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陸銘（全書完）
那光芒純凈，且濃郁。
隨着光芒快速擴散，轉瞬間便已經逸散到了整個宇宙之中。
光暈涌動之中，便能看到宇宙中的一切物質，一切規則，紛紛向伊卡洛斯湧來，直到最後,徹底融入到了伊卡洛斯體內。
萬物歸一……
曾經的至高真神，徹底找回了他的力量！
然而問題就在於……
究竟是誰掌握了這份力量！
便看到，“伊卡洛斯”慢慢睜開了眼，眼中的茫然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純粹的平靜。
微微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伊卡洛斯輕輕歪頭,慢慢伸手打了個響指。
於是容顏更替。
伊卡洛斯變成了陸銘的模樣……
是的。
掌握了這一切的人,正是陸銘。
又有微微光芒，從陸銘體內逸散開來，很快，便在陸銘身邊化作了人型。
細細看去，便能看到這虛影不是希望神又是何人？
站立在陸銘身邊，希望神對陸銘微微一笑。
他什麼也沒說。
但陸銘卻盡知希望神的意思。
四目相對，陸銘微微頜首，於是希望神的笑容更勝一籌。
“那麼，我就放心了。”
這般說完，希望神的虛影再轉頭，看向了已經麻了的陸海峰。
他笑容不改，只是說道。
“新的格局已經開啟，而舊的遺留，自然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終焉,我早就厭倦了伊卡洛斯創造的一切……但現在，我還需要做最後一件事情。”
陸海峰勉強回神,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希望神話中的意思，便看到希望神身影瞬閃，來到了他的身邊。
希望神伸手，輕輕拍了拍陸海峰的頭頂。
“隨我一起去吧，臭弟弟……”
希望神笑着這般說道。
但語氣中透露的，卻並非是什麼兄友弟恭，而是幸災樂禍……
還未等陸海峰說個不字，希望神已經一把將陸海峰摟入了懷中。大量的光芒迸濺而出，並在轉瞬間內，將陸海峰和希望神消融的一乾二淨。
這一幕，讓陸銘微微嘆息。
身後再傳來影子的聲音。
“所以，他們這是……”
想了想，陸銘答道：“形神俱滅意識消散死無全屍……以及同歸於盡。”
哪怕已經隱隱有所預料，這個答案還是讓影子愣了一瞬。
片刻后，他嘆息道：“這又何必呢……”
是的，這又何必呢？
因為這個結局，並不需要希望神和陸海峰去死……
之前曾說過，舊神不滅新神不生。想要誕生新的至高真神，陸海峰和希望神確實有去死的必要性。
然而希望神設計的路,其實並不涉及到這方面的問題——因為嚴格意義上講，伊卡洛斯並沒有死。只不過是主宰他身體，他意志的人選被頂替了……
是的。
在希望神的幫助下,陸銘佔據了伊卡洛斯的身體，繼承了伊卡洛斯至高真神的力量——這是在希望神和陸海峰意識消散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的既定事實。
陸銘想了想，答道：“因為希望神已經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
誠如他自己所言，他厭倦了，他厭煩了。
他生來背負着伊卡洛斯賦予的使命，又在漫長的輪迴中，生出了打破伊卡洛斯輪迴的決心。
長久的生命，讓希望神逐漸看淡了一切——他因使命而生，因執念而活，而當執念完成的這一霎那，巨大的空虛感，促使着希望神笑着面對了死亡。
可能在他看來，這是他最好的結局了吧……
至於陸海峰是何想法……嗯，希望神似乎不在乎，陸銘也不太在乎。
身旁，影子轉頭看向陸銘，遲疑片刻，再道。
“那希望呢？”
是的……希望呢？
希望，還活着么？
便看到陸銘咧嘴，露出開懷的笑容。
“還活着呢。”
身邊，光芒再次涌動，很快，一條金毛大狗便出現在了陸銘身側。
大金毛酣睡着，時不時的還響起一兩聲呼聲，這憨憨的一幕，引得陸銘和影子齊齊發笑。
兩人並未打擾沉睡的希望，只是享受着這一刻的安靜與祥和。
直到影子重重抻了個懶腰。
“這回應該結束了吧？”
實在是變數接踵而至，都給影子變出心理陰影了……
但很遺憾，影子並未從陸銘口中得到那個他想要的答案。
“不，其實這事兒還沒到結束的時候呢。”
影子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住。
見此一幕，陸銘笑着搖了搖頭。
他開口道。
“希望神給我下了個套。”
……
影子並未發現一件事情。
此時陸銘的笑容，很多……也很自然……
是的，自然。
不是曾經那種表演出來的虛假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意味着一件事情——陸銘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情緒，甚至重新掌握了共情能力。
