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其實我可以解釋的!我真的不是變態!”從鹿唯那兒離開,小夥子仍然耿耿於懷。
雖然鹿唯試圖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嫌棄,但在這一行人看來,那態度變化還是比較明顯的:她加快了語速,想要結束與這些“可疑人士”的談話。關門的時候,更是顯得十分迫不及待。
隊友毫不留情地潑冷水,“得了吧,你要解釋什麼?翻找別人的垃圾、把蛀牙撿起來……你自己偷偷摸摸干就算了,還要大張旗鼓給人看,你看你哪裏正常了?”
要不是那時候割席已經太晚了,他們都想裝不認識這貨。
小夥子還想辯白一二,“我那是想確認她是不是真的不知情。看來她應該跟另一個顧客沒區別。”
只要是噩夢遊戲的玩家,都會知道精良級道具的重要性。
噩夢遊戲出的道具有五個等級:白板、優秀、精良、完美、傳說。別看精良級不上不下,它上面的兩個等級,很多人都只是聽說過。
哪怕是白板、優秀等級的道具,在副本中都是保命的東西。噩夢遊戲出的東西,沒有一樣是簡單的。
在副本中,玩家們什麼噁心的東西沒見過?都鍛鍊出免疫力來了。與自己的小命相比,道具的“來源”是什麼,誰都懶得深究。
只有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可以將嫌棄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看鹿唯的情況,明顯知道這獠牙、甚至很可能就是她丟的東西。
這意味着她真的一無所知。
“先回去再說。”催眠師沒有輕易贊同這個結論。
那個外賣員也被他們帶回了異常局。
這個機構的全稱叫做噩夢遊戲與異常事務研究應對中心,是噩夢遊戲進入官方視線后成立的。
被帶回來后,那外賣員暫時沒有表現出攻擊性,但沒過一會兒就變得有些坐立難安,“我得去送外賣了。”
“呃,你不是說,不想送外賣嗎?”
“對!我不想幹了!可是我該死的就得干!”說著,外賣員又抹起了眼淚。
另一個會議室里,幾人在通過單向玻璃觀察着這個異常的表現。
催眠師就說:“他現在這種情況,有點像是被催眠了。”
見大家都朝她看過來,催眠師攤了攤手,說:“看我也沒用,我做不到這個程度。”
也許等她的能力再進階了還有希望。
這個異常已經知道行為與認知相悖,卻還必須按照“指令”做事。這種能力不是她現在能比的。
“你覺得,那個鹿唯,是個很厲害的催眠師?”
“不確定。”女人搖搖頭。
問題就在這裏,她感覺處處充滿了矛盾。
這個外賣員的反常行為,還有他對鹿唯特有的恐懼,都讓人感覺她不簡單。
但她表現得太“清白”了。在跟鹿唯交流的過程中,她用上了輕度催眠,讓鹿唯說實話。
催眠師沒有感覺到任何謊言的痕迹。
如果是不願被打擾的高人,那很容易就把自己的存在抹除吧?為什麼又要留下線索讓他們覺得她不對勁呢?
而就像隊友們說的那樣,就算是大佬,鹿唯也沒必要將道具當成垃圾丟啊。拿去送人,絕對有很多小弟願意納頭就拜。
無法理解。
“總之,我們先觀望一下。不要貿然去打擾她。”
其實只要玩家不仗着自己的能力做危害社會的事情,官方是不怎麼管的。對這批人,他們也是以拉攏為主、尊重為輔。
無論鹿唯是不是隱藏大佬,她表現出來的傾向是守序的,他們沒理由平白得罪人。
“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外賣員咋辦?”
這是在現實中非常罕見的、對人類沒有攻擊意圖的異常,具有重要研究價值。他們沒準備這麼快滅殺他。
但他老嚷嚷着要去送外賣也讓人頭禿,不只是因為他吵,而是繼續攔着,他會慢慢表現出暴走傾向。
一直把他關在這裏,他可能很快就會變得跟其他異常一樣無法溝通了。
那真讓他去送外賣?
可讓這樣的異常活躍在人群中,想想都覺得不保險。
他已經不是人了,之前在夜色的保護下,大家又各自行色匆匆,無人發覺倒也說得過去。但繼續放任他在外面行動,難保有個不瞎的人!
而且,異常並不會受人類的道德與法律約束,本身的言行風格充滿不確定性。
也許他上一秒還在好好送外賣,但下一秒就因為顧客給了差評要去砍人咋辦?
經過層層討論,最後決定,“讓他繼續送外賣,催眠師小隊隨時跟隨、策應。”
催眠師小隊苦着臉應了下來,“我覺得我們改名叫外賣小隊更合適。”
“哈哈,我覺得這份工作還不錯,可以摸魚了。”
在外賣員表現出攻擊性之前,他們只需要速度跟得上就行了。跟那些與異常打生打死的小隊比起來,不是輕鬆很多?
催眠師給了隊伍中的大聰明一眼,“首先,你得追得上他。”
你以為那傢伙的隱匿能力和速度都是開玩笑?
