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分手“快樂”

哭了一夜，第二天起來我的眼睛腫得像個核桃。

他上班去了，等他一走，我就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我斬釘截鐵地告訴媽媽：“我要跟鑫寶離婚。這次你們誰都不要勸我，我下定決心了。”

媽媽先是一愣，然後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我：“菲菲啊，遇事要冷靜。出了什麼事？你跟媽說，你不要這麼衝動，你自己要搞清楚自己的處境，你已經是個二婚了，你再離，你知道以後別人會怎麼看你嗎？你不能……”

“你別說了！二婚，二婚，我知道我是個二婚！大不了我從此以後不嫁了還不行嗎？哪怕從今往後，沒有人要了，我再也嫁不出去了，我也要離婚！”我打斷媽媽的話，不想聽她每次都拿同一套說辭勸服我，我一邊說，一邊眼淚又奪眶而出，我帶着哭腔繼續衝著手機喊：

“他當初有病騙婚，瞞着自己父母，瞞着你們娶了我，我早就該料到他人品有問題，不值得託付終身，但木已成舟，我既然成了人家老婆，婚姻不是兒戲，三年裏我一直謹守妻子的責任，他有病我從來都是不離不棄，換了其他女人，早就跟其他男人跑了，也就只有我這樣的傻瓜，不但沒跟別人鬼混，還一門心思幫他看病，我們在他身上砸了多少錢，付出多少心血，投注多少感情，付出多少慘痛代價，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媽媽不說話了，她就在那邊默默聽着，我也越說越激動：

“平日裏家裏但凡有點好吃的，你們都捨不得自己吃，留下來送給這個畜牲吃，他每次都吃個精光不給我留一星半點。他手術做完了，還是不行，你們還給他花錢找身體理療師，給他找民間偏方。可是他呢？我昨天突發急性腸胃炎，他一句沒錢了，就放棄給我治療，我還完貸，卡上沒多少錢了，本來還剩一千想說等熬到月底馬上又快發工資了，沒想到會突然生病。我真的心寒，就他這幅腔調，如果我沒有娘家人救我，我這幾年身體這麼差，恐怕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說得難聽點，我這不過就只是生了一點小病，一兩千就搞定的事，我若得個啥大病，沒有你們，他根本不會給我看病，只會眼睜睜得看着我去死吧？！這樣的男人我還能指望後半輩子跟着他會有幸福可言？”

媽媽見我主意已定，也不再勸我。這是她唯一一次沒有反對，也沒有支持，變相就是同意了我想離婚的決定，她只說了一句話：“你自己想好了不後悔就行。”

之前和鑫寶吵架，我也說過離婚，我一提離婚，他父母就各種安撫我，每次看到雙方父母慈藹期待的眼神里泛着淚光，我就心軟了，父母年紀都大了，他們為我們付出太多，一旦婚姻解體，對他們的打擊和傷害太大了。每次我一提離婚，我媽媽也各種堅決不同意，說我一個二婚，再離婚，這輩子就可能真的完蛋了。

但是我不信這個邪，當時有個聲音一直在我心裏吶喊：你不是為父母活的，你是為你自己活的。就算命運在婚姻里賜我傷痕纍纍，賜我千辛萬苦，我也不會就這樣認命。

現在的我每每想起跟鑫寶的這段感情，還是會覺得揪心。

人性本就現實，也許他當時選中我，就是看中我家境比他家好，能在經濟上給到他幫扶，更關鍵的一條正是因為我是個“二婚”。他雖然嘴巴上不說，指不定也會在內心盤算：你一個二婚女，遇到我這樣有生理缺陷的，你也就認了吧，湊合過過算了。你還能折騰出什麼風浪來？

他算中我的軟肋就是：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好不容易再婚，不敢也不可能再輕易選擇離婚。畢竟如果再離一次婚，成本太大，代價太大。他料我不敢輕易離婚。

但是他失算了。他萬萬沒想到，我會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女子。

我那時候真的鐵了心，我告訴自己，哪怕下半輩子再找不到好男人只能一個人過，我也要把這婚給離了。我成亦菲，行得正，坐得端，沒有在感情上對不起任何一個男人，當老婆當到我這個份上真的是夠夠了，離婚並非我的錯，不是我的錯，我為什麼要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替那個犯錯的人終生背着這個“十字架”？

一個明知自己有生理疾病卻不坦言，刻意“騙婚”的男人，一個當著“寄生蟲”只知道從別人那裏索取愛、索取“物質利益”，自己不想為了家庭為了另一半付出分毫的男人，憑什麼繼續享受我無私的愛與付出？

