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逼迫相親

第五十章 逼迫相親

半個月的出差生活結束后,我總算有正常的周末休息時間了,本準備稍做喘息,周末好好在家休息,結果同在常州工作的表哥發來信息,告訴我:

你媽媽非常操心你的終身大事,叫我幫你留意介紹對象。之前苦於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這次我一個好朋友給推薦了一個男生,很優秀,你一定不要錯過了。我介紹你們互相認識下。

表哥是我在常州唯一的親戚,因為他們公司總部在常州,他在這裏經人介紹認識了表嫂,便在常州買了房子成了家立了業,表哥是項目工程師,從事的是建築行業,這幾年儼然成為老闆的左膀右臂,是年薪百萬的小老總。

因為他讀高中的時候,文科成績下降厲害,尤其英文學得一塌糊塗,漸漸產生了輟學的念頭,後來媽媽得知后,極力做他思想工作,從26個音標發音開始幫他補習,教會他學習英語的訣竅,硬是把他從一個英語菜鳥,拉到了班級英語中等水平以上,他這才恢復了繼續高考的信心,最終考上了理想大學。

所以這麼多年,表哥對媽媽一直心存感激,媽媽現在退休了,沒啥擔憂牽挂的,唯一讓她牽腸掛肚的就是我的婚事,所以她拖這個拖那個,自然也沒忘記拖就在常州生活的表哥。

表哥自從去年接到她的託付后就開始發愁,這次總算找到一個像樣的機會,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跟我報告:“表妹,這個小夥子真的很優秀。條件跟你差不多,也是離異沒有孩子,廠子裏技術工程師,年薪五十萬。你覺得如何?”

“嗯,挺好的。”我總不能說不好吧,但我更關心,他長啥樣,他們每次給我介紹的對象,條件看起來都挺不錯的,但是一看到照片我的頭就搖得像撥浪鼓了。

“天靈靈、地靈靈,這次千萬別又給我介紹個難看的”,我正在心裏默念,表哥也不含糊,很快就要來了對方的照片,我一看,立馬失望透頂,這回不是油膩中年大叔,不胖,也不禿,但是黑黑瘦瘦的,說不上丑,就是看着矮矮小小的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我的腦海里不由浮現男神那張帥臉跟他的大長腿,哎,任何男人跟我的男神一比,直接完敗,毫無懸念。

雖然表哥給的只是一張半身照片,但是我火眼金睛,根據他的上半身五官比例,我基本就能把他的身形高度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我猜他頂多1.70m,後來驗證,我的第六感簡直就是神准。

表哥問我何時有空一起見面吃個飯。我正盤算着該如何拒絕呢,我媽一個電話就打來了:“喂,女兒,表哥給你介紹的這個對象,我看了,挺好的,你這次一定不能給我拒絕了哈,一定要把握機會,機會難得啊!聽我的話,知道嗎,千萬不能再給我一下就給回絕了”

“哎......嗯......”我不知道該說啥,只能一邊唉聲嘆氣一邊“嗯嗯嗯”得答應着,心裏卻想着你這人都不在常州,難不成還能逼我相親不成。

天高皇帝遠,我才不聽你的,我要聽從自己的內心,既然看到照片就已經覺得不喜歡了,再不直接拒絕,更待何時?等見了面再回絕那也太浪費彼此時間了,搞得兩個人都尷尬何必呢。

於是我狠了狠心,咬了咬牙,直接給表哥回復:哥,真的很不好意思,我覺得對他沒啥眼緣的,就別見了吧。不浪費他時間了。

表哥看我沒有半點迴旋的餘地,倒也沒有為難我,到底都是同齡人能理解我的心情,他說:妹妹,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就不為難你了。這個沒有眼緣也是勉強不來的。

我收到回信,心裏挺高興的,還覺得表哥是這麼多年來,我遇到的最通情達理的媒人,沒有之一。因為其它媒人得到我的拒絕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殺來電話批評我一番,指責我要求高,硬逼着我見一面。

我心想:表哥果然是讀書人,也是知識分子,雖然受人所託,但是懂得分寸。

誰知道我這是高興得太早了,第二天我一上班,剛要準備去會議室開會,我媽就又給我打來電話:菲菲,你真的是讓我操不完的心啊,你根本就不聽我的話,又給一口回絕了!你怎麼每次都這樣呢?我跟你說我今天上午已經坐了第一班來常州的車,我今天就去你公司來找你!

