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在利威爾隨着調查兵團出城的那天,四月連安士白都沒有告訴,自己偷偷溜出了王都跑到wa11.sina調查兵團的駐紮地,混在圍觀的人群中仔細搜尋着利威爾的身影。
在哪裏在哪裏……啊!發現了!
利威爾騎在馬上和周圍高大的男人們一對比顯得越發瘦小的身影,映在四月眼裏是一片光輝。
這時四月才真正被這個事實驚醒——利威爾,他要去牆外了。
他要去外面的世界了。
離開這個她生活了五年,被圍牆圍困了五年掙扎了五年的牆內世界,去往外面的世界了。
而且他說——
“你無法出去的話,我會替你去看,然後早晚有一天……你記住了,早晚有一天,我會帶着你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的。”
也許真的,她也可以離開這裏,去牆外的世界……
冷淡地看着圍在道路的兩旁,努力不用厭惡和嘲諷的眼神看着他們的群眾們,利威爾打了個哈欠拽緊韁繩。卻有什麼感情驅使他不住地往人群中打量,好像在尋找些什麼。身旁的埃爾溫慢下速度和他並肩……並馬而行,低頭詢問:“這次牆外調查準備得怎麼樣,利威爾?”
“如果是把那群勞什子巨人砍個乾淨,”利威爾撫摸堅硬冰涼的刀鞘,“當然沒問題。”因為他可不準備死在外面。
“不要勉強自己。”埃爾溫沒多說什麼,在他看來,利威爾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精英人才。雖然他性格有點粗暴和神經質,不容易和人接近,但是他相信利威爾,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絕對會成為人類的希望。
不管埃爾溫自己在沉思些什麼,現在完全和“人類的希望”這種光明偉大的詞彙掛不上鉤的利威爾總算在擠擠攘攘的人群中發現了目標。
那才是真正被掛上了類似“人類的希望”、“天國的使者”等等無數聖潔稱號的人——壁之教團的牧師艾譜莉。
利威爾和四月對視一眼,看到她害羞地轉過臉躲開他的視線,他的心情立刻變得很好。
目送着利威爾出了牆門,四月發現自己一顆心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平靜下來。如果利威爾遇到巨人怎麼辦,如果利威爾受傷怎麼辦,如果利威爾……要怎麼辦!
各種各樣的擔憂充斥在心間,讓四月無法控制地整個人陷入了暴躁狀態,同時她還有點自怨:也許……如果你當時阻止了,就不會是現在這種情況!是你先對利威爾提起牆外的世界的,是你誘勸了他去往牆外!當他來向你道別的時候,你也只是隨口說了這樣的話,為什麼沒有阻攔他!
因為調查兵團已經離開,街道兩旁擠得滿滿當當的人群也逐漸散開,向著自己原本的目的地而去,一直站在原地的四月顯得特別顯眼。
為什麼因為自己無法面對以前的事情就下意識地逃避?為什麼要因為曾經飛坦的行為就下意識地否認了利威爾?
為什麼……要因為飛坦的存在而拒絕利威爾?
不!四月猛地驚醒過來,不是因為飛坦的存在,而是……她根本就沒辦法忘記飛坦啊。
因為那麼喜歡,那麼深深愛着,但是後來經過這麼多事情不得不去怨他,這樣複雜糾葛的感情,她根本沒辦法忘記,也沒辦法忘記飛坦。
這樣對利威爾來說,太不公平了。
沒錯,太不公平了,她原本就不應該這麼磨磨蹭蹭,直接告訴利威爾她無法接受他,這樣就好了。
四月這麼打定主意,等利威爾平安歸來之後拒絕他,讓他能自由地去尋找他喜歡的人,這樣就好了。
四月自己的打算很美好,只可惜等待她的並不是這種結果。
845年2月,調查兵團歸來。
四月每天都在打聽過於調查兵團的消息,對利威爾的擔憂越來越深。
據說調查兵團在巨人之森遭遇了大群的巨人,據說新兵第一次參加牆外遠征的死亡幾率是五成,據說加入了調查兵團的人九成都會死,據說這次的牆外調查比以往的戰況還要嚴重。
據說據說據說,所有的據說都讓四月生活在整日的憂慮無助之中,忍不住會胡思亂想,又會自己告誡自己不要去想。四月覺得自己都有點精神錯亂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個月,總算“據說”有了一點好的消息,據說調查兵團馬上就會回來了。
於是四月日日想夜夜盼,焦急地等待着調查兵團歸來的日子。
當調查兵團的隊伍進入城牆時,四月終於能松下一口氣,然而當她看到調查兵團的情況時,好不容易松下的一口氣又迅速提了上來。
非常頹廢的、像是被過境的狂風摧枯拉朽一樣的隊伍,四月還記得當他們出征時,即使面對着圍觀人群的不屑和嫌棄,他們的眼神依舊堅定身姿挺拔的樣子。
人數已經減少了一半,走在前面的是一些沒有受傷的人,全都是精神頹靡低沉的樣子;後面跟着的是一些因為受傷行動不便的士兵,他們坐在車上,有的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傷處,有的什麼都沒有看,只是身體靜靜地隨着車輛行駛的動作左右搖晃。
利威爾是絕對不會成為這種失魂落魄的死樣子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可能!
