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正所謂德不配位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王金髮沉默了下去,他低着頭,沒有回答白珍珍的話。
瞧着他這個樣子,白珍珍扯了扯嘴角,面上露出了充滿譏諷的笑容,她原本不想說的,但是小鬼的情況不容樂觀,白珍珍需要找到他的屍骨,讓他入土為安。
執念消失,這孩子才能進入輪迴,跟在王金髮的身邊他只有死路一條,一個看似慈愛的父親,但是卻並不靠譜,若是貪戀那些微不足道的溫暖,小鬼只會越陷越深,最終把自己的的魂魄也賠進去。
“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可以幫你說。”
白珍珍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王金髮,語氣平靜地說道:“娜娜失蹤的時候,你是真的不知道她究竟去哪兒了?你別說你不知道,我不相信,能坐到高級督察這個位置,就算是個蠢貨,也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腦子,就算你一開始不知道,你就沒有過懷疑嗎?還是你不敢,也不想去懷疑,所以才忽略了最重要的信息?”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正是你的迴避和不作為,才讓事情演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
王金髮的身體顫抖了一下,仍舊沒有抬頭,看着這個懦夫,白珍珍的唇角抿了抿,語氣不善地說道:“你剛剛還讓我救救你的兒子,現在你擺出這個樣子,是不是已經做出了選擇,要送你的兒子去死?”
“或者應該說,在你的心裏面,有更多更重要的存在,跟她比起來,你兒子只是魂飛魄散而已,算不得什麼大事兒?”
回應白珍珍的仍舊是長長久久的沉默,王金髮似乎打定了主意,什麼都不肯說,就是用這種消極沉默的態度應付一切。
一種讓人覺得無比壓抑的氣氛在房間裏不斷蔓延着,白珍珍心裏面的火氣兒噌蹭噌冒了出來,她看着王金髮,眼睛裏的怒氣怎麼都壓不下去。
她最煩就是這種迴避型冷暴力的人,只要碰見自己不想也不願意麵對的事兒,他們就會跟那鋸了嘴的葫蘆似的,閉嘴不言,不管別人說什麼,反正他們就是不說話,主打的就是一個沉默以對。
白珍珍自認為自己的脾氣其實挺好的,但是面對這種人的時候,她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王金髮,你可真是好樣的!”
拒絕交流,消極地用冷暴力來抵觸她,這玩意兒有一丁點兒上門求助的誠意么?
白珍珍怒從心底起,她冷笑一聲,起身回了房間。
察覺到白珍珍離開后,王金髮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一些。
不過聽到白珍珍的腳步聲從房間那邊兒傳出來之後,他又低下頭去,擺出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來。
白珍珍捏着個小東西來到了王金髮的面前,她居高臨下地看着王金髮,懶得給他什麼機會,直接伸手抓住了王金髮肩膀上的小鬼。
小鬼察覺到了白珍珍的動作,不過大概因為剛剛她的撫摸讓小鬼魂體像是要撕裂的痛苦消失了,所以他對白珍珍還是很親近的。
白珍珍也正是因為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出手的。
她的手抓住了小鬼,然後用力一扯——
淡金色的光芒閃爍着,那些金色光芒隨着白珍珍的心意變動,化成了薄如蟬翼的小刀,切斷了禁錮住小鬼的那些紅色的黏液。
就是那些黏液讓小鬼黏在王金髮的肩膀上無法離開的,不過那些奇怪的金色光芒將黏液切斷,給了小鬼自由。
他茫然地看着白珍珍,然後就被對方塞進了一個小小的紙人裏面。
這個小紙人還是之前白珍珍從王婆那裏弄回來的,阿本曾經可以附身在這個紙人的身上,小鬼應該也可以。
白珍珍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居然一次成功了。
她鬆了一口氣,拿着小紙人去了客房。
客房裏有個小小的神龕,裏面沒有供奉神明,白珍珍將小紙人放了上去,然後給他上了三炷香。
這是昨兒回來后白珍珍查到的供養小鬼的方法——當然,這並不是邪門歪道的供養方式,而是道家正經的供奉,以香燭為媒介,獻上的是正經的功德之力。
之前白珍珍還有些猶豫,但是今天看到寧願忍受着魂魄撕裂痛苦,都不願意化身厲鬼的小鬼,白珍珍覺得自己還是沒有辦法狠下心來。
一切都是天意,她若是沒看到便也罷了,既然看到了,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觀了。
焚香獻功德,送上的自然是自身的功德,這個法子原本白珍珍是想要告訴王金髮,讓他用功德給小鬼鋪路,用功德洗清執念,讓小鬼可以順利投胎。
在找不到小鬼屍骨的前提下,這個法子相對而言比較穩妥,畢竟人鬼殊途,小鬼一直跟着王金髮也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他終究是要去輪迴轉生的。
