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山容不下二虎

過完一個假期，回到MG后，我們總算見到了新晉設計主管包文龍的“真身”。這個遲遲未拿設計作品給老闆“獻寶”的男生，還是被老闆三邀四請請來了。

此人也是個80后，跟我年齡不相上下，個子不到1.68m。（因為跟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發現他比我還矮半個頭）。

圓滾滾的身材，圓滾滾的臉。圓滾滾的臉上還戴着一幅老式的圓邊黑框眼鏡，穿一件七八十年代的咖色老款夾克衫。看起來挺有老幹部那味的，只是這形象怎麼看都讓人聯想不到他是個設計師。

不過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只要真的能為公司干實事，對老闆來說這“人才”請的就是“值當”的。

意料之中，老包同志初來乍到，就給大家來了一個重振MG的“下馬威”，他把各個部門的設計師都挨個叫到小會議室，輪番開了一個“政治了解”小會。這中間自然也有我。

他倒是沒為難我，只是向我了解公司各個部門的人員工作分配情況，目前各自都在忙些什麼，也向我打聽哪些設計師的專業水準比較出彩。

我覺得這些問題都問得特別好，畢竟後續要對所有設計師做統籌管理，不打沒準備的仗，事先了解清楚我們每個設計師的底細，後續才方便更好地開展管理。

而且剛來那會，他對我們都還算客氣。只是好景不長，他很快從小冉那裏得知，我的職務原先跟他目前就職的頭銜是一模一樣的。

於是這位新官果然不負“她”望地開始對我“開火”。只是他開得神不知鬼不覺，外人沒個火眼金睛根本看不出來。

在我去MG之間，院內七個樓層，每個樓層的不同科室張貼的各類海報，可以說設計風格五花八門，設計排版形態迥異。

為了統一設計風格，形成規範的視覺管理，我上半年在醫院花了一兩個月時間，將所有樓層上百幅鏡框海報，設計制定好了統一的風格模式。

原本這個統一的設計方案是得到老闆的首肯和讚賞的，我沒想到他一過來就要讓我全部改掉。我心想改就改吧，只要你能提出合理的修改意見，可以讓版面變得更高大上，更精緻，我義不容辭。

結果他無聊至極，想出了一個餿主意——

MG的品牌LOGO，本身的企業色就是紫紅色，所以我之前把院內的所有海報陳設，右上角的LOGO都統一調成了企業色。

但是老包同志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硬要我把LOGO全部改成黑色或灰色。

我對他的想法提出質疑，我說：美容整形醫院的受眾群體雖然也有男性，但畢竟是少數，大多數基本都是女性顧客，需要展現更多柔美的女性化設計元素，所以需要使用柔和的女性化的設計色彩，它不同於生產工業產品的企業，LOGO可以統一使用黑灰等冷色調，統一改成黑色灰色顯得品牌過於莊重肅穆，沒有人情味。

但是他不聽，命令我把院內上百幅海報全部換成他想要的色系，重新印刷製作出來。如果只是更改下LOGO色，倒也勉強可看。

可是這傢伙不僅讓改LOGO，還要我更改所有文字的編排形式，字體顏色。原本偏向女性化柔和甜美的色彩方案，經他這麼一更改，徹底變成奇怪的黑白灰色調的工業化產品方案，也把我折騰得夠嗆。

全院上下那麼多海報，每個都要改一遍，不是一個小工程，我不得不加班加點，改了整整一周。

好不容易按他的要求全部改完了，總算聽到他鬆口回復了我一句：可以了，就這樣，安排重新印刷吧。

我如釋重負，將文件發給了廣告公司，交代完印刷製作要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我剛要準備起身下班，他突然又發信息給我：稍等下，先別印。施總說不要黑色LOGO，你再把他們都改回去吧。

我當時真的感覺瞬間頭頂一大群“烏鴉”和“草泥馬”飛過，有一種想把微信里的“大榔頭”扛起來直接往他頭上“敲打”的衝動。（別當真，那只是符號）

但是我沒有發，誰讓他一來，剛好趕上了“公司改革”的好時機，坐上了這把設計總監的大交椅。

領導要對公司的設計部門進行大刀闊斧的重組。原先網絡部、新媒體運營部和市場部的設計師們在公司呈現“三足鼎立”的趨勢，各有各的設計特色，排版風格，且各有各的部門直屬上司，誰也管不了誰，有意見想法有工作調配，都必須通過部門上司的同意。

