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三個夜晚
書院,羅立找到了自己的母親,她正在食堂打掃衛生,羅立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見母親出來了,他對母親說道:“娘,你猜姬清雪是什麼身份。”
羅母與羅立並肩走着,她沒有猜姬清雪的身份,而是問道:“遇到事情了?”
“是的。”羅立當即把姬清雪和劉青龍的身份說了,有些擔憂道,“我怕被其他弟子們排擠。”
羅母聽到姬清雪是平西王的女兒也是嚇了一跳,更意外的是劉青龍是鎮北王的兒子,她聽到排擠兩字,她也有些擔心,現在是幽王的天下了,姬清雪的身份反轉了,與姬清雪一起怕是要砍頭的。
羅母看著兒子消瘦的面孔,有些心痛,不出意外的話,她兒子應該要結婚了,真是命運弄人,她想了想,說道:“不必擔心,即使被排擠了也沒關係,你要知道咱們上山的目的是什麼,就是為了吃口飯,現在你要努力學習,有一技之長來養活自己。”
她又說道:“與姬清雪做朋友也沒關係,有宗門庇護呢,就算幽王來了,他也不敢說什麼。”
羅立點點頭,他們娘倆上山就是為了吃飽飯,其他倒是次要的。
“不過,”羅母話音一轉說道,“在山上可以和姬清雪一起,到了山下就離她遠點,畢竟她身份敏感。”
羅立嗯了一聲,他也明白,姬清雪下山肯定有人殺她,離她遠點以免殃及到他。
羅母在一個院子前停下,這是家屬和僕人住的,與新弟子住的地方隔着兩個院子,羅母說道:“回去吧,好好學,有一技之長這才是最重要的。”
羅立行禮回了自強院,羅母看着他離去,自己的兒子算是一個大人了,但與山上的弟子們相比,就是一個小孩,羅母有些失落,孩子要成仙了,自己不能陪伴他了。
文香閣那邊,姬清雪回到屋裏發現徐曉眉沒在,她問一個女弟子道:“趙青,徐曉眉去哪了?”
趙青在徐曉眉的右邊,姬清雪在左邊,那人見姬清雪問自己,眼神飄忽不定,說道:“她被郝師叔叫走了。”
“是嗎。”姬清雪躺到床上回想着今天郝師叔教的文字,她卻沒注意到趙青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厭惡。
在一個院子裏,徐曉眉和一個中年修士坐在石凳上,那中年修士泡着茶,郝師叔在門口處站着。
徐曉眉被郝師叔叫走,帶着她來到一個小院子裏,見到了田師叔,就是給她竹棍的那個,她有些局促不安,不知道田師叔想幹什麼,這田師叔說他和自己的母親有淵源,誰知道是真是假。
田師叔把泡好的茶倒上一碗,推到徐曉眉面前,笑道:“別緊張,來這裏和你說點事情。”
“你母親祖上和我有關係,是直系血脈,你算是我的後代吧,照往常來說,應該帶你回家族接受教育,但到你這血脈已經很稀薄了,而家族最注重的就是血脈,而且族內競爭也大,若是帶你回去了,由於你眼睛的問題必有人對你不利,你以後要是到了中州,別說是我的後代,以免麻煩上身。”
“再有,也別說自己父母的姓名是什麼,你徐家祖上也是大家族,雖是旁支,但見你如此奇異,肯定也會帶你回族裏。”
“如果他們強行帶你回去,就拒絕,將來有實力自保了可以回去看看。”
徐曉眉點頭,面露詫異,原來自己父母祖上大有來頭,那為什麼不能回族裏呢,她問道:“家族有問題嗎,為什麼不能去?”