掛完電話,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嘟囔了一聲“完了”,辦公司的台灣小帥哥沖我嘿嘿一笑,他從我身邊路過,顯然也聽到了剛才電話里我媽的咆哮!他操着台灣腔說:“菲姐啊,怎麼肥事啊?這是老媽要殺到常州來了啊。”

“害,別提了,催婚都直接催單位來了,看來我這次是凶多吉少了”,我哭喪着臉回答道。

下午媽媽到了常州也沒有馬上聯繫我,我不知道她在幹啥,不免心裏有點擔心她的安危,沒想到老太太這是直接去搬了救兵,把我表哥請來了。

一到五點我們快下班的時候,我表哥就給我打來電話:“亦菲,我跟你媽媽在你單位樓下等你。你出來了就來找我的車,我的車牌號我發你了。”

就這樣,那天我相當於被我媽和我表哥“算計”了,直接被“綁”着相親去了。

好長時間沒見到表哥了,沒想到一見面就是被“挾持”去相親,唉,只能將計就計了。

上了車,看到媽媽斜跨着她的手提包,一臉“恨女不出嫁”的樣子看着我,一句話都沒多跟我啰嗦。

我叫了一聲媽媽,跟表哥打了聲招呼,看到表哥邊上的副駕駛上坐着一個中年女子,我想那可能是他老婆,但看着又有點不像,就輕輕喊了聲:“姐”,正想着會不會叫錯人,表哥自己介紹說:“這是我老婆的親妹妹。那個男孩子就是她幫忙介紹的。”

然後表哥還自曝說:“當年我還是先認識的她,通過她介紹才認識的你姐,才跟你姐結的婚。”

媽媽附和說:“哦,原來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我心想,這個紅娘不簡單。跟自己的姐夫這麼聊得來,都處成了好朋友。

到了約會地點,我以為現場就只有那男生,頂多再帶一兩個親戚朋友,大家在一起吃個便飯,誰知道進了飯店的包房才知道,那個男生請了兩大桌的同事,甚至把公司的兩個領導都一起叫來了。

今天是他們一月一聚的同事聚餐日,他請同事吃飯,順道把媒人和對象一起給請了。這就有點尷尬了,這些人都是廠子裏的資深老員工,男生比我大三歲,跟照片上沒差,看着比照片上更精瘦一些。

我那天扎着高高的馬尾,穿着藍色的風衣,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幹練,媽媽在路上的時候希望我把頭髮放下來,她覺得我頭髮放下來更有女人味,但是我根本無心見相親對象,純粹趕鴨子上架哪會在意這些細節,我說:就扎着吧,挺好的。

席間,他們同事各種花式誇讚那個男生工作如何敬業,技術如何嫻熟,說他是他們廠子裏的技術擔當,門面支撐。

這大概是我長這麼大有史以來見過的最有陣仗的相親後援團了,其中有一個胖乎乎的女孩誇得尤其賣力,看得出來她是她們這群人里的開心果,很能喝,白酒也照干不誤。

她說只要酒桌上有帥哥,她就一定要參與,因為想看帥哥,把大伙兒逗得哈哈笑。我環顧了一周也沒見到帥哥,可能就是坐她邊上的這位客戶經理看着稍稍白凈耐看一點,兩個人全程在那像表演雙人相聲一般懟來懟去打打鬧鬧。

他們這群人都能喝酒,就我和媽媽不會喝酒,看着他們左敬一個,右敬一個,我們一個人都不認識,坐在邊上就好像是多餘的存在。

還是表哥貼心,敬完對面的男孩和媒人,便鄭重其事重新倒上一杯,開始敬我媽媽,他不善飲酒,兩杯酒下肚,臉就漲得通紅,他繞過我的位置,特地起身站到我媽媽跟前。

我看着他眼眶紅紅的,就知道他有話想對我媽說,果然他咳嗽了兩聲,端起酒杯對着大家說:“來,大家安靜下,聽我說幾句。我給大家介紹下,這是我的姨母,也是我非常尊敬的師長。我中學的時候學習成績很差,一度不想念書,就想回家跟着我哥一起當水電工。要不是我姨母苦口婆心極力勸說,加班加點給我輔導英語,就不可能成就現在的我。這麼多年,我一直很感激她.......”