共情能力在身，這一刻的陸銘能感知到內宇宙中所有人發散出的情緒。
喜怒哀樂……
種種的一切充斥了陸銘的心底和腦海，讓陸銘感知到了世界的鮮活。
看着陸銘洋溢的笑，很快，影子便反應了過來。
他一拍巴掌。
“這是好事兒啊……”
陸銘再搖頭：“有好有壞。”
好處在於，這一刻的陸銘終於能像個正常人了。
但壞處則在於……
“人性與神性的衝突。”
共情能力，即代表人性。
至高真神的力量和權能，代表了神性。
“希望神算好了一切，他理所當然的能想到，共情能力擁有者成就至高真神，會產生神性與人性的衝突。”
“而這個後果嘛，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
默默感知片刻，陸銘再開口：“衝突使得真神擁有了壽命限制，不是肉體的泯滅，而是靈魂的凋敝。”
“就如同最後的伊卡洛斯那般，可能再過千餘載，我的靈魂與神智，就會被人性神性的衝突磨滅的一乾二淨。”
這讓影子倒吸口涼氣，他嘟囔道：“希望神也不是個好東西！”
這話影子算是說錯了。
希望神是個蠻好的人，他只不過是防了陸銘一手罷了。
“希望神想要儘快重啟正常的宇宙輪迴，而考慮到有伊卡洛斯珠玉在前，我絕對不會去重複伊卡洛斯的所作所為。”
這意味着，在神智磨滅之前，陸銘必然會做出希望神想要他做出的選擇——也即是，犧牲與奉獻……
影子陷入了漫長的思索。
直到他再次長嘆一聲。
“這樣其實也還不錯……”
以至高真神的身份度過千餘載。
對陸銘來講，這也算是個可以接受的結局。
然而。
“但我不想這麼做。”
陸銘忽地開口，這般說道。
這讓影子誤會了陸銘的意思。
他想了想，再道：“如果你想重複伊卡洛斯循環的話……能不能讓我當你的那個希望神？”
這話，讓陸銘朗聲長笑了起來。
果然，影子是支持自己的——無論自己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
但顯而易見的是，陸銘絕對不會去走伊卡洛斯的舊路。
他只是輕聲開口，似感慨，似回憶。
“影子？”
“嗯，我在。”
“其實我們的生命，對比希望神、對比陸海峰，都很短暫，短暫的不能再短暫了。”
影子活了兩代，但中間狀態有異，也不能算是完全活着。
而陸銘更不用說——他何時出生的這個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記憶確實只有短暫的二十餘年。
“但悲哀的是，在我們短暫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安排的。”
無論是陸海峰還是希望神，都安排了陸銘……
陸銘就像是一艘小船一般隨波逐流，不是走上陸海峰想讓他走的路，就是走在希望神安排的道路上。
“而現在，哪怕我成就了至高真神，希望神也把我算的死死的……”
說到這兒，陸銘沒由來的一嘆。
“這讓我很不爽啊。”
影子也附和着，嘆息了一聲。
何止陸銘不爽。
他也很不爽的，好么？
但問題是，不爽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影子剛想問出這句話來，便看到陸銘對自己微微眨了眨眼。
“我剛才就在想這個問題。我在思考，能不能由我自己選擇一次，能不能讓我來給這一切，畫上一個不算完美，但至少合我心意的結局？”
說完，陸銘沉默，片刻后，他重重點了點頭。
“答案是能。”
“畢竟，這一刻的我，才是至高真神啊！”
影子聽罷茫然問道：“你想怎麼做？”
“這樣。”
一邊說，陸銘一邊揮了揮手。
……
彈指間，宇宙規則交替。
陸銘以至高真神的權柄，重新書寫了規則。
“已知宇宙中，無法出現邪神級的存在。”
聲音剛剛落下，宇宙規則坍塌！
一旁的影子最先受到影響——能看到，大量的能量從其體內逸散而出，短短時間之內，影子的實力便已經從低位邪神，退化到了近邪神頂峰。
而且影子能夠清晰感受到，從今以後，任憑他如何努力，任憑他獲得了何種的機緣，實力上限就是如此，再無法上升一步！
而影子顯然不是個例。
內宇宙中，正義，深淵，學者，戰士，無論與陸銘有沒有交集的邪神級強者們，實力同樣暴退到近邪神巔峰。
然而邪神之下卻未受到分毫影響。
階級秩序被打破。
可想而知的是，接下來可就有得熱鬧了……
陸銘倒是沒受到影響——畢竟是他自己設定的規則。
影子卻想像不到，陸銘對自己下手更狠！
須臾之間，混沌的氣流從陸銘體內竄出，讓影子愣在當場！
因為那是陸銘的內宇宙力量！
混沌的氣流脫離陸銘的身體，消散在空氣之中，又轉變成物質、規則、一切！
“你在做什麼啊！！”
面對影子發狂般的質問，陸銘微笑道。
“只是把被我拿走的一切，統統還回去罷了。”
直到一切塵埃落定。
僅僅只有近邪神巔峰實力的陸銘，重新睜開了眼。
便看到影子那愕然的臉，以及栩栩如生的、與原本一模一樣的希望宇宙。
