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與死的城
也許你很難在這裏找到酒吧,但咖啡館卻是不缺的。
“恕我直言,您究竟在找什麼?”
在去往公交車站的路上,懷特發現羅曼總會時不時地掃上一眼街角的咖啡廳。
“咖啡。”
“如果您想喝咖啡,我有個好推薦。”
羅曼看着懷特,“弗賴迪,請你保持着思考好嘛?用用你肩膀上的東西。”
“那您想去哪?”懷特點頭哈腰,頗有幾分狗腿的樣子。“哈拉費什咖啡館嘛?”
“你覺得,馬赫福茲會等在那裏,給你一套簽名版的開羅三部曲?”羅曼一巴掌糊在懷特低着的後腦勺上,“我們有好地方去,你帶路。”
埃及的貧民窟特別多,大概有一千多個,而在D之意志最猖獗的開羅和吉薩,就有五百多個。
薩拉丁城堡前的高地上向東北俯瞰,在著名的艾資哈爾公園和穆蓋塔姆山之間,延綿着一片低矮破敗的灰色建築群。
這便是鼎鼎大名的“卡拉發”公墓群。
隨着一輛公交車緩緩停下,羅曼和懷特一前一後來到景色完全不同的大街上。
沿街有賣鮮花綠枝的小攤,還有拉起的一根根細繩。
那上面掛着二十來厘米大小的長方形白色剪紙,如果把它換成圓形,那麼中國遊客一定不會誤解它的功能。
“這就是死人城?”懷特打量着錯落的房屋與墳墓,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埃及人自古有個習俗,活人、死人“不分家”。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為了這個習俗才進到這片滿是墳墓與屍體的墓地安家落戶。
在這居住的這些人全都是埃及的貧民。
而這裏的墓宅是按照民居風格來建造的,有院落、圍牆、大門、房屋和墓室。
在人口激增、住房緊張、地皮昂貴的條件下,它逐漸成為開羅最窮者的集中地,也是犯罪活動最多的地區。
“恐怕這裏與我們要去的地方相比,還是太有活力了。”
他們步入這座地下埋着死人,而地上住着活人的“巨城”。
如果不是隨處可見的墳墓,那麼這裏還算是正常——有出租車,有清真寺,有咖啡館、水煙館、商店、地攤。
但如果把這些場景放在生死之間,那麼就多了幾分可怖的意味。
羅曼隨便挑了一家狹小的咖啡館邁步進入,懷特則趕緊跟上。
但他被招待攔住。
那人神色如常地遞過包精緻包裝的香煙,上面還繪着他不熟悉的精緻商標。
但要價時收費卻高的離譜。
“這算什麼,信息費嘛?”懷特嘟嘟囔囔地把香煙塞進口袋。
儘管倉促地學習了語言,但對於這裏的風土人情,他還是不大熟悉。
而羅曼已經向著角落裏一個正在喝酒的中年人走去。
他和身邊靠窗的那一桌,是整個咖啡館裏最醒目的存在。
並非是因為桌子上有酒,而是只有他們單獨佔了兩個桌子。
靠窗桌上的人饒有興緻地看着一個男孩來找罪犯。
他絲毫不擔心自己會受到干擾。
因為所有試圖來到他這桌的人,都會被麻瓜屏蔽咒驅逐。
那些麻瓜會想起家中的爐子上還燒着一壺開水,年幼的孩子可能爬出沒鎖的房門,
“先生,我想去死人城。”羅曼磕磕巴巴地說著。
“你不是已經在這裏了嘛?”中年男人不屑地掃了他一眼,往喉嚨里灌着混着劣質酒精。
他可沒時間與這些小傢伙搭茬。
羅曼扭過頭,示意懷特上前幫忙,自己則坐得離這中年人更近一些。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您能帶我去,尊貴的巫師先生。”
電光火石之間,羅曼就把自己送進身後的巫師懷中,一把鋒利地匕首頂住他的心臟,另一隻手則攥在他的魔杖之上。
懷特僅用了兩秒,就把那中年人放倒在地,還不忘從他后腰上搜出把鋥光瓦亮的手槍。
羅曼和巫師靜靜地看着懷特在咖啡館裏大打出手,揚長而去。
隨後在反抗失敗,胸口還多了道傷口后,巫師很識相地交出魔杖,任由自己暴露在群情激奮的麻瓜眼中。
他們藉著人流走出咖啡廳,在墓地與民居間穿梭。
到處都是席地而躺的人,在角落裏,在墓地前。
懷特不知什麼時候悄然跟上他們,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
“和平演變,除了他們自己的和平外,一切都要被演變掉。”
他點燃剛剛拿到的香煙,可剛抽一口,懷特就面色一變。
他急忙把嘴裏的煙扔在地上,還不忘用力地踩上幾腳。
但周圍幾個人的眼中,卻升起了希冀的神色。
懷特敏銳地注意到這一點,腳下踩得更起勁了,恨不得將煙絲里混着的東西混進泥土中去。
“沒用的,你阻止不了他們。”
這些人每天背負極大的生活壓力,為了保持精神的亢奮,不得不靠藥物來對自己進行刺激。
不要試圖在這種地方談什麼治安,只要他們宣稱自己不是本地居民,下一秒就會被千恩萬謝地驅逐出境。
羅曼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這並非是鐵石心腸,而是你無能為力。”
倒霉的巫師帶着他們在房屋與墓地之間穿梭,最終竟真的有一處荒無人煙。
他在小小土堆前的一塊石頭旁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羅曼。
“我想就是這裏了。”
羅曼手中的匕首沒有絲毫鬆懈。
大多數在這裏長眠的窮人都無法獲得一個土堆,更別說是用石頭精心打造的墓碑。
其實如果說這東西是石碑,那大概要算是侮辱工匠。
但在那簡陋的石塊上,確實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小字。
“奈斯就睡在這裏。”
懷特費力地翻譯着。
羅曼繼續打量着周遭環境,周圍低矮的房屋標誌着這個集會點不會在地上。
這說明他們很快就要體驗一把摸金校尉的感覺。
而伴隨着懷特的聲音,墓碑后升起一顆乾瘦而小的人頭,下面是一團破布。
懷特下意識地拔出刀,險些就要攮入這顆人頭;但羅曼及時制止了他。
破爛的布中裹着一個男孩,他看上去不滿十歲,身體瘦骨嶙峋,雙眼充血凸出像塊火炭。
羅曼遞給懷特一個眼色,要他去監視巫師與這男孩的談話,自己則撫摸着剛剛從巫師手中繳獲的魔杖。
失去魔杖就失去了反抗能力,這個歲數的印度巫師不應該如此。
要麼他不是瓦加度的畢業生,要麼他就心懷不軌。
“他說他需要魔杖。”懷特皺着眉頭,“我們不能把魔杖還給他。”
“我想沒那個必要。”羅曼冷聲回應。
石頭摩擦的聲音從地面傳來,這低矮的墳墓左右分開,露出粗糙的石階。
黃土順着邊沿簌簌下落,被風吹着,打着旋兒飛入下面黑洞洞的空間。
兩顆石子順着台階滾落,在幽邃的地下洞窟中,發出低沉而又恐怖的回聲。
“看來我們不得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