只是今天再見到王金髮,白珍珍心中膩歪,而且她隱約察覺到了小鬼的死或許和他脫不了關係,他不一定是直接兇手,但小鬼的死,一定有他的原因。
基於種種考慮,白珍珍還是將小鬼從王金髮的身上拆了下來,送到了這個小小的神龕上。
這個小小的神龕是白珍珍臨時佈置起來的,自然不會有多麼奢華,但是能用就成,不用在意那些表面功夫。
不知道是不是白珍珍的錯覺,將小鬼供奉上去之後,附身了小鬼的紙人身體上似乎都泛起了淡淡的瑩白光芒,隱約之間可以看到小鬼的虛影浮現在了紙人的身後。
得了功德了,小鬼的心態平和了許多,倒是也沒有鬧着要出去找王金髮。
白珍珍伸手揉了揉小紙人的頭,溫聲說道:“你放心吧,既然管了你這個閑事兒,我就會管到底的,我會儘力將你的屍骨找回來。
小鬼聽不懂白珍珍的話,只是覺得小腦袋被白珍珍摸得很舒服,紙人後的虛影看着白珍珍,小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孺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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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小鬼安置好了之後,白珍珍從房間裏面出來了。
沒有一點兒意外的,她看到了維持着剛剛那個慫包模樣坐在那裏的王金髮。
白珍珍臉上的譏諷之意更加重了,沒了小鬼在跟前,很多之前不能做的事情,現在倒是沒有多少顧忌了。
白珍珍大步走了過去的,伸手抓住了王金髮半長不短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來。
王金髮還沒反應過來,白珍珍一記耳光就甩在了他的臉上。
王金髮:“!!!”
白珍珍反手又給了他一記耳光,伴隨着耳光而來的,還有白珍珍的質問。
“在我面前裝什麼慈父,打量着小鬼好騙,就繼續騙他是不是?”
“就算你不知道,可你敢說你沒有過絲毫懷疑嗎?”
每質問一句,白珍珍就會扇王金髮一記耳光,她下手好不容情,噼里啪啦幾巴掌下去,王金髮的臉直接被扇得腫了起來。
“你是來求我幫忙的,不是來擺這種衰人臉來磕磣我的,食屎啦王金髮!”
她生得貌美如花,就算是怒氣衝天揍人的時候,怒火也無損於她的美貌。
白珍珍打人的時候毫不手軟,也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她向來拒絕內耗自己。
與其內耗自己,不如發瘋折磨別人,就比如現在。
十幾個耳光抽下去,甭管王金髮心裏面究竟是怎麼想的,至少他不會再繼續對着白珍珍施行冷暴力。
“白小姐,別打了,你別打了……”
白珍珍下手是真狠,王金髮感覺自己的臉都被扇得腫了起來,他倒吸了幾口冷氣,連連討饒。
白珍珍鬆開了薅着王金髮頭髮的手,往後退了幾步,看向對方的眼神充斥着濃濃的厭惡之色。
“所以,原來你還會說話,舌頭還在嘴巴裏面啊,我還以為你的舌頭被老貓叼走,發不出聲音來了。”
長了嘴巴就是用來說話的,是不來當啞巴的,有什麼問題就好好交流,這樣閉着嘴巴對人實施冷暴力……
他敢對她實施冷暴力,白珍珍就敢對他實施熱暴力!
以暴制暴,看誰能暴得過誰。
很顯然,王金髮的冷暴力戰勝不了白珍珍的熱暴力,十幾個耳刮子下去,他終於學會了好好說話。
“所以,你也甭跟我扯那些有的沒了,我對你的遭遇沒有任何想表達的,我只是不忍心見到那個小鬼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你既然是他生物學上的父親,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幫我把小鬼的屍骨找回來。”
用功德供奉小鬼,至少要五年的時間才能洗清他的執念,讓的順利投胎轉生。
但如果能找到他的屍骨,查明他的死因,想來他的執念很快就會被消除了。
“這麼大點的孩子,還是你的親生骨肉,你在他或者的時候沒有盡到一個當父親的責任,死了之後,好歹也要盡一盡你的責任,難不成你害死了他的還不夠,還想要害得他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這話說的有些嚴重了,有白珍珍在,找不到屍骨,頂多是她多養上幾年,用功德幫他洗清執念,再送他去地府輪迴。
費勁兒是費勁兒了些,但卻能保住他的魂魄。
不過王金髮不知道這一點,白珍珍故意將情況說得很嚴重,她在給王金髮最後一個機會,如果王金髮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她差不多已經有了眉目,就算他不願意幫忙,白珍珍也能找到小鬼的屍骨。
“你雖然沒有生他養他,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可是小鬼對你,卻是付出了一切,為了你甚至願意忍受魂體撕裂的痛苦,哪怕自己會魂飛魄散,也不願意傷害你分毫。”
白珍珍將小鬼所做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擺在了王金髮的面前,她就是要讓王金髮知道,那個小鬼為了他到底遭遇了些什麼。
“而且,你難道不想知道娜娜究竟在哪裏嗎?你難道不想親口問問她,當年為什麼離開你么?”