表哥說得聲情並茂,在一旁的我都被感動到了,看得出來這是表哥壓在內心很久的真心話,我覺得我身邊的兄弟姐妹無一沒有受過我媽媽的教導恩惠,很多時候她們對我的關心幫助,都是源自對媽媽的尊重和感謝。

你永遠無法想像一個母親到了這個年紀,眼見着自己頭髮一天比一天白,皺紋一天比一天多,自己的女兒年紀一天比一天大,三十好幾依然單身,膝下也沒兒女,心中的那份無望的悲涼。

不知道是誰先鼓的掌,然後大家都開始紛紛放下酒杯鼓掌,你不要以為這聚餐的畫風驟然變成了師生感謝會,不存在的。

我表哥頓了頓,就開始把話題轉向我:在這裏我祝我的姨母身體健康,也希望我妹妹的婚事早日有個着落。

這最後一句不說還好,一說大家齊刷刷的目光都望向我。我頓時感覺特別尷尬,臉上的笑容都有點僵硬了。

那個“開心果”立馬開始上來恭維我:“這小妹妹今年多大了啊?皮膚怎麼這麼白這麼嫩的啊?太羨慕了,這是怎麼保養的啊?”

相親男生立馬上來攔她的話:“你管那麼多幹嘛?你臉上要是也多擦些粉,畫點腮紅,嘴上抹個唇膏,也一樣能白裏透紅。”

我心想你可真會說話,我那是天生麗質,又不是粉擦出來的。你以為誰都能像我這樣擦個粉就變白嫩了嗎,但是我笑笑沒吱聲。

就這樣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得繼續打鬧喝酒,而後就是相親男生的同事分批給我們敬酒,我們拿着手裏的飲料,一一回敬,我全程假笑,臉上的蘋果肌都笑酸了。

看了下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去兩小時了,他們的聚餐還沒有結束的意思,我都犯困了,藉著上衛生間的當口,我悄悄把媽媽拉出去說:“時間不早了都快十點了,他們這一直吃酒我們也陪不動啊,我都有點困了。要不我跟表哥說一聲,畢竟不是來喝酒的,是來相親的。這人也見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回去吧。

媽媽這回倒是也沒反對,她說那你一會跟表哥打個招呼,我們就先回去。聽說我們要先走,大家都說那你兩先加個微信吧,在眾目睽睽下,我也只好禮貌添加了一下他的微信。

加完微信,表哥帶我們離開了酒店,媒人也跟了出來,關切得對錶哥說:“你喝酒了不能開車,我開車帶你們回去吧。”

表哥說:“行的,那你開車小心點,先帶我姨媽和妹妹去我家吧。難得來一趟,帶他們去我新家看看。”

頭一回相了一個十分尷尬的親,全程看對方跟同事們聚餐,覺得特別無聊,唯一讓我感到高興的事是,見到了媽媽和表哥,還能去表哥家裏坐坐。

我一下子變得有點小興奮,那感覺就像是長期在外面打工,很久沒回家了,過年回家,跟媽媽一塊去親戚新家玩一樣開心。

何況還是在異鄉,見到自己的親人。表哥的新家很大,140平方,紅色的實木傢具,歐式的燈具,裝修得富麗堂皇。

開門的是一個小女孩,六七歲的光景,表哥讓她喊我小姨,喊我媽媽:姨婆。她靦腆的叫了一下人,便蹦蹦跳跳去了房間裏。

從裏屋走出來一個穿着白色睡衣,神情自若,笑嘻嘻的女子,見到我們過來,便忙着倒茶招呼。這個女子就是我嫂子,嫂子看起來性格脾氣特別好,不論說啥,臉上都掛着盈盈的笑意。

媽媽見過表哥新家跟表哥的老婆孩子之後,眼神里寫滿了艷羨,回到我的住處,便開始跟我嘮叨上了,彼時都已經深夜11點多了,她還叫我給那個相親男生髮信息。

我說:媽媽,禮貌的信息我會回復一下的,但是你就別操心了,不要勉強我跟人交往了。今天真人也見過了,我真的是找不到感覺。

媽媽一聽就又生氣了:“他人長得也不醜,小夥子挺精神的,感覺感覺,你老是要啥感覺?你自己都多大年紀了,你不知道嗎?你還以為你是二十齣頭的小姑娘啊。我能不操心你嗎,我不操心你倒是給我自己談個對象啊。你自己又沒本事談!你喜歡的人家都不喜歡你!你別做夢了,你沒那個命,白馬王子看不上你的!這個跟你條件相當,你兩都是離異沒孩子的,你上哪去找那麼般配的?......”