陸銘竟然自廢了至高真神之力！！
……
漂浮在虛空之中，陸銘和影子相顧無言。
陸銘是不太想解釋什麼的。
影子則是被陸銘搞到無語了……
他嘟囔道：“先是封鎖掉宇宙實力上限，個體力量最強只能抵達近邪神……好吧這個就不多說了，畢竟你是至高真神，你怎麼做是你的自由。”
“但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二話不說的，把自己的真神之力給廢掉了！我說你這不是有病么？為了走出別人的棋盤，你廢了自己的基本盤……”
說到最後，影子已經無力再吐槽陸銘了。
倒是陸銘，非但沒有沮喪，情緒還很不錯。
他笑着說道：“所以，你會繼續支持我么？”
影子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不支持你還能怎麼辦呢？”
預料之中的回答，卻讓陸銘開懷大笑了起來。
直到影子再開口，提出了一個非常尖銳的問題：“但你有沒有想過一點，宇宙不滅，則大道不滅，大道不滅則真神不絕。”
“你廢了至高真神之力，遲早還會有別人成就至高真神。而到了那時候，那個新的至高真神會如何選擇，你就完全無法掌控了。”
“興許，還會出現第二個終焉，乃至第二個伊卡洛斯……”
“你覺得這樣真的……”
然而未等影子話說完，陸銘已經揮手打斷了影子的話。
他手一翻，一枚圓柱形的石柱，便出現在了陸銘掌中。
看着手中的石柱，陸銘目光深邃，輕聲開口。
“不會的。不會再有真神之路了……”
影子：“？？？”
他不理解陸銘話中的意思。
還是陸銘解釋道：“真神之路確實與宇宙相生，乃是宇宙內的至高真理，康庄大道。”
“但它終究是死物。”
“而至高真神掌握宇宙的一切。就在剛才，我以至高真神的力量強行剝離了真神之路，並將它做成了我手裏的這個小玩意……”
影子定睛看去。
卻發現陸銘手中的石柱，從外表上看去確實只是普普通通的石柱，更是半點能量反應不存。
陸銘笑着再道：“別看這東西長得不起眼，逼格可高的一批……其內蘊含著大道真理，蘊含了創生與終焉之力……”
“它能無中生有，亦能毀滅一切。”
一邊說，陸銘一邊站起身來。
調動了手頭上殘存的一點兒真神之力，將其覆蓋在石柱上，陸銘腰腹發力，手臂一甩，石柱登時飆射而出。
轉瞬間，石柱便脫離了陸銘與影子的視線，不知飛往了何方。
影子吧唧了下嘴巴，似眼饞的緊，陸銘卻用一句話打消了影子的念頭。
“別想那東西了。我能確保它會保持這樣的速度，飛上幾千上萬個紀元。我也同樣能確保，這東西永生永世的，都不會再出現在希望宇宙當中……”
影子乾笑兩聲，再問道：“那它會去哪兒？”
“未知的宇宙？至高真神都沒探索過的未知之地？誰知道呢？”
陸銘一邊說，一邊笑着搖了搖頭。
“我又不在乎這個……”
正值嗚咽聲響起，卻是希望慢慢睜開了眼。
剛剛蘇醒，希望便一個猛子撲進了陸銘懷中，口中嘟囔着“老大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之類的話，引得陸銘笑聲連連。
直到親昵過後，陸銘轉頭看向了遠方的核心世界。
“走吧，回家。”
他這般說完，率先邁步向核心世界行去。
影子和希望緊跟在陸銘身後。
一邊走，影子的聲音一邊傳出——他真的真的有太多的問題了……
“所以，以後這個宇宙就不會再有至高真神了？”
“嗯，不僅僅是至高真神，連真神之路都不會再有了。”
“那實力呢？封頂就是近邪神了？”
“對啊。”
“但為什麼呢……我說陸銘啊，你限制別人也就算了，為啥要把咱倆一塊兒給限制死了呢！？”
影子的這個問題，讓陸銘思考了片刻。
直到他有了答案：“至強的力量，大概率會引來災難……所以我覺得與其為數不多的幾人屹立於山巔，就不如讓一大群人一起平起平坐。”
影子一撇嘴：“歪理……”
希望聽了個大概，登時為自家老大打抱不平：“我覺得倒是蠻好的啊，至少不會再出現什麼伊卡洛斯、終焉之類的下頭的傢伙了……”
陸銘再開口：“主要是棋手這檔子事兒……我去TMD棋手！大家都在一個水平線上，我看看誰還能當棋手！”
這話讓影子一愣，后朗聲大笑：“是！去TMD棋手！你這一招啊，當真是掘了棋手的墳，把他們的棺材板都給砸了。”
話音落，一人一狗一鬼齊齊發笑。
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
隱隱的聲音，依稀傳出。
“對了，沒了真神之路，那宇宙重啟這碼事兒……”
“再不會有什麼宇宙重啟了。就這麼發展着吧。到最後，如果宇宙徹底毀滅了，那就讓它毀滅去吧。”
“不過我倒是覺得，咱們可以樂觀一點。你不覺得沒了真神之路后，這個宇宙就多了更多的可能性么？”
“……嗯，這個也確實……”
“還有一個問題嗷。”
“你說。”
“為什麼是石頭？為什麼是石柱？”
“……”
“我能說，我就是隨手一捏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