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設套
見宋文改變主意,管家的眉頭微蹙。
“好,我讓廚房加兩道菜。”
管家笑呵呵:“宋少爺難得留下來吃飯,可得好好招待。”
聽見了吧?
聽見了吧!
今兒餐桌上的菜色都是為了宋文準備,可不是鶴家奢靡浪費。
管家下樓后,宋文的目光繼而看向鶴駁:“小駁,可別辜負我千辛萬苦為你找來的東西哦。”
鶴駁抿着唇,微微頷首。
此時,鶴覃抱着奶糰子,緩緩從樓上走下來。
糰子兩隻如嫩藕般的胳膊,掛在鶴覃脖子上,頭髮凌亂,顯然是剛睡醒的模樣。
英俊冷漠的男人,單手抱着軟糯懵懂的漂亮糰子。
這反差,着實帶感。
[不行了不行了,高冷霸總和軟萌糰子實在讓人招架不住啊啊啊]
[萌我一臉血啊這感覺誰懂??]
[剛才不是還不待見夏寶,這會兒就抱着不肯撒手啦哈哈]
[霸總也無法拒絕萌寶嚶嚶嚶]
“哥哥。”郁白夏見到鶴駁,軟軟喊了聲。
陽光從走廊盡頭斜斜灑進來,隨着郁白夏的出現,走廊里的光線都顯得暖洋洋。
鶴駁面無表情,冷淡地應了聲。
宋文沒有錯過鶴駁臉上任何一絲表情,少年雖然面上沒說,肯定很難過。
鶴覃居然抱着繼父帶回來的小拖油瓶,這是鶴駁都很難享受到的待遇。
難過吧,傷心吧。
咆哮吧,毀滅吧!
如此,他才離不開自己提供的東西,直到——
鶴駁再也脫離不開他的掌控。
宋文眯起眼,郁青嵐,你在鶴家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
“該吃午飯了。”鶴駁攥緊手掌,沒再多看郁白夏一眼,抬腿往樓下走。
郁白夏望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咬着手指在鶴覃懷中輕輕扭動身體:“爸爸,我可以下來自己走。”
鶴覃一愣,順着奶糰子的目光看向鶴駁。
恍然大悟,鶴駁並不知曉自己身世,見他抱着郁白夏,不能避免地失落。
俯身彎腰,將糰子輕輕放在地上。
郁白夏很順手地抬起胳膊,抓着鶴覃的衣角。
宋文冷眼看着他的動作,心中不住冷笑。
郁青嵐還真是把郁白夏教得夠好,知道該討好誰。
一手牽着鶴覃的衣角,一手扶着扶梯,郁白夏邁着小短腿吭哧吭哧來到樓下。
鶴老夫人不知何時出現在餐桌旁,身穿月牙白色的長裙,端莊儒雅,搭配瑪瑙耳環跟項鏈,襯得皮膚白皙,古典優雅。
[這是鶴家老夫人??]
[長得也太美了吧,風韻猶存啊!!]
鶴老夫人的目光瞥向鶴覃這邊:“回來了?”
“是。”鶴覃大概是嫌棄奶糰子腿短,俯身將他又抱了起來。
一回生、兩回熟。
這次鶴覃直接托着郁白夏,穩穩坐在胳膊肘上。
長腿連續往下邁,不用兩三步便來到餐桌旁。鏡頭離餐桌稍遠,又被鶴覃挺闊的背影擋了大半。
根本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奶奶。”郁白夏的嗓音脆生生,這聲‘奶奶’就像夏日冰鎮過的西瓜,脆脆甜甜。
鶴老夫人原本板著臉,被郁白夏這聲喊得臉瞬間軟化下來。
卻又不能表現得明顯,索性將臉別到一邊,挪開視線。
郁白夏眨巴兩下眼,鶴老夫人為什麼沒理他?
宋文見狀,心底得意洋洋。
郁青嵐教孩子討好大人的花招再多,也對見慣大風浪的鶴老夫人沒、用!
本以為奶糰子遭受無視,會失落難過。
鶴覃正在心底思忖着該如何安慰他,卻見糰子搖頭晃腦一圈:“爸爸呢?怎麼沒見他?”
小孩兒受了委屈,肯定第一時間找讓自己最有安全感的人。
“他在外面打電話。”鶴覃的目光往陽台瞟。
郁青嵐正好掛斷電話,回身移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清冷美人身上沾染着陽光的味道,見到郁白夏,將眸中冷色收斂,淬入細細碎碎的光電。
“夏夏,你在找我?”方才郁白夏張望的小腦袋被他捕捉到,郁青嵐下意識便猜到郁白夏肯定在找他。
“我剛才接了個工作上的電話。”
“爸爸。”郁白夏又喊了聲。
上一世生父忙於工作,鮮少去醫院看他。難得的幾次,都是行色匆忙,扔下一些錢就走了。
他怕是忘記了。
自己孑然一身住在病房裏,哪裏需要用到錢。
“抱歉,都怪我突然忙工作。”走到郁白夏身邊,郁青嵐伸手溫柔地用修長白皙的手指,rua他的頭髮。
仔細地將郁白夏的頭髮整理整齊,又將孩子從鶴覃懷中接過,放到椅子上。
一氣呵成。
“餓了吧,我們這就吃午飯。”
[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好有愛啊啊啊]
[奶糰子被抱來抱去的哈哈哈還有誰不想抱奶糰子,還、有、誰!?]