媽媽說著說著就越說越激動,越說越起勁,寂靜的夜裏,這些話就像冰冷的刺一樣扎在我身上。雖然來來回回每次都是那些換湯不換藥的說辭,但我感覺我的心每次都能被這些話扎出血來。

被逼迫着去相親,已經讓我很尷尬很難受了,回家又開始硬逼我跟人家發信息談戀愛,我內心壓抑的憤怒一下子被點燃了,我氣呼呼地吼到:

“你老是逼我,你能不能別這麼逼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逼我,我活得一點都不開心,我知道我年紀大了,但你們每次給我介紹的都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真的沒辦法跟他們交往,個子一個個都比我還矮,年紀看起來那麼老,我也不是說非得有多帥,至少自己能看得過眼吧。一點眼緣都沒有,一點點都不喜歡,硬談,這戀愛也談不下去啊,結婚了再離婚誰承受得起.......”

於是我跟我媽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得又鬧開了,媽媽說著說著就開始發神賭誓了:“行,我不管你,我讓你變成老姑娘,變成沒有人要的'五保戶',我讓你自生自滅,你這麼不聽我話,你哥哥姐姐他們一個個都聽我的,你姨姐她們,找的老公一開始都沒有看上人家,但是她們最後都聽姨媽的話,還是乖乖嫁了過去,現在升官發財,老公寵着,都過得很幸福,就你一個死活不聽我的,結果最沒出息、最可悲!我明天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媽媽說完,把我的房門重重得關上了,一個人跑去另一個房間休息去了。

“我哪裏沒出息了?”我隔着門叫了一聲,眼淚在這一刻奪眶而出,我嗚嗚得哭起來,我知道此刻的她一定也在門外偷偷抹眼淚,但是我無能為力。

媽媽來我很高興,親情讓我覺得溫暖,可是她是來逼婚的,就因為我是離婚的,就因為我沒有在適婚的年紀再重新找到對象,媽媽就覺得我是他所有教導出來的孩子中最沒出息最不孝順的那個。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有沒有老公有沒有孩子,那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嗎?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靠不懈努力不懈奮鬥達成,唯有姻緣唯有愛情,不是你努力追使勁趕,就能追得到趕得上的。

我曾經如此信奉“不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這樣的婚戀觀,我在中國最傳統正規的家庭中出生,接受了上一輩傳承下來的最傳統正規的婚戀觀。

我曾經是如此傳統的女人,只因沒有和男生交往過,沒有和男生發生過關係,在大學的時候甚至被同學們背地裏嘲笑為“國寶級大熊貓”,只要有我在的場合,他們便對男女之事閉口不談。等我走了,她們就聊得火熱。

畢業之後,我甚至沒有談過一場像樣的戀愛,天真單純的我認為只要跟一個男人牽了手,上了床,就該誠誠懇懇、老老實實蹦着天長地久的婚姻去,就應該無論貧窮富裕,無論疾病災禍都不離不棄,生死相依。

沒有半點戀愛經驗的我,把人性想得太美好,我不看重物質不看重家世,不在意一切外部的條件,只看重對方是否真的一心一意愛我,那時候的我根本不知道婚姻里還有可怕的拳頭和暴力,也從未想像過我要嫁給的男人會是個媽寶男,更是個暴力狂、控制狂。

好不容易擺脫暴力婚姻的我,依然單純,只談過這一段戀愛的我,好了傷疤忘了痛,兩年後在父母催婚的壓力下,依然迷信“不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這句婚戀諫言,在家人親戚的“洗腦式”說教下,把婚姻看成是女人獲得幸福的唯一途徑。直到再次被前任騙婚,在一段始料未及的“無性婚姻”里受了嚴重的創傷,我才恍然大悟,逐漸看清愛情婚姻的本質。

我才開始對人性生出戒備心,開始以更全面更理性的態度審視婚姻,意識到人性在愛情婚姻里不光有非常良善溫暖的陽光的一面,也有極端世俗功利的陰暗的一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並沒有因為這兩次慘重的失敗,怨天尤人從此一蹶不振,相反,我認真反思,深刻警醒。在失敗中總結經驗教訓,獲得了一般人難以感悟的人生和婚姻真諦。我深深明白,戀愛以婚姻為目標固然沒錯,但也不能視婚姻為唯一終極目標。

晚上流着眼淚,翻來覆去睡不着,往事就像小電影一樣在腦海里閃過。折騰到凌晨2點多才睡着,睡到早上五六點的時候,迷迷糊糊之間有聽到外面有關門的聲音,太困了沒有起來看。

等我掙扎着爬起來的時候,發現媽媽的房間空了,她的包也不見了,打她手機,打了好幾個她都不接,我就知道老太太她這是真跟我鬧彆扭了,大清早自己走了。

我有點擔心她的安全,給我表哥打了個電話,讓我哥勸慰下她,打電話問問她現在人到哪了。表哥一會就聯繫到了她,告訴我她坐早上第一班車回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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