田師叔看了一眼郝師叔,郝師叔自覺封閉五感,表示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
田師叔這才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些大家族為保自己長盛不衰,有時候手段很下作,美曰其名為了家族,我來青州就是這個原因,那時我這一系勢微,全靠我在族內傳承儀式上爭一個名額了,當時競爭很激烈,過程就不說了,結局我被打殘了,”說到這裏田師叔露出笑容,“我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想來真是老天待我不薄,我殘了之後,與我有婚約的女子沒有退婚,反而不故家人反對要和我在一起,由於我妻子血脈的原因,我們這一系不得不遠走中州來到坤山尋求庇護。”
“之後你猜一猜路上發生了什麼?”
徐曉眉想了想,說道:“你們被襲擊了?祖奶奶的血脈很珍貴,稀有?”
“是,我們遭到了阻攔,本來恩怨不大,只是被對方辱罵一番,可有人卻出手暗算我妻子,她雖活了下來但受傷了,在突破元嬰境的時候舊傷複發死去了,”田師叔喝着茶,他放下茶杯,陰沉着臉,“當時我看見那人的面目了,我認識,沒想到他下手如此狠辣,不讓你回族裏就是因為怕恩怨扯到你身上。”
“在來坤山派的途中,還被不明身份的人士襲擊,其中就有那人,剩餘那些人,嘿!趕盡殺絕啊。”
田師叔重新倒上一杯,邊喝邊說道:““我不明白,都是同根同族,何必呢?後來我明白了,才知道我妻子的血脈是非常稀有,千年不見一個,他們怕遺傳給我的兒子女兒,怕我東山再起,可這麼稀有的血脈到最後也沒能遺傳下來。“
”後來么,又發生了很多事,可能為了緩和雙方的恩怨吧,我的幾個後代被他們帶回了族裏接受良好的教育,不過我打聽了一下,他們的下場都不太好,有的莫名失蹤了。”
“所以你要小心了,而且你的奇異瞞不過他們,也許最近他們就會派人來與你接觸,若是好處便收下,若是接你回族裏就拒絕,到時候可能會打感情牌,不要被迷惑了。”
徐曉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似乎想到什麼,問道:“如果他們強行帶走我呢?還有我的眼睛有段時間了,為什麼過去沒有人來?”說完這才想起來,之前那人要她去趙氏家族,恐怕沒安好心,幸虧遇見了一個白鬍子老爺爺讓她來了明月城,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想到這裏她身體一陣發寒。
田師叔玩弄着茶杯,“首先在坤山派他們不敢鬧事,就怕你在山下的時候。其次家族分支太多,天南地北距離遙遠,消息傳到族內后他們又一番爭執,討論你是否有真的有價值被接到族裏,所以他們會暗中觀察你,直到確定后才會出現,現在你加入了坤山派,那些人很有可能要現身了。最後我要三屍鏡問心了,要閉關,幫不了你太多,只能提前把門內核心功法傳你,你提前修鍊早日讓那小蛇睜眼。”
“你不要以為我有什麼企圖,我關照你是因為你和我有血緣關係,其次是想了卻因果。”
徐曉眉不懂什麼是因果,但聽到可以提前修鍊,欣喜道:“可以治好眼睛了?”
田師叔搖頭,“現在不好判斷這是什麼,這些年修仙界有的疾病已經不分先天後天了,運氣不好需要九彩蓮花和天淚木,若是天賦神通,境界高了自然可以把蛇分離出來,也可能跟你一輩子。”
徐曉眉默然,她不想自己臉上一直有蛇,這樣很醜。
田師叔見她失落,安慰道:“別擔心,現在修鍊爭取讓小蛇睜眼,這樣你就能看的見了,就方便很多。”
徐曉眉打起精神來,能看見事物還是不錯的,今天郝師叔講的文字,她只能聽着,什麼也看不見。
田師叔接著說道:“坤山派的核心功法是《太上忘情》(1),分上下兩篇,今傳你下篇,上篇你以後會學的,你要立下誓言不得外傳。”
“為何分為上下兩篇?”
