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桶金
“蘇躍,大家都下班了,你怎麼還不走?”熟悉的聲音,縈繞在耳畔。
蘇躍從茫然中回過神,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漂亮的女子,正站在他身後,微笑地看着他。
女子五官精緻,妝容淡雅,頰邊有一顆不太明顯的黑色小痣,柔順的髮絲很自然地扎在肩后,身上一襲深色的束腰長裙,白皙的手指間,還拿着一疊未曾裝訂的文件,明亮的眼睛望着蘇躍,有着些許疑問。
“師父!”蘇躍消化完腦海中潮水一樣湧來的記憶,很是激動地喚了一聲。
他沒想到自己一場宿醉,一睜眼,已經回到了十年前。
當前的時間點,還是他從魔都財經大學畢業不久,進入魔都盛鴻基金管理公司剛剛由實習期轉正的時候,而眼前被他稱作‘師父’的女子,名叫王麗玲,是他所在部門的直屬領導,也是真正教會他如何將學校所學的知識轉化為自己工作能力,教會他如何適應職場,如何在金融交易市場上生存的人。
從他進入魔都盛鴻基金管理公司開始算起。
此後有七年的時間,他都是跟着‘師父’王麗玲混,對方帶着他從魔都盛鴻基金管理公司到華銀資產管理公司,再到滙豐全球資產管理公司,成功地把他從剛進魔都盛鴻基金管理公司時的一個小小市場研究員,一步步地帶成了國內最年輕的知名基金經理。
就算後來‘師父’王麗玲再度跳槽,遠走國外,倆人在工作上分道揚鑣,他對於對方對自己的知遇之恩,依舊還是銘記心頭的。
王麗玲注意到蘇躍眼神里的波瀾,微一思忖,問道:“怎麼,工作上遇到難處了?”
“沒有!”蘇躍搖了搖頭,關閉了自己工位上的電腦,起身打算接過王麗玲指間還未裝訂的一疊文件,並幫忙裝訂。
卻不想王麗玲急忙阻止了他,說道:“不用幫忙,這不是公司的文件。”
蘇躍‘哦’了一聲,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瞟了瞟文件頁,卻見‘離婚協議書’幾個字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趕緊下班吧,咱們部門可沒有提倡員工加班的傳統。”王麗玲笑了笑,若無其事地將手裏的文件裝進另一隻手臂上所挎的LV包里,“若有未完成的工作計劃,回家完成後,明早再一併交給你們組的劉組長。”
說完,王麗玲轉身向辦公室外走去。
蘇躍看着王麗玲的背影,想了想,跟上了她的步伐,說道:“師父,益豐投資公司的唐總,你認識嗎?”
“認識,怎麼啦?”王麗玲神色微動,反問。
“我有一個大學女同學,畢業之後進了益豐投資,她說她們部門的基金經理,就是這位唐總人品好像不太好,偶爾會騷擾部門的女同事,而且她還說這位唐總跟她們公司某個女同事,關係還不清不楚的。”蘇躍在王麗玲的目光注視下,小聲地回應,“她想來我們公司,所以我在想……師父能不能幫幫忙?”
王麗玲在蘇躍剛才這番話中,明顯愣了一會,方才回過神,問道:“你的這位同學……是你女朋友?”
“不是!”蘇躍擺了擺手,“她就是覺得這位唐總人品不靠譜,在這樣的領導下幹活,難免心驚膽戰的,不過……師父既然認識這位唐總,想必師父認識的朋友,人品也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她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公司招人的事,不由我負責。”王麗玲回應道,“至於這位唐總的事,圈內謠言不少,你聽過便聽過了,以後不要往外傳,知道嗎?”
蘇躍點了點頭,滿口答應,並跟着王麗玲,一路走到了公司外面走廊的電梯口。
蘇躍按下電梯,在電梯廂門打開后,正準備同王麗玲一塊進入,卻見對方失神地站在原地,遲遲未動。
“師父,你怎麼啦?”蘇躍見王麗玲臉色略有些蒼白,明知故問地道。
王麗玲聽見蘇躍的聲音,回過神,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沒事’,走進電梯,準備去按1樓,卻不知怎麼的,竟然按成了公司所在的28樓,且過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還是靠蘇躍的再次提醒,方才反應過來自己確實失態了。
其實也不怪她在這個時候失態。
蘇躍剛才所說的那位益豐投資公司的唐總,就是她的丈夫。
儘管倆人現在因為感情不合,走到了協議離婚這一步,但她不能容忍對方在她還沒有簽下離婚協議書,實質離婚的時候,就跟公司的女同事發生一些不清不楚的關係,當然……關於這種圈內流言,也不一定是真的,但事到如今,她既然聽見了,就必然是要在離婚簽字前,把事情弄個明白,重新商討家庭財產、孩子撫養權等歸屬問題。
蘇躍注意到師父王麗玲的神色變化,卻始終只當什麼也不知道。
根據以往七年時間,他對於師父王麗玲的了解,他也只能是通過胡謅這麼一個流言,把話提醒到這裏,讓王麗玲能夠在這段婚姻結束之時,盡量佔據到足夠主動的位置。
倆人到了樓下,王麗玲行色匆匆,在辦公樓門口路邊打了個車就離開了。
蘇躍則慢慢地向不遠處的地鐵站走去。
此時,時間正處在下午6點鐘左右,天光未暗,夕陽西斜,陽光順着周圍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間隙照耀下來,在車流穿梭,人聲鼎沸的下班高峰期,宛如給整個城市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衣。
蘇躍用手輕微遮住依然還有些刺眼的陽光,置身在這曾經很熟悉的陸家嘴金融城裏,眼望着周圍斑斕的廣告牌,以及遠近矗立的一座座知名摩天大樓,同時感受着車流、人聲、商鋪外放廣告聲音等各種交織而成的城市喧囂氛圍,腦海中,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覺得周遭一切,宛如夢幻。
“蘇躍……”
正當蘇躍沉浸在這種環境中,覺得眼前現實,依然有那麼一絲不真切的時候,一個聲音將他迅速拉了回來,隨後,還沒等他反應,一支粗壯的胳膊,就搭到了他的肩上,且他的耳畔,也繼續傳來了聲音:“你覺得今晚,巴西和德國,誰能贏?”