鶴覃不動聲色地拉開椅子坐下,他在觀察郁青嵐。
他和郁青嵐見面統共不超過五次,即便對方頂着一張清冷漂亮的臉,還是能從他眼中看出難以掩飾的算計。
而郁青嵐對郁白夏的態度,是發自真心的溫柔,甚至還能隱約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一股冷靜。
為何氣質會發生如此變化?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
宋文咬牙看着一家三口的默契互動,寒着臉走到鶴駁身邊的位置坐下。看向鶴老夫人時,臉上依舊掛起儒雅溫潤的弧度:“鶴姨,好久不見。”
“您看起來容光煥發,比之前還年輕了些吶。”
鶴老夫人溜須拍馬見識過不少,也沒把宋文的奉承放在心上。
笑容冷淡:“難得留下來吃飯,記得多吃一點。”
“是。”對於鶴老夫人不咸不淡的反應,宋文見怪不怪。
點頭應下。
管家照例推着小餐車,踏着愉快的小碎步從廚房裏出來。
小餐車換成了四層的款式,每一層都放滿餐盤,用銀色罩子罩着。一邊將餐盤拿出來,放到桌上,管家一邊將罩子打開。
“這是話梅小排。”
“這是松鼠鱖魚。”
“這是汽鍋海鮮燴。”
“這是意大利燴飯。”
郁白夏差點流下口水,頭頂的呆毛‘蹭’地豎起,雙眼發光,目不轉睛。
鶴老夫人的臉色隱隱下沉:“管家,今天為什麼這麼多菜?”
管家拿出早就備好的說辭:“難得宋少爺留下來吃飯,我就多準備了幾個菜。”
宋文臉色微白。
鶴老夫人家教森嚴,規矩繁多。
吃不言寢不語,戒驕奢,忌浪費。
而現在桌上已經擺不下,而小餐車裏還剩下七八道才沒上桌。
這是……
鴻門宴?
以前他在鶴家吃過幾頓飯,也沒這麼多道菜啊。
“管家叔叔,您太客氣了。”宋文生怕鶴老夫人把火燒到自個身上,連忙擺手:“都是一家人,不用特意為我準備。”
“哪裏哪裏,少爺這段時間讓你費心了。”管家對於這‘一家人’的界限不大滿意,面上還是客客氣氣:“改天,我再備些薄禮,好好感謝一下宋老師。”
他的稱呼從‘宋少爺’改成‘宋老師’。
“老夫人,您看怎麼樣?”
鶴老夫人點點頭:“嗯,應該的。”
“一家人?”脆生生的嗓音響起。
郁白夏困惑地歪着腦袋,圓溜溜的大眼看着宋文:“宋老師也是我哥哥嗎?”
郁青嵐一愣,沒想到奶糰子會這麼問。
宋文臉上的笑容僵硬,同樣沒明白郁白夏這個問題的用意。
“為什麼這麼問?”開口的是鶴覃。
男人扭過頭,看着郁白夏。
“我,哥哥,爸爸,鶴爸爸還有奶奶。”郁白夏一邊說,一邊掰着短短嫩嫩的手指:“管家爺爺。”
“我們是一家人。”
管家錯愕地看向糯米糰子。
他對自己在鶴家的定位,一直都是傭人角色。
從沒有人跟他說,他也是鶴家一份子。
“宋老師說,他跟我們是一家人?”郁白夏困惑蹙眉,繼續說道:“可是他又沒有跟我們住在一起。”
宋文的臉徹底垮下來。
好啊,原來這就是個局。
管家早就被郁青嵐收買,從剛才留他吃飯開始,就在給他層層設套。
讓他下不來台,踩着他的臉,碾壓他的自尊。
原來郁青嵐不止是綠茶做作,他還是個如此心機深沉的人!
咬得后槽牙發酸,宋文撐起笑:“小朋友你誤會咯,不是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
“我跟覃哥哥從小一塊長大,感情就跟兄弟一樣。”
郁白夏聽到這聲‘覃哥哥’,差點沒吐出來。
郁青嵐涼涼瞥了眼鶴覃,似笑非笑:“是嗎?”
輕柔的嗓音不算多響,卻意味莫明。
“宋老師。”鶴覃雙手環胸,襯衣最上方的扣子敞開,透着疏離冷漠:“我是家中獨子。”
宋文再也綳不住。
就、就連鶴覃也站到他們那邊去了?
為什麼,他們不是協議婚姻嗎!?
“請喊我鶴先生。”
這話一出,宋文的眼角泛酸,眼眶發紅。
“不錯。”鶴老夫人開口,完成triplekill:“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才算一家人。”
她的視線落在管家身上。
管家望着鶴老夫人,臉色有些動容。
他在鶴家擔任管家幾十年,默契已經讓他懂得鶴老夫人眼神中的意味。
一家人。
鶴老夫人也認為,他是鶴家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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