“郝師弟可以了。”田師叔見郝師叔開放五感,把茶杯收起來道:“太上忘情是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2),說的是一種境界。”
“可到了二代祖師的時候,門內弟子修成了‘太上無情’,真的沒有‘情’了,如同傀儡一般,只知道修鍊,不問世事。”
“那個時候九州妖族入侵,魔道邪道出沒危害四方,是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妖族和修士視凡人為草芥,弱小的修士更是補藥,很多凡人修士來坤山請求庇護,但這些弟子沒有了‘情’,任由凡人修士被殺害。”
“三代祖師看不下去了,那時他只是一個普通弟子,他棄道修武,一人一劍下山救人,後來法武雙修,之後威震天下,還了這世間一個朗朗乾坤,那時他只是三屍境就白日飛升了,是個有大功德的人。”
“在飛升之前他把功法改成上下兩篇,要求門內弟子先學下篇再學上篇,以免真的‘無情’了。”
徐曉眉問道:“法武兼修很厲害嗎?”她知道修鍊境界,斬了三屍才能飛升,這三代祖師真厲害。
田師叔說道:“三代祖師是法武雙修,不是法武兼修。”
“有什麼區別嗎?”
“法武雙修是法術和武道共修,如果你是築基境,那武道也必須是煉體,這就意味着天賦要求和需要雙倍的資源,很多人想共修可是吃力不討好。”
“修仙界這麼多年,法武雙修之人不過千人之數,其中有人天賦太好被人扼殺,有人倒在了路上,有人失蹤,剩下的那些早已銷聲匿跡,不知是死是活。”
“哦,”徐曉眉又問道:“什麼是妖族?”
田師叔沉吟一會,說道:“不好說,需要你去親眼看看才行。”說道這裏他忽然笑了一下,“其實你也算是妖吧。”
“為什麼?”
田師叔哈哈大笑,“妖孽,妖孽,難道不是妖么?
”哦,那什麼是魔道邪道?“
“魔道隨心所欲,邪道不擇手段。”
“那,怎麼分辨修士走的那條路呢?”
“以前看攻擊手段就知道了,捏訣掐印,口中念念有詞的就是修道。肉體強大,赤手空拳擺弄兵器的就是練武。雙修大多一男一女,形影不離。神符陣紋推廣后就純粹的修道練武就少了,大多法武兼修。”
“現在有的人喜歡隱藏氣息扮豬吃老虎,就比如門內的李墨子,他就喜歡,但也有陰溝裏翻船的時候。”
“這些你們老師會具體講的。”
田師叔耐心的解釋,“好了,聽好,這是下篇功法。”
徐曉眉當即正襟危坐,認真聽着。
田師叔緩緩開口,“大道無形而人有形,生老病死邪渾渾噩噩,榮華富貴邪貪心不止,恍恍惚惚不知其所以然,虛度時光耗費身神,不知逆天而行掌自我命運。故天地不仁(3)而生因果,大仁而生萬物,其人之為靈最近天地,仰觀於天,俯察於地(4),觀大道而生其心,何也?了因果,廣度生,成仙位而長生不老,游天地而樂逍遙。故人之正心正念,矜矜業業,則仙道可成矣。”
“......”
這文字語言如同泉水一般流入徐曉眉的心房,滋潤她的心靈,她感到心情愉快,整個身體都輕盈起來。
田師叔繼續說著,徐曉眉則聽得如痴如醉,大受震撼,她眼前原本是一片黑暗,現在忽見黑暗中有大道之音從傳來,一點亮光出現,是那藍天白雲,大地金蓮,又有仙鶴背上仙人笑,三兩仙人攜手踏雲行,遠處有紅磚綠瓦仙宮座座,神獸天女肆意遊玩,種種異象在她眼前顯現。
她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好了呢!
田師叔說完,問道:“記住了嗎?”
徐曉眉眼中的異象消失,又恢復成漆黑一片,她還沉浸在異象裏面,許久說了一句:“記住了。”
田師叔讓她複述一遍,徐曉眉很快一字不錯地複述一邊。
門口站着的郝師叔見她一字不錯,心中羨慕,這類人果然天賦異稟。
田師叔讚歎徐曉眉一句,他拿着一塊靈石給徐曉眉,說道:“握着靈石,運轉功法。”
徐曉眉握着靈石,心中默念功法,僅過去半盞茶的功法,她忽然哎呀一聲。
田師叔問道:“怎麼了?”
