲磊在s城勢力不容小覷,若是有他幫忙找兜兜,必定會事半功倍,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現在都可以忽略不計。

她怕孟瀾擔心,於是打電話通知孟瀾,她所在的地點。沒想到與孟瀾同來的還有程子浩。

那刻,遲磊坐在她身邊,關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而程子浩朝她走來,素來含笑的眼睛裏有莫名的閃光,鍾清渾身不禁一顫。

“清清,他是不是又來找你麻煩?”孟瀾對遲磊一貫沒有好印象。

鍾清搖搖頭:“媽,他再幫我打聽兜兜的下落。”

孟瀾思忖片刻,沒好氣道:“他也會有那麼好心?”孟瀾瞪了遲磊一眼,語氣頗為鄙夷,“先不提咱們之前的恩恩怨怨,單說這次兜兜離家出走的原因,清清,兜兜不是你的親生兒子,這事……知道的統共有幾個人?”

毫無疑問,孟瀾懷疑遲磊。

鍾清怔然的望着遲磊,他反倒一副平常的樣子,目光淡漠而泰然:“與我無關。”

孟瀾還欲說些什麼,程子浩攔住她:“阿姨,首要是先找到兜兜,其他的事咱們稍後再說。”孟瀾不再爭執。

許是昨晚睡眠太差,鍾清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的,幸而遲磊及時扶住她,才避免摔倒在地。程子浩眸色一緊,向前一步,拉過鍾清的手臂,將她半摟在懷中,“遲總,謝謝。不過,我的女人,就不勞煩你照顧了。”

程子浩的佔有欲一發不可收拾。

鍾清抬起手撫了撫作痛的額角,指環迎着日光閃閃發亮。

遲磊默然,黑眸里暗潮滾動。

臨近午夜時,才從遲磊做記者的朋友那裏得到兜兜的行蹤。

一行人迅速趕到高鐵站,在後勤室內找到兜兜。小傢伙不知道在哪摔了一跤,搞得灰頭土臉的,一身新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塵,興許是餓了,正抱着桶泡麵狼吞虎咽。

一見到鍾清等人,把泡麵丟在一邊,抱着鍾清哇哇的哭了起來。等他終於哭累了,鍾清才抱着他默默地掉眼淚:“兜兜,你跑哪裏去了,你是要把媽咪嚇死嗎?”

兜兜抽泣,吐字也不清晰:“那個阿姨告訴我,你不是我媽咪,她還說等你和程叔叔結婚了,就不要我了!”

鍾清一驚,鬆開抽噎的兜兜,疑惑道:“哪個阿姨?”

兜兜撅着小嘴:“是個很漂亮的阿姨……”

小傢伙奔走了一天,累得雙腿都不聽使喚,腦袋更是一團亂,描述的顛三倒四,可鍾清還是很快的判斷出兜兜口中的“漂亮阿姨”是誰。

鍾清起身,冷冷的看着遲磊:“原本,我是應該感激你幫我找到兜兜,可既然此事因你而起,遲磊,你走吧,我們互不相欠。”

自打兜兜離家出走又回到家之後,情緒就異常低落。兜兜雖然年紀小,可是想得卻不少。原來,他是個孤兒。這種被人遺棄的感覺,一旦來了,趕都趕不走。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裏,不論鍾清走到哪,兜兜就像只小尾巴似的尾隨到哪裏。

好在鍾清耐性十足,對兜兜的照顧更加的用心。

程子浩提出一家人回到g城的打算,孟瀾巴不得趕緊搬過去,可兜兜似乎不大樂意,嘟着一張嘴氣鼓鼓的看着程子浩。潛意識裏,他擔心程子浩真的會如(漂亮阿姨)黎顏玉所說,搶走鍾清。

程子浩早就猜到兜兜會是這副表情,他笑了笑,彎下身,手指捏了捏兜兜胖乎乎的小臉:“要不要猜一猜你的房間有多大?”

兜兜雙手抱着胸,十分傲嬌的別過頭去:“不要猜!”

鍾清尷尬又為難。

程子浩笑笑,示意她不用擔心。而後又長長的“哦”了一聲,“那麼兜兜小朋友……是對飛機模型、遙控賽車、變形金剛限量版都沒有興趣了?”

這個誘惑似乎……大了點?

小孩子自我掩飾的能力能有多好,程子浩瞧見他雙眼放光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心裏開心到不行,於是朝鐘清揚了揚眉。

鍾清笑得有些勉強。

好不容易哄兜兜睡了覺,鍾清坐在床沿,替他蓋好棉被。其實,當初孟瀾領養兜兜時,鍾清是反對的,她怕自己做得不夠好,反倒虧待了這孩子。五年,彷彿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他已從當時襁褓中的嬰兒變成了可愛又淘氣的帥小子。兜兜的擔憂,她怎麼會不懂呢。

她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說:“子浩……”

“等等。”程子浩攔住她,“如果你又說改變主意之類的話,清清,我真的會五花大綁,脅迫你上花轎!”

窗檯吹入的夜風拂過她額前的發,鍾清微微勾唇,笑容淡雅。“程先生,我只是想告訴你,關於兜兜,你是任重道遠!”

程子浩呼出一口氣,拍着胸脯道:“放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降伏這小傢伙不是遲早的事?”

“是嗎?”

“當然。”

“那我拭目以待嘍。”

她將頭靠在程子浩的肩頭,瞧着睡夢中的兜兜,緩聲道:“那時候,他才那麼大點。”鍾清用手比劃着,“時間過得好快。”

“這幾年辛苦你了。”程子浩用力握她的手,“以後哪怕天塌下來,也由我為你扛。”

“子浩,謝謝你。”

房門半闔,室內的對話,孟瀾聽得清楚,她輕聲嘆息,鍾清這般疼愛兜兜,若是某天知道了真相,她會怎樣呢?

——

在告訴兜兜他並非鍾清親生的那一刻,黎顏玉已做好了破罐破摔的準備。遲磊的指責更是在意料之中。只不過沒想到遲磊的動作如此迅速,只消一通電話,便公佈了解除婚約的消息。

長長的指甲蜷進手心,黎顏玉痛得無法言說。

她不甘心,於是打電話給遲磊。

“我們已經無話可說了。”他那副冷冰冰的嗓音,真的好熟悉。

黎顏玉哼笑:“遲磊,好歹情人一場,我又是公眾人物,你單方面宣佈解除婚約,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遲磊默然幾秒鐘:“公開聲明中,我已經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攬在自己身上。顏玉,這是我唯一可以為你做的。你,好自為之。”

黎顏玉額角突突的跳,太陽穴發緊發疼,她說話尖酸又刻薄,“聽說鍾清已經答應程子浩的求婚了,怎麼,你預備當她的備胎呢?還是準備橫刀奪愛呢?”

刀刀致命,她的一席話處處點在遲磊最脆弱的七寸上。遲磊驟然收緊拳,沉聲道:“如果我是你,現在就去思考如何挽救自己的事業,而不是坐等賠了夫人又折兵。黎顏玉,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再打鐘清的主意,我會讓你後悔的。”

電話切斷。

黎顏玉闔上眼眸,臉色灰暗。後悔?好啊,她倒真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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誘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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