當然,也希望那些享受極速外賣的“幸運兒”們吃飯不要噎到。
“反正我最近是不想點外賣了。”有個隊員雙手合十。雖然已經適應了噩夢遊戲與異常的存在,但生而為人,他還是希望可以有個不被異常污染的小空間,比如吃飯的時候。
這些後續,鹿唯並不知情。她只覺得,好人有好報是真的,因為第二天,主管就通知他們,這周末團建。
內容就是周邊游,會在景點附近的農家樂住一晚。
“好耶!”鹿唯快樂地應聲。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的歡呼聲在沉悶的辦公室中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同事們的敷衍與不耐煩幾乎寫在臉上:傻x公司,就愛在周末搞團建。這相當於讓他們白搭休息日搞工作!
要是大方一點,真帶他們去好點的地方也就算了。但客服部又不是公司的直接盈利部門,團建經費就那樣了。周邊游?誰愛去誰去吧。
而鹿唯的歡呼,成功將大家那詫異的眼神吸引了過來:這傢伙是真傻還是想拍主管馬屁啊?
經過鄭重的察言觀色,鹿唯決定收斂自己的表情,偽裝成成熟穩重的普通人模樣。
她明白大家的意思了:成年人不能把想出去玩的意願表現得太明顯,不然會顯得比較幼稚。
果然,普通人不是那麼好當的。處處都是處事經驗,她還是得多學學。
鹿唯壓根兒沒考慮過,其他人是真不想去搞團建這種可能性。
作為長年生活在精神病院的人,鹿唯以前沒有體驗過學生時代的春遊。從精神病院出來了,她要打工賺錢,也沒有旅遊的機會。
但她對外面的世界是很好奇與嚮往的,不然為啥要心心念念地精神病院出來?
免費吃吃喝喝玩玩,不是很快樂嗎?
打工果然沒有穩定的工作香,鹿唯還是第一次體驗公費團建。這份工作真的找對了!
精神病與正常人的悲喜不能相通,她只覺得他們裝得好。
“那就這麼決定了,這是團隊建設的重要部分,沒什麼特別情況的話不要請假。另外帶家屬也可以,就是那部分要自己交錢。”
主管在“特別情況”四個字上加了重音。一般的假條,他是不批的。
“好的收到。”鹿唯學着其他同事的樣子,既不熱情也不唱反調,很好地拿捏住了一個職場人應有的形象。
但這份正經僅限於上班時段,一下班,鹿唯就興奮地衝進了超市,斥巨資購買零食去了。
鹿唯不知道那些小朋友去春遊都是咋樣的,但這可能是刻在基因里的東西,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一點。
107.12元。
收銀台的顯示屏跳出了這個數字。
鹿唯的眉心狠狠一跳。怎麼回事,她只想小小地奢侈一把,怎麼變成大大地斥巨資了!
她忍不住又在心裏撥拉了一遍,沒算錯。
搖頭晃腦地付了錢,鹿唯已經忘記自己是第幾次感慨數學的神奇:太奇怪了,她就幾塊十幾塊地買零食,一下子就破百了;可是她的工資,這個津貼、那個補貼加起來,永遠只有三千出頭。
數學比她的腦子還會騙人。
鹿唯的日記日常都沒啥好記錄的,但今天總算有素材了!
她想把買來的零食都記錄進去,不知道宋醫生有沒有吃過這些好吃的,她會替他好好嘗嘗的!
不過,鹿唯又想起來,上次宋醫生還跟她說了,吃什麼不用記得這麼詳細,又不是吃藥。鹿唯只能略顯遺憾地剋制自己的分享欲。
次日,鹿唯準時出現在公司門口等大巴,臉上掛着與同事們同款的萎靡不振。
但大家精神不佳的理由顯然不太一樣。
看主管沒來,同事們放心地吐槽起來,“團建就團建,能不能不要這麼早!我難得能睡一個懶覺!”
然後就是對傻x公司早日完球的詛咒。
鹿唯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她沒睡好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太期待,她失眠了。
上車之後,鹿唯隨便找了個位置。這時,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坐到了她旁邊。
鹿唯記得所有同事的名字,知道她叫李雲。
但看她坐過來,鹿唯不自覺多了一絲緊張,身體稍稍繃緊。然後,鹿唯深呼吸了一下,盡量讓自己放鬆下來。她在心中默念:我是普通人、不會有問題的!
鹿唯沒有忘記,她剛進公司那會兒,李雲就找過她,“你要去洗手間嗎?我跟你一起去。”
當時鹿唯的冷汗就下來了。
精神病人上廁所才會需要護士姐姐隨時陪同。正常人都是可以自己上廁所的!
鹿唯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露了破綻。
她會丟掉工作嗎?她會被關回去嗎?
好在鹿唯的心理素質過關,當即就裝傻說:“你在說什麼?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上廁所的。”
嘿嘿,李雲似乎沒有證明她是個精神病的直接證據,就是隨便試探一下。被她成功糊弄過去后,就再也沒來找過她了。
這次,鹿唯相信自己同樣可以化解可能出現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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