蘇躍循着聲音看去,一張年輕的國字笑臉,瞬間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男子比他要高小半頭,大概有190的個子,身材也很是魁梧,身姿挺拔,板寸頭,西裝,皮鞋,身在陸家嘴金融城的這個環境裏,可以說是很標準的都市白領打扮了,然而實際上……蘇躍更清楚對方只是一個基金公司的基金銷售業務員。
“你覺得誰能贏?”蘇躍微笑地反問。
面前的男子,名叫傅辛海,魯省沂水人,跟他是大學同學,也是大學室友,當然,現在更是合租的舍友,倆人關係一直很好。
“那肯定巴西啊,五星巴西群星璀璨,必然車翻德國。”傅辛海回道,“而且家門口的世界盃,巴西怎麼也得全力以赴吧?”
“所以……你買了多少?”蘇躍和他一塊走進地鐵站,問道。
傅辛海嘿嘿一笑,說道:“一個月的工資,就留了500塊,其它的都投進去了。”
“全買了巴西?”蘇躍儘管早知道結果,但還是下意識地問道。
傅辛海點了點頭,說道:“差不多吧,贏了明天請你吃巴西牛排,輸了這個月就泡麵對付了。”
“那我還是建議你對沖一下。”蘇躍儘管並不是足球迷,但在傅辛海的熏陶和影響下,他對於巴西世界盃中這一場巴西對德國的世紀名局,還是記憶猶新的,“買個1-7的比分對沖,伱覺得怎麼樣?”
傅辛海聽見蘇躍這話,直接被逗樂了,笑着說道:“蘇躍,一看你就沒買過足彩,國內的足彩根本就沒有1-7的比分選項,而且……你這預測也太離譜了吧,那可是五星巴西啊,再加上家門口的主場優勢,就算主力缺了咱內少,上場隊員全場夢遊,也不可能踢出這個比分來。”
“德國真給巴西踢個7-1的話,怕是走不出米內朗競技場。”
“兄弟一看就不關注足球,德國雖強,但巴西可不是魚腩,就算我是德國球迷,我也絕不敢說德國對上巴西,能7-1大勝。”
“足彩都開不出來的比分,這要能打出來,那真是堪比金融市場的黑天鵝事件,還‘黑天鵝’了。”
“足球歷史上,半決賽之中的強強對話,就沒發生過這樣的大比分過,兄弟這預測,着實還是離譜了一些。”
地鐵上,蘇躍一句明顯外行的話,在世界盃如火如荼的這個檔口,彷彿捅了馬蜂窩一樣,迅速引來周圍一眾地鐵乘客的激烈討論。
“沒這個比分選項嗎?”蘇躍對於這一點,倒是真不清楚。
“真沒有!”傅辛海斬釘截鐵地道。
蘇躍‘哦’了一聲,掏出手機,打開在此輪世界盃期間,銷售火爆的‘掏寶彩票’界面,看了一眼這一場比賽的盤口情況,果然沒有1-7這個比分賠率選項,只有一個‘其它’比分的賠率選項。
“150倍!”蘇躍看見那個‘其它’比分選項的買入賠率,心頭亦有所意動。
對他來說,巴西和德國的這場比賽。
是一場已知結果的比賽,當然,也是一個比較明確的投機性機會。
他縱然對足球和足彩,都是一竅不通,但這種明確的機會既然已到了面前,他也不想就這麼白白浪費。
想及此處,蘇躍看了一眼自己銀行卡里的餘額,只見還剩3621.36元。
公司這個月的工資,要到本月15號才會下發,而房租費他已經預交了一個季度,暫時不用擔心,也就是說這卡里的3000多塊錢,他只需要還撐一個星期就行了,想明白了這一點,蘇躍在權衡利益風險后,就着手機上打開的‘掏寶彩票’界面,直接買了3000塊錢的‘其它’比分足彩。
“卧槽,蘇躍,你瘋了吧,足彩沒你這麼玩的!”