四月焦急的目光在調查兵團剩餘不多的人中仔細搜尋着,轉了一遍又一遍,騎馬的人——沒有,被人攙扶着的人——沒有,在車裏被拉着的人——沒有!
沒有沒有沒有哪裏都沒有!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四月的心情隨着不斷的希望落空而逐漸低沉下來,調查兵團回來的人之中,並沒有利威爾。
哦……不……
四月意識到這個事實的瞬間感覺腳都軟了,搖搖晃晃地想要保持身體的平衡卻什麼都做不了。她堅信利威爾會平安歸來,因為在她心中利威爾是最強的!
他沒有回來……
四月摸了摸眼角,冰涼的觸感,卻是乾燥的。
她好像哭不出來了。
也對,她明白得很,哭,是沒有用的。因為她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不論再怎麼哭鬧,再怎麼痛苦,世界也不會將你的苦難減去一分一毫,唯一能拯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但是他明明也說了……他說,他會來救她的。
安士白找到四月的時候,就是看到她失魂落魄地靠在牆壁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艾譜莉姐姐!”安士白快步跑過去,把手裏的信塞到四月手中,“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跑到調查兵團回程的路上了。”
四月無意識地用手指摩挲着有點粗糙的信封,毛毛的觸感讓她感覺很溫暖,安士白的聲音又響起:“艾譜莉姐姐,你是不是在找利威爾?”
四月渾身一震,才回過神來,低頭看看這個已經到她腰部的小少年:“……安士白?”
安士白孩子氣地把臉皺成一團:“別擔心,他給你傳信回來了。”
四月才低頭看手裏的信,在寄信人那裏果然寫着利威爾的名字。四月的呼吸一下子屏住,雙手有點顫抖地展開信封,拿出一張薄薄的白紙,上面只寥寥寫了幾行字。
仔細地看完,四月才把信紙按到胸前,咬住嘴唇差點沒哭出來:“幸好……太好了,太好了……”
信上說利威爾在牆外調查中受了不輕的傷,雖然不至於威脅到生命,但是因為傷的部位有點特殊,最好不要輕易移動,所以利威爾被調查兵團留在wa11.maria的一個瓮城養傷,要過一陣子才能回來。
四月總算安心地鬆了口氣,大起大落的心情她可是再也不想經歷了。她把信仔細折好放進衣兜,想法在腦海里轉了一圈,大眼突然一亮:“安士白,我們回阿斯嘉特吧。”
她要去找他!
她要去找利威爾!
四月一旦下了決定,行動力也是很迅速的。她不好意思和尼克神父直說,就借口要去wa11.maria的幾個瓮城來視察“被派遣到人類戰鬥最前線”的傳教者的成果,迅速打包收拾拋下安士白,自己外圍的瓮城出發了。
安士白一臉被拋棄的憤慨,他雖然沒拆開信看,也能百分百確定肯定是利威爾那個混蛋引誘艾譜莉姐姐去瓮城的!
首選地點當然是利威爾所在的納沃納區,但是偏偏尼克神父事先聯繫了希干希納區的傳教徒,讓他提前做好準備,四月只能先去希干希納區逛一圈以示自己是去辦正事的,然後再奔去納沃納區。
到達了希干希納區,四月剛踏上碼頭就被等待已久的傳教徒撲上來抓住手:“我們一直都在盼望你的到來啊艾譜莉!你會給我們希干希納帶來久旱的甘霖!”
謝謝她不是蕭敬騰。
四月露出溫和的微笑:“我這次到來還是想了解一下這座城市人民的生活,如果打擾了你的工作我可是會羞愧的,請不用顧及我,繼續為我們的天父傳播他的事迹吧。”
作為一個中層領導階級四月表示她很久沒有深入基層了,所以當她走在這個生活水平並不高的瓮城裏時她感到了久違了親切感。
果然人民群眾才是革命的基礎!
說是調查,實際上四月只是準備在這裏磨個一兩天,想要見到利威爾看看他到底好不好然後把他痛罵一頓這樣複雜急切的心情讓四月沒辦法平靜地呆在旅館,她趴在床上翻了一會書就無奈地放棄了,把帽子一丟教袍也換下來,保持着良好的習慣去鑽小巷了。
小巷裏總是會有瑰寶。
四月摸着兩個孩子的頭,難得激動了一下。
多久了,生活在那個腐朽的王都這麼久,讓她都忘記了這個世界原來還是可以有希望的。
“我們已經約好了,要去牆壁外面的世界,在這牆壁之外,很遠很遠的地方。”金色頭髮的男孩語帶嚮往,“那裏有火焰之水,冰之大地,還有沙之雪原……就是我的爸爸媽媽想要探一探究竟的那個世界。”
聽着這個孩子的描述,四月眼前也彷彿展現出那樣美好的畫面,那是她已經很久沒有碰觸到的世界。
“好孩子……”四月輕嘆一口氣,散發出精神力讓這兩個孩子對她產生親近感,“外面的世界,你們想知道嗎?大海倒映着溫柔的陽光波光粼粼,海鷗在碧藍的大海之上翱翔,自由地翱翔……”
“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們……”
然後……為著這個世界,前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