但是他一來，局勢就全變了，他直接被委以重任，成為統管三個部門設計工作的設計總監，而且他聽說施總原本是有打算提拔我坐他目前這個位置的，自然就對我格外“重視“和”關照”起來。

設計跟繪畫一樣，美不美，本身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它不像數理化，有數字，有公式，有標準答案。

人類對於美醜的判斷，只要外在整體效果和主流審美相差不大，看起來不是特別雷人，你要說它好看，你就能說出一千個理由，你要說它不好看，你也能挑出一萬種毛病。

於是在這位新晉總監的帶領指導下，我這個前市場部設計主管的職位算是真正地被“架空”了。

我逐漸淪為普通設計師中的一員，且經常會被他指揮着干一些吃力不討好、不需要創意，但是就是刻意讓你來回反覆修改的小活。

就像媽媽勸導我時說的那樣“反正老闆工資又不會少發你，只是職務名稱變了而已，有啥不能忍的”，原本我是本着“能忍是英雄”的心態，真的想堅持把這個工作做好，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換工作。

但是讓人忍無可忍的是，他內心陰暗，幾乎每天都在想盡各種損招整蠱我，花式激怒我。

他會故意在我面前“裝逼”，把我叫到他的位置邊上，讓我站着聽他講“大道理”。

你以為跟着四A廣告公司出來的員工鐵定能學到不少設計技巧，你以為他特地把你叫過去，會說出什麼驚人的名家設計心法。

抱歉你想多了，他會指着畫面上的某個圓形，某個菱形，手把手教你如何畫圓，畫菱形，如何描線。

有句話說得十分貼切，“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此處用來形容這種擅長裝腔作勢的領導再貼切不過。

你想我一個有着十年設計經驗的廣告平面設計師，我怎麼可能，連簡單的幾何圖形都不會畫呢？需要你手把手親自教學，你以為我是剛畢業的小兵嘎拉子？

我強壓怒火，聽到一半，實在聽不下去了，我說：“總監，這些我自己會畫的，我回去自己畫就可以了。”他這才作罷...

但是這還沒完啊，有一次在我們都下班回到家裏之後，當時已經都晚上9點多了，他故意裝“狼來了”的驚慌狀，滿世界找我回去加班。

先是在部門的工作群里@我，我看見了，以為是啥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大事，結果點開一看是人家科室交代的三天之後才要用到的一個小玩意，半天就能做出來的活，根本犯不着特地提前三天，還要人大晚上回去加班趕製。

我一下就看出來這是他的小伎倆。因為那天下班之前我就特地詢問過他：“包總監，今天沒啥急事，不需要加班吧？”

他說：“沒有，你回去吧。”

結果........

他在微信群里@我，我沒搭理他，他就到釘釘群里繼續@我，我還是沒搭理他，他就開始@其他同事，問他們要我的手機號，要到手機號后，就開始瘋狂打CALL，打了兩次我沒接，第三次我直接關機了。

10點半的時候，我開機了。

“跟我裝蒜是吧，老娘就陪你認真玩一局，”我心裏想着，手上慢悠悠得在群里敲出一行字：“主管，怎麼了？我剛才有急事出去，手機落家裏了。沒電停機了。這會剛衝上電，你找我啥事啊？”

他沒聲了，他知道這時候都快11點了，他也不好意思當著大家的面，在群里拿這點小事當眾再指使我半夜回公司幹活了。

做過廣告創意這行的人都清楚，身為設計師，設計每一幅圖案，製作每一個廣告，都需要保持一份創意的激情，擁有一個良好的精神狀態。你有好的狀態，你才能創作出好的作品。

但是在這樣的領導手下幹活，我的工作情緒真的好不了，神經隨時處於一級警戒狀態，因為每每不是走在被挑刺的路上，就是踏在被整蠱的路上。

除了自尊心常常被壓制踐踏之外，我也完全失去了自由創意的主控權，因為他會把自己的設計理念強加給我。

雖然他不斷挑刺，不斷提出更苛刻的要求，我都能盡量滿足，但是時間一長，我覺得工作起來越來越不開心，越來越委屈了。

因為只要我認為美的東西，都會被毫不留情得駁回，我認為絕佳的創意，都會被刻意得貶損。

他把很多不重要的設計小CASE丟給我，卻在這些根本用不着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小東西上對我提出異常苛刻的設計要求。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就是想完全取代架空我的設計主管的職責。