說到這裏,白珍珍注視着王金髮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還是你已經知道,娜娜不可能還活着?”
“在你心裏,或許死人比不過活人,但你要清楚,人死之前,他也是活生生的人,若非老死病死,而是被人謀害而死,你憑什麼覺得那個活着的人能比得過死人?”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夜深人靜,也是人心靈容易陷入脆弱的時期。
白珍珍步步緊逼,從一開始的試探,到最後就差一點兒將一切全都給挑明了。
能做到警察督查這個位置,王金髮不是個蠢貨,就是不知道他是會繼續裝聾作啞下去,還是會幡然醒悟,選擇大義滅親。
面對着步步緊逼的白珍珍,王金髮下意識地想要迴避她的問題,他習慣性地想要用沉默來迴避。
然而剛想低頭,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卻提醒着他,如果他躲避的話,會發生些什麼。
王金髮:“……”
避無可避,只能直接面對,但這個面對的過程對於王金髮來說無疑是痛苦的。
他組織着語言,緩緩開口說道:“娜娜是我媽逼走的……我曾經以為她只是逼走了娜娜而已。”
這是王金髮之前沒有說過的,但是白珍珍卻並不覺得意外。
昨天見到王金鳳的時候,白珍珍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她和王金髮之間沒有任何關係,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王金鳳面對她的時候都那麼癲狂了,面對和王金髮相愛了那麼多年,還決定結婚的娜娜時,王金鳳又會瘋狂成什麼樣子?
“你繼續。”
王金髮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回憶之中。
三年前,娜娜在他們結婚之前留下一封信,然後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面對愛人的不辭而別,王金髮異常痛苦,他那段時間發瘋似的尋找娜娜,工作上頻頻出現失誤,差一點兒就失去了工作。
當時他還不是督查,只是警長而已,因為分心找娜娜,他工作上頻頻失誤,險些丟了這份工作。
最後還是王金鳳實在看不下去他這麼頹廢,跑來把他大罵了一頓,又求着他不要在找娜娜,說那個女人都不要他了,他為什麼還這麼執着?
“除了媽媽之外,沒有任何女人會一直陪着你。”
“那個娜娜不是什麼正經人,她之前就是個賣春的,瞞着自己的身份才能陪着你到今天,這是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灰溜溜離開了……”
“算她識相,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一個賣春女,憑什麼配我兒子?”
王金鳳之前對娜娜就很是挑剔,每次見了娜娜,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娜娜被子疊的不整齊,都要被王金鳳狠狠數落一頓。
也就是娜娜脾氣好,不管王金鳳說什麼,對她始終如一,孝順有加,這才一點點的焐熱了王金鳳的心。
只是娜娜離開了他之後,王金鳳對娜娜的厭惡成倍增長,她甚至說都是娜娜毀了他,就是因為跟娜娜在一起,他幹了這麼多年才是個小小的警長。
“我之前說娜娜克你,你還不相信,你看看她走了才一年多,你這不就當上警察署長了?”
這一次王金髮沒有隱瞞,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了白珍珍。
“我之前並沒有懷疑過我媽,直到有一天,我媽說漏嘴,我聽到她罵娜娜是個小娼婦,身上晦氣太重,禍害了我……”
也就是那一次,王金髮才發現,自己一直隱瞞着的秘密被王金鳳發現了,在他的逼問之下,王金鳳告訴王金髮,是她把娜娜罵走的。
“阿發,你娶媳婦兒我不反對,但你的媳婦兒絕對不能是娜娜那種賣春女,當年我養活你的時候那麼艱難,我都沒出去賣,她說的那些慘,能有我慘?”
白珍珍:“……”
所以之前王金髮跟他們說事兒的時候,還帶隱瞞關鍵信息的?
白珍珍看着王金髮的眼神一言難盡,對他的厭惡繼續往上增加。
“你就沒想過,娜娜或許不是失蹤,而是被你媽給害了?”
“你就沒想過,你的鬼兒子並不是憑空出現在你身上的,或許是你媽放在你身上的。”
王金髮是在一年多前才當上督查的,算算時間,差不多就是小鬼死亡的時間段。
難怪王金髮之前一直給白珍珍一種德不配位的感覺,現在看來,靠着歪門邪道升上去的,德行配得上地位才奇怪。
“我昨天晚上聽到了我媽和小寶說話……”
他曾經也以為他媽媽什麼都不知道,可是昨晚上發生的事情,打消了他的奢望。
他的媽媽看得見小鬼,而且對他充滿惡意,他從未聽過自己的母親用那麼怨毒的聲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