索性後來急性腸胃炎來得快去得也快，回到老家，當醫生的繼父幫我又打了兩天點滴，再輔助吃了些口服藥就好了。

身體恢復后，我果斷搬離了車庫，自己出去另外租了一個房子，目的只有一個離開他的視線範圍。搬完家的第二天我就向法院提出了離婚訴訟，沒有任何拖延和遲疑。

為了省錢，我租了一間月租只要200元的小房間，那個小房間原本是房東家的衛生間。房東為了多賺點錢，把兩衛中的一衛也改造成了小房間。房間特別狹小，只能放下一個小床一張小茶几。每天晚上我就聽着樓上樓下滴滴答答的馬桶沖水聲入眠……

很快雙方父母都知道了這事，估計在我背後沒少給他上家庭思想政治課，一向對我漠不關心的他，開始殷勤得跑去我公司門口堵我，說是以後都要接我一起下班。見到我之後還對我噓寒問暖，一改往日的冷漠，還表態說以後會好好關心我不會再讓我受委屈。

可惜那樣的關心是裝出來的，不是發自內心的。

當時大冬天，又是接近年尾，他新單位工作了一個月，終於發工資了，他給自己買了三件冬天的外套，放在電動車後備箱裏被我看到了，我說：“恭喜你啊，很久沒拿工資了。給自己買了好幾件新衣服，挺好的，是不是也給我買一件衣服？”

我跟他三年，他沒有給我買過一件像樣的衣服，他說要改變對我的態度，我就有意試試他是否出於真心，可惜骨子裏就自私慣的人又怎麼可能突然改變，他照例沒多想就忙不迭得拒絕：“我沒錢給你買啊，你自己賺那麼多錢，你是有錢人，你自己可以買啊。”

我哭笑不得，心裏早就有了答案，一有錢立馬給自己買新衣服，一買就買三套，卻不願意暖暖老婆的心，也為老婆買點東西。對於女人來說，哪怕你只給我買一兩百塊的小禮物，拿來哄哄我，我都會特別高興。可是三年不離不棄的陪伴，始終換不來一份“有難同擔、有福共享”的真感情。

就像人們常說的，你養條狗，時間長了，還會對你搖搖尾巴呢。人心有時卻絲毫不知感恩，只懂索取，有時候真的還不如動物，從一開始就只想着從婚姻和另一半那裏索取的人，到婚姻瀕臨結束都沒想過要為婚姻和另一半付出些什麼。

之後他再來公司門口堵我，我不再讓前台小姐姐放他進來。

前台的女孩是我當時在公司處得很要好的姐妹，我跟她簡單講了下我和他的事，我說我已經下定決心跟他離婚了，她便護着我，不再讓他進來。

他們都以為我對這份感情毫無留戀了，誰都不知道其實我內心對他還有太多的不舍，一個人的時候一想到要跟他從此“陌路”，就會哭到不能自已，但我絕不會再回頭，我不允許自己再回頭。因為我已經看透他對我的心，那裏根本沒有住着一絲真心的愛意，我也已經看清楚我跟他在一起沒有任何“明天”可言，還不如我一個人過。

如果當初對他不是真心的喜歡，我又何須委屈自己咬緊牙關苦等他三年，如若不是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棄我不顧，讓我看不見絲毫男人的擔當和人性的善良，讓我徹底寒了心，我可能還是會傻傻等下去，堅持陪在他身邊守護這段婚姻，守護全家人的美好心愿。

我可以為了愛犧牲自己的“性福”，我甚至都跟我媽媽說過，只要他是真心對我好，等家裏經濟狀況好些了，我們可以做試管嬰兒，或者領養一個小孩，我什麼都可以讓步，但我不能無視我的另一半對我沒有半點真心的感情，在我生病的時候可以毫無擔當、棄我不顧，放棄幫我治療，這樣的婚姻再堅持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對我是一種長久身心的摧殘和折磨，讓我完全看不到任何生活的快樂和希望。

他後來同意了協議離婚，但是對於房子變賣之後所得款項一人一半的條款，他不同意。

準備簽協議的那段時間，我的任何短訊，但凡提及以往相處及其感情的種種，他都視而不見，但凡給我回信息就是跟我談錢，除了錢隻字不提半點夫妻恩情，並且一直拖延見面簽協議的時間。

他拖着我的主要原因是，他想多分一點錢。因為房子一時半會是不可能賣掉的，所以房子如果歸我，我出錢給他，房子歸他，他出錢給我。最後商量的結果是房子歸他，他把屬於我的那部分錢給我。房子本是我和他家共同出資購買的，房產證上白紙黑字寫的是我兩的名字，離婚了理應一人一半，但是他說他自己沒錢，他爸媽也沒多少錢，要少付2萬給我家。