原本像國慶的主題活動出街方案這種大案子，都是我負責的，他現在都丟給了“小冉”。

老闆和我們幾個設計師都很期待這位新晉總監能協助指導小冉繪製出一個別出心裁的國慶主題畫面，結果這兩人在一起搗鼓整合完善了半天，整出來一個平平無奇毫無創意的廣告畫面：

紅色的背景中間放了一個模特，模特的身後加了一個像線團一樣的彩色小圈圈，不僅毫無創意，還毫無美感可言。

小圈圈據說是國慶綵帶的元素，但是被他倆整得有點像“游泳圈”一樣環繞在模特身後，看着特別奇怪。

圖案樣式奇怪也就算了，所有配圖的廣告文案和產品文字介紹，竟然都統一用了黑體，齊刷刷平均排列在模特畫像的底部。

就連搭配的主題廣告語，也是一絲一毫的“字形變異”設計方案都沒做。

其他幾個部門的設計師看到這樣“平鋪直敘”完全沒有半點創意可看之處的出街主圖方案，一個個都在那邊面面相覷。

小雅悄悄對我說：“確定這不是剛畢業的大學新生的＇處女作＇？太讓人無語了。”

相信那段時間，鬱悶的不止我一個設計師，大家都對老包的設計水平，在腦海里默默畫上了一個大大的疑問號。

但無奈每次搞活動，做設計方案，他都沒有親自參與設計過。只是作為監管領導指導下我們。所以我們都只能私下在內心犯嘀咕，沒人敢跳出來質疑他。

國慶後市場部又搞了“金秋獻禮，時光逆轉”的主題活動，他把我叫到小會議室，一本正經得說：“今天小冉請假了，金秋的主題活動，出街廣告的方案，我們三個人都要各自出一份設計方案。你先做，明天小冉來了，我會讓她也設計一份出來。”

我欣然同意。我心想自從他入職以來，一直讓我扮演“跑龍套”的角色，這回總算也給我一次像樣的大CASE做做了，雖然最後也不一定會用我的方案，但至少也算是給了我一次名正言順，公平競爭，展示自我才華能力的機會。

我不由得在心裏默念：會不會之前是我多心了？這新來的總監人看起來也沒那麼壞嘛，或許只是在四A廣告公司被客戶吹毛求疵要求慣了，所以平日裏才會對我如此嚴格要求。

於是我回到座位后，便開始全神貫注，聚精會神思考如何設計新的活動主題方案。

但是上午院裏其它部門有小的設計活找到我，我不得不幫着先解決下，就沒有馬上開始設計這個大項目。

因為總監說了，第二天還要讓小冉也出一套方案的，等我們三個都做出來方案之後，再給領導“比稿”的。所以我就以為這事也不是非常緊急，先處理別的事，等中午吃過中飯後再設計也不遲。

誰知道中午等我吃完飯，回到座位上，剛想拿起水杯喝口水，就收到合作廣告商的信息，他說：畫面明天就要發佈了，這次的主題廣告是你這邊設計的嗎？你們圖案設計出來沒有？

我一下如從夢中驚醒，喝下去的半口水差點沒噴出來，明天就是發佈截止日期了，今天才通知我設計，還一副不必着急，明天還要等其它設計師一起出方案的虛偽架勢？

以往我們做活動，都是提前一周就開始籌劃，提前一周經理就開始把策劃的文字方案先分發給我們，讓我們根據文案設計畫面，這下倒好了，馬上火燒眉毛了，他才不緊不慢交代我要開始設計方案了。

我心裏頓時又急又惱，但是我沒時間跟他置氣吵架，因為我不知道是市場部丁經理刻意刁難，臨發佈前一天才把策劃文案給到他，跟他說起這個事，還是老包為了架空氣走我，刻意刁難我，布的這個局？

他兩誰是幕後主謀，還是根本就是兩人串通好了一塊來整我，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此刻的我，清醒地意識到：兩個薪酬水平相當的人，別說老包絞盡腦汁想幹掉我，站在老闆的角度，她也不太樂意長期讓我們兩共存下去。

因為我們如果都在這裏做下去，就意味着公司每月得支付兩份高薪的工資。所以我在MG的職位和飯碗，已經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