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楊宗仙
大夏皇都,昇陽城。
細密的雨絲似輕紗籠罩了整座皇宮,一陣秋雨一陣涼,帶來了透骨的寒意。
赤紅的宮牆在雨水的浸潤之下,仿若染上了一層血色,愈發鮮艷。
朱紅宮門之前,一名中年男子靜立於雨中,一身戎裝,默默不語。
半晌之後,宮門緩緩開啟,傳來了一聲長喝:
“宣,龍虎將軍趙笙,入宮覲見!”
趙笙緩步踏入了宮門,一路前行。
皇宮之內,靜謐中透着威嚴,飄落的雨絲洗凈了屋頂琉璃瓦上的塵埃,一片明凈。
片刻之後,趙笙抵達了一處偏殿之前,被一名老宦官攔住了去路:
“將軍卸甲。”
“有勞雨總管。”
趙笙依言卸甲,放下配劍,一身單衣險些遮蓋不住粗壯如熊的筋骨,旺盛的氣血一覽無遺。
“將軍言重。”老宦官點了點頭,讓開了道路:“請。”
望着緊閉的殿門,趙笙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罕見的有了一絲緊張,緩緩上前,推開了殿門。
殿內的光線有些昏暗,中央擺放着一座巨大的丹爐,蒸騰着恐怖的高溫,光是站在殿門口,都讓人感覺肌體滾燙。
跨入殿內不過幾個呼吸,趙笙的脊背就已經開始微微發汗,需要運轉內力才能維持身體平穩。
一名青衣中年道人盤坐于丹爐之前,眼帘低垂,神色平靜,常人難以忍受的高溫,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甚至沒有一絲汗跡。
在一旁不遠處,還站着一位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一襲黑金龍袍,身材偉岸,容貌俊美,雙眸幽暗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微臣參見陛下,國師。”趙笙躬身行禮,神色敬畏。
無論見過皇帝多少次,他始終有種難言的緊張感,如芒在背。
世人皆知,當今聖上楊宗仙,十六歲登基,已經坐朝二十八年,今年已是四十有四,近天命之年。
單從容貌上來看,沒有人會覺得眼前站着的,是一個已經掌控天下近三十載的帝王。
這完全是因為,楊宗仙是一位跨入了武道大宗師之境的無敵強者,壽達兩百年的陸地神仙。
而且,楊宗仙的實力,遠超尋常大宗師,當朝太尉沈烈,正是他親手所殺。
那一戰,趙笙曾親眼旁觀,楊宗仙只用了十招,就將橫掃武林諸宗的沈烈活生生打死,且當場挖出了他的心,飲盡了他的心頭血。
自那一日後,趙笙便明白,坐在皇位上的,是這天底下最恐怖的魔頭。
立於丹爐旁的楊宗仙並未開口,眸光依舊緊緊盯着丹爐。
未得楊宗仙的允許,趙笙不敢有絲毫異動,依舊彎着腰,視線死死盯着腳尖,不敢起身。
轉眼已是半個時辰……
嘭!
忽然殿內炸起一聲巨響,丹爐鼎蓋彈飛而起,未曾來得及落地,便被一旁的青衣道人一把托住,隨手放下,舉重若輕。
數萬斤重的丹爐鼎蓋,在他手中好似鴻毛,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丹爐的底部,靜靜躺着三枚龍眼大小的金色寶丹,丹藥的四周流淌着似火焰一般的神秘紋路,光可照人。
“聖上,幸不辱命,最後一爐寶丹,成了!”
見此一幕,青衣道人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如釋重負,笑着開口:“可惜這一次只有三枚。”
“一小兒的精血,能出兩爐寶丹,已是不易,辛苦國師了。”
楊宗仙微微頷首,將三枚寶丹攝入掌中,臉上終於是有了幾分喜色。
直至此刻,他彷彿才剛剛發現了一旁的趙笙,帶着一絲訝異開口:
“趙愛卿何時來的?快快平身,朕怠慢了。”
“聖上言重,微臣也是剛剛才到,還好未曾驚擾到國師煉丹,險些犯下大錯。”
趙笙直起腰,連連搖頭,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楊宗仙手中的寶丹。
人魔心頭血煉出的醒神丹,是無價之寶。
在大夏立國之前的時代之中,就一直有傳說流於市井,服下醒神丹,大幅提升氣血的同時,腦海中還有可能見到幻象。
在古時傳說之中,就有人從這些幻象之中,得到了感悟,繼而創出了橫行於世的無敵神功。
人魔難遇,被活捉的人魔則更加稀少,自大夏立朝至今,三千餘載,一共抓到的人魔,也數的過來。
正當趙笙有些出神之際,一道破空聲響起,勁風直襲面門。
他下意識抬手接住,低頭一瞥,手中已然多出了一顆帶着滾燙溫度的火紋金丹。
“聖上這……”
回過神,趙笙喉嚨有些乾澀,聲音隱隱有些發抖。
“這枚醒神丹賞賜給你,是朕有事要安排你去做。”楊宗仙擺了擺手。
“微臣肝腦塗地也難報聖上大恩!”趙笙死死握着醒神丹,跪伏在地,連連叩首,欣喜若狂。
武道大宗師,延壽百年,陸地神仙,與宗師之間,是何等的恐怖差距?
“趙愛卿當年,好似是從乾洲戰場升上來的吧?”
未等趙笙的喜意散去,楊宗仙驀然開口。
話中透出的信息,讓趙笙猛然一愣,他略顯遲疑道:“回稟聖上,微臣十四年前,的確是在乾州邊境從軍。”
“朕近日收了不少摺子,說是十四年前,有人趁人魔作亂,於乾州屠戮百姓,殺良冒功……”
楊宗仙聲音很輕,幾乎是喃喃低語,但卻是讓趙笙背後瞬間滲出了冷汗。
當年乾州一役,死了十餘萬百姓,自然不可能全是死於斬魔真君之手,或者說,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枉死,有相當一部分人,趁人魔作亂,殺良冒功。
當時朝廷擢升的一批將領,戰袍之上大多染了百姓血,趙笙也在其中。
“這……應當是誣告,請聖上明鑒。”趙笙低下了頭,瞳中神色變幻不定。
“朕想來也是如此,這應當是無稽之談。”
楊宗仙眸光微沉,沒有在此多問,轉頭道:“破入大宗師之境后,朕要你立即趕赴乾州,把握大局,若有人魔現世,趁其還未成氣候,第一時間將其擒拿押送回京,可聽明白了?”
“微臣領旨。”
趙笙叩首,心中剛剛升起的狂喜蕩然無存,只餘下一片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