這樣的要求對我來說是極其不公平不合理的，我媽卻想同意。我跟我媽說他身體這樣的情況他一早就清楚還刻意隱瞞，已經屬於騙婚。我念在他家經濟條件差，他父母人好在我懷孕出事後也一起出力救過我，沒有跟他多要一分經濟補償，已經仁至義盡了。他還好意思厚着臉皮倒過來要讓我們家多讓那麼多錢？

我不同意他的條件，他便一直拖着不肯簽協議。每次說了要見，臨見面了又放我鴿子。

最後我媽媽還是對他們家妥協了，一直勸我看開一些，說畢竟是你要離，他們不肯離，如果開庭走程序，他硬說對你還有感情，不願意離，勢必又是一輪漫長的折騰等待，如果你想早日解脫，只能我們吃點虧。

兩次婚姻，如若不是遇到了原則性的大矛盾，迫於走投無路，保守如我，斷然不會選擇離婚收場。可是命運沒有既定的劇本，它不會按照你希望的樣子安排你的姻緣。

我從不信“有錢能使鬼推磨”這一套世俗的唯物主義理論，但是經歷這兩段失敗又可悲的婚姻，我徹底看清了人性在金錢和利益面前醜陋的那一面，婚姻在某些唯利是圖的小人面前就完完全全只是一場打着愛的名號的交易。

我最終沒有要房子，也答應了少拿兩萬。得到這樣的承諾后，他很快就趕到民政局，跟我簽了離婚協議。

簽協議那天，他看了一眼協議書，協議書上明明白白寫着是因為男方婚前患有嚴重生理疾病，刻意隱瞞，婚後久治不愈，兩人性格不合等原因導致婚後感情破裂，我以為他看到這行字會為了顧忌自己男人的顏面要求去掉“生理疾病”的字樣，沒想到他自知理虧，對此沒發一言，只關注了婚後財產分割那部分內容，問了工作人員幾個小問題，就不假思索得在協議書上籤了字。

協議辦得很順利，雙方因為事先就談妥了條件，便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出行政中心的那一刻，他自己搶先一步打到了一輛“的士”，也沒喊我們一起坐，自己準備上車，我見狀也覺得沒有任何不妥，原本就應如此，從此以後他走他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無任何瓜葛。

結果他突然折回來，喊住我媽媽，對她說：“媽，你在這邊老家幫我找的理療師，你還能聯繫到的吧？你幫我再跟他多買點他家配的葯。”

我媽說：“鑫寶，我以往一直把你當兒子疼愛，有什麼好吃的有什麼好用的都第一個想到你，你生病了，我幫你四處打聽治療的偏方，問到好的方子就買來給你。但你們現在已經離婚了，我沒有義務繼續給你買葯吃了。”

他無言以對，悻悻得重新坐上“的士”，揚長而去……

他走後，我沒哭，我媽媽卻在回去的路上哭了。

媽媽說：”這孩子怎麼就完全不懂感恩。這麼多年來，我為幫他看好病，在他身上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精力，花費了那麼多金錢，我對他比親身兒子還要親，他真的就從始至終沒有對我說過一句感謝的話。”

我說：“媽媽，你別難過了。我們已經為他付出太多，不論是什麼感情，你越是對一個人投入太多，越是難以放棄，越是難以放棄，你越想再繼續投入更多，最後卻依然要面對全線崩盤的失敗結局，難免心理無法承受。我早就想明白了，咱們只有即時止損，才能不釀成更大的悲劇。不要為了一個白眼狼過於傷心，沒有任何用的，他不會感念你的好。他的眼裏只有錢和自己的利益，沒有你和我。”

我心裏太明白，一個習慣了凡事都有老婆，丈母娘，還有自己父母做靠山的巨嬰，早已把我們對他的愛和照顧當成理所當然，他不會顧及我們這三年為他付出的一切恩情，在他放棄給我治療，用電動車載我回家，讓我在家自行“恢復”的那一天，我已經看透了這個男人的心。

分開之後，彼此拉黑了所有聯繫方式，一別兩寬。我們是彼此世界裏最合格的前任，從不談及當初情份。

在家偷偷哭過兩天之後，我便命令自己徹底放下，不準再為他掉一滴淚。

但是分開的頭兩年，午夜夢回，還是莫名其妙好幾次都夢到跟他在一起，好似兩人根本沒有離婚，醒來發現眼淚早已打濕枕頭。我才明白這段婚姻里，我對他傾注了太多感情，最後得到的是從未曾被真心愛過的殘酷現實，我的心被傷得有多深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