徐曉眉運轉功法,忽然“看到”周圍有很多小白點,當她運轉功法的時候,這些白點就往她身體裏鑽去,她不知道是什麼,以為是蟲子,所以驚呼一聲。
徐曉眉停下來,說道:“有許多小白點。”
田師叔羨慕道:“忘了和你說了,那白色的就是靈氣。”
天賦真好,半盞茶的功法就可以吸收靈氣了,當初他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成功。
田師叔又說道:“練氣就是吸收靈氣,在體內運轉一個周天存於丹田,你慢慢修鍊,不要着急。”
徐曉眉握着靈石,繼續運轉靈石,片刻道:“已經可以存住一些靈氣了。”說完,她手中的靈石化作粉末隨風飄散。
田師叔點頭,“你很有天賦,可以修道,要不要再學武,你自己選擇。”
田師叔從儲物袋裏拿出十多塊靈石,一枚戒指,一頂斗笠和一柄短劍,他說道:“這些都是法寶,品階不高,但足夠你用了。”
徐曉眉搖頭並不接受,提前得知修鍊的功法就已經很好了,法寶什麼的就算了。
田師叔放進她的儲物袋裏說道:“收下吧,我要閉死關,三屍鏡問心很難,一不小心我就死了,這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我給你法寶也有我的私心,若真的失敗了,希望你去趟中州了卻家族的恩怨,當然了,如果我成功了,就不需要你去了。”隨後又囑咐了徐曉眉幾句,就讓郝師叔帶着她走了。
田師叔看着徐曉眉離去,當晚就閉關了。
明月城城主府,盧財財站在院子中,他神情不悅,冷冷道:“你這天女湖無法無天啊。”
在他對面的是六師姐南宮婉秋,這家話不打聲招呼就闖進城主府,當他這個元嬰修士是擺設嗎?礙於對方師尊地位高,他就忍了,畢竟他也是坤山派的弟子,可這傢伙要在明月城殺人,他就忍不了了,這明月城還在坤山派的範圍內,殘害同門,這是死罪。
南宮婉秋坐在羅盤上漂浮在半空,她笑吟吟道:“別誤會,我只是來通知你一下,不然出了什麼事,你也不好交代,再說殺個陰修弟子,也算大功一件了。”
盧財財沉默,他知道這些陰修弟子不幹好事,敗壞宗門名聲,死了也就死了,但在明月城殺人,不行!
他當即回道:“你要敢在城裏殺人,我就稟告宗主。”
南宮婉秋哈哈大笑,她說道:“我五師兄暫掌天女湖,享有師尊一切權利,就是把你殺了,宗主也不敢說什麼。”
盧財財大怒,目中無人,狂妄至極!然後他就蔫了,事實如此,無相老人在坤山派權利很大,是非常大,他身份來歷不明,整個高層對他極其尊重,據說第一祖師之前就存在了。
無相老人有個兩個奇怪的規矩,一是只收十個弟子,二是他不在天女湖的時候,弟子中誰的輩份大誰就暫管天女湖,同時還享有他一切權利,包括參與門內重大事務決策,對弟子賞罰等。
這李墨子真的把他盧財財殺了,沒人說什麼,只能算怪他倒霉。
他想不明白,這陰修弟子是怎麼惹上天女湖的,坤山派不禁止內部弟子相互坑騙,不過分就行,你天女湖的人被坑了,只能說技不如人,在坑回去就是,可這要在山內殺人,顯然是有其他緣由的。
南宮婉秋見他沒說話,就離去了,她知道在山上殺人是死罪,至於五師兄為什麼在山內殺人,她不想問,也懶得問,因為現在是五師兄當家。
院中盧財財嘆息,有靠山在後面頂着真好,人比人氣死人啊,算了,這事他不管了,也沒法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