傅辛海站在蘇躍身側,由於身高的優勢,正好全程瞅見了蘇躍在手機屏幕上的操作:“你這簡直是給彩票公司送錢啊。”
“沒關係。”蘇躍抬頭笑了笑,“咱們倆這不正好風險對沖了嗎?”
“咱們倆想要對衝風險,那你也應該買德國贏的啊,你這比分預測,着實離譜了一些。”傅辛海見蘇躍就這麼將3000塊錢扔進水裏,自己都感到一絲心疼,耐心地給蘇躍解釋足彩的門道,以及籃球與足球的區別,最後很是懷疑地道,“蘇躍,你剛才買的時候,是不是看錯了,多輸了一個零啊?”
“如果輸錯了,這會還能退錢嗎?”蘇躍倒也沒過多解釋,只是反問道。
傅辛海聽見蘇躍這話,一時間不由滿頭黑線,心裏一陣無語,隔了半天,才說道:“哎……退是退不回來了,這錢你就當扔水裏了吧,如果今晚巴西贏了,這個月的伙食,哥給你包圓,如果沒贏,咱們倆這個月估計就只有攜手天天吃泡麵了。”
“好!”蘇躍笑着回應,“如果萬一我預測准了,這個月的伙食,我也給你包圓,巴西牛排、海鮮火鍋什麼的,任你挑。”
傅辛海對於蘇躍說的這話,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你這餅畫得太大,明顯吃不着,咱們倆還是祈禱今晚巴西能車翻德國,好改善一下這個月的伙食更靠譜一些。”
倆人絮絮叨叨的閑聊,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地鐵才到站。
而出了站之後,倆人在所租的小區樓下,隨便找了家飯館對付了一頓晚餐,這才返回到住所。
到了住所,進了家門。
蘇躍打量着眼前的小兩居室,想起在這裏住過的日子,內心也是頗多感慨。
他和傅辛海倆人在此合租了差不多兩年時間,直到他後來在師父王麗玲帶領下,跳槽到華銀資產管理公司后,才搬走。
這兩年裏,是他作為毫無背景的‘滬漂’一員,在魔都初步站穩腳跟的兩年。
也是他從學校走入社會,逐漸融入這座城市,明白後來人生奮鬥方向,懂得如何去規劃自己職業發展的兩年。
“蘇躍,我先洗簌睡了,補一覺,半夜4點起來看直播,這樣明天上班才能有點精神。”在蘇躍出神之際,傅辛海已經進房間換了一身衣服,打算先搶佔衛生間,“哎,本來我是想請一天假的,結果我們經理非說明天有重要會議,不準假,我真是艹了他奶奶。”
蘇躍見他義憤填膺的樣子,笑了笑,說道:“沒事,你先洗簌,我得先忙一會白天沒完成的工作。”
“看來你們經理,也是不當人啊!”傅辛海見蘇躍還有工作要忙,瞬間有所感同身受,“以前在學校還不覺得,現在出來工作了,才知道,特么的,資本家是真不當人,一天天的,恨不得一個人把你當兩個人用,關鍵還只給一份工資。”
蘇躍知他剛剛請假被拒,心裏肯定有氣,輕輕笑了笑,也沒爭辯,敷衍地回了兩句,就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之後,他打開電腦,開始在空白的文檔上,整理腦海中有些雜亂的思緒。
重新回到當前的這個時間節點,根據過往的記憶和十年的工作經歷,他所面臨的機會很多,但如何去把握、並充分利用這些機會,進而以此快速積累財富,拓寬自己的職業發展道路,跨越階層,走到他以前曾夢想過,卻並無足夠實力去實現的一些人生目標,或者說野心,他還得好好想一想,理一理計劃。
在他仔細思索,並制定計劃間,時間過得很快。
不知不覺,當蘇躍整理好思緒,回過神,時間已經過了午夜12點,他看了一眼電腦界面上右下角的時間和文檔上已經累積好幾頁的文字,長舒一口氣,伸了伸懶腰,然後想了想,才將書寫的文檔移進回收站里徹底刪除,最後關閉電腦洗簌上床睡覺。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迷迷糊糊中,許多過往和未來的記憶畫面,一直在他腦海中交織浮現,令他失眠到凌晨2點,方才徹底進入夢鄉。
然後,當他好不容易睡着,深沉的睡眠還沒能延續多久。
早晨6點,天還沒有完全大亮,他就被卧室外一聲巨大的驚嚎和窗外傳來的無數歡呼聲,給驚醒了。
“蘇躍,你醒了嗎?”還沒等蘇躍從剛醒來的迷糊中回過神,急促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傅辛海聲音里透着難以置信地語氣,“1-7啊!真是不敢相信,五星巴西在半決賽竟然會遭遇如此慘敗。”
蘇躍聽見‘1-7’的數字,急忙翻身坐了起來,打開床頭柜上正充電的手機屏幕,果然見無數的推送信息紛至沓來,幾乎全是巴西對德國‘1-7’的賽果,以及關於巴西慘遭德國球場血洗的新聞。
“歷史,沒有改變!”蘇躍握着手機笑了笑,眼神逐漸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