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決定了，就由你來當
……
“希望之城”南區，薩森街。
在安吉爾和“執政官”格爾德魯夫消失的瞬間，克萊恩就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他之前利用“竊運者”符咒替換了那條試圖寄生安吉爾的“時之蟲”和阿蒙分身的命運，只是出於兩人戰鬥默契的下意識動作，畢竟一個幾乎已經與安吉爾貼到一起的目標，總比在“律法”守護下的目標好對付。
至於安吉爾想要做什麼，他直到此時才完全想明白。
利用“昨日重現”符咒，讓自己的身份重新回到兩天前剛來到這裏時的“外來者”，隨後利用“鏡中世界”，將身為執政官的阿蒙分身帶離這座城市，觸發律法限制居民出境的禁令，但這又與律法保護執政官的命令相悖……
另外，從格爾德魯夫邀請安妮擔任執政官，將他替換下來的行為可以看出，“執政官”這個稱號並不能隨意放棄，必須通過合法的交接程序才能更替，但離開這座城市，無疑會自動放棄目前的身份，這又出現了兩條互相衝突的法條。
思索間，克萊恩發現周圍原本對他進行限制，準備懲罰他攻擊“執政官”的金色飄帶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街道上空纏繞着安妮那纖細的身軀，正與其掌握的秩序之力對抗的“秩序之手”也沒了動靜。
整條街道，除了被完全摧毀的尼莫家，以及附近遭到“石化”的地面之外，此時已經安靜得落針可聞。
但稍遠處，已經有不少“夢想之城”的居民從家中探頭望向這邊，目光中好奇大於驚懼。
他們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遵紀守法，也活在一個律法嚴苛的城市中，別說這種毀滅性的大場面，就連鬥毆都沒見過幾次。
好在不管是安吉爾還是“執政官”阿蒙都極為克制，就連安妮都努力收斂着自己的力量，否則別說這條街道，整個南區恐怕都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克萊恩內心咕噥着，待隔離他與其他秘偶的力量完全消失，立即控制起家中的一隻兔子格爾曼，來到書房，抽出那本黑色封皮，四角包銅的城市律法，翻開看向內頁。
不出他所料，原本用鎏金的古弗薩克文書寫的一條條律法此時已經消失無蹤，莊嚴古老的書頁此時只剩四周裝飾用的花紋。
秘偶旋即向前翻去，快速掃過一頁頁空白，直到翻至城市律法的內封，在第一頁看到了“‘夢想之城’暫行律法”的字樣，就連後面括號中的版本號也被無形之手擦去。
律法需要公示才能起效，這意味着，整座“夢想之城”內，已經不存在任何一條生效的法律了。
看樣子，安吉爾已經成功了，但她現在等於是要面對一個至少序列3，甚至很可能聚合了大量非凡特性，已經達到序列2的阿蒙分身……克萊恩又想起了和安吉爾身處同一空間的敵人，眉頭越發緊蹙。
他知道自己現在可以離開“夢想之城”，前往靈界或回到現實之中，只要利用“蠕動的飢餓”放牧的旅行家靈魂即可，但對於如何進入“鏡中世界”，仍然缺乏最有效的辦法。
當然，他此時已經可以向任意目標祈禱而無需擔心律法的懲罰，因此很快想到了辦法，用古赫密斯語開始念誦起安吉爾的尊名：
“海盜畏懼的女王，靈界之舟的主人，萬千艦船的夢魘，痛苦與絕望的化身……”
旋即，黃金的安吉莉卡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嗯？”
克萊恩不由得發出了代表詫異的聲音，隨後才發現跟着安吉爾一同回到“夢想之城”的，還有那位黃銅短髮，身材發福的阿蒙分身，“執政官”格爾德魯夫。
這嚇得他瞬間就跟不遠處的一隻兔子交換了位置，並讓後者膨脹了起來，變成了外觀能以假亂真，卻輕盈得幾乎要飄起的另一個格爾曼。
而後，兔子格爾曼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他能看出安吉爾與阿蒙沒有在“鏡中世界”動手，而是在利用互相矛盾的法條摧毀城市律法后立即回到了此處，但這才是最讓他不解的一點。
哪怕兩人從鏡中打到現實，落地就毀掉了整條街道，也不會讓他這麼驚訝。
“事情比較複雜，我就長話短說……”安吉爾瞥了一眼格爾德魯夫，“總之，他沒有試圖逃走或反擊，而是自願跟我回到了這裏，算是暫時成為了合作者吧。”
“合作？為了什麼？”
安妮·古斯塔夫從天而降，落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雙眸緊盯着“執政官”阿蒙，語氣不善地反問道。
她剛才被對方控制的“秩序之手”連續攻擊，心情算不上好。
“為了，拯救這座城市。”
隨手將尼莫遺落在地上的黃銅單片眼鏡竊取過來，擦拭乾凈上面的灰塵戴在右眼眶中，“執政官”格爾德魯夫說道。
————
來到市政廳樓頂，此時已經無需擔心律法限制的安吉爾利用各處的“鏡面”，迅速了解了整座城市目前所處的狀況。
原本漂浮在空中，下方是大海，四周是虛假的天空的“浮空之城”外圍，已經出現了層疊虛幻的薄霧，“現實”與“靈界”的分隔正變得模糊。
城市上方，黃昏瑰麗的光芒與緋紅之月的靜謐月光分割着天穹，彷彿整座城市同時處於兩種狀態之中。
由扭曲的重力托起的浮空島運行的軌跡也發生了變化，它不再穩定地前行，而是忽高忽低，時快時慢，帶來的結果就是上方的城市發生了地震般的動靜，房屋晃動、河水倒灌，居民們紛紛跑出家門，前往公園、廣場等空曠地點，避免被垮塌的房屋壓在下方。
郊外，草叢高如灌木，樹木過度生長，那些養殖的動物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異變，兇惡無比地撞破養殖場的柵欄，向城區奔來。
“整座城市的運轉，原本是多個途徑的非凡特性互相配合達成的，而在‘夜皇’隕落後，祂的後裔們搶回了一份‘秩序之手’特性，將其融入了即將離開帝國港口的‘幽靈帝國’，它替代了‘平衡者’，凌駕於其他序列2的非凡特性之上，也讓這座城市原本設計的制度被自行完善的律法所修改、替代，形成了現在獨特的制度……”
安吉爾身旁，“執政官”格爾德魯夫解釋着。
不，他已經不再是“執政官”了，律法互相衝突，被全部抹去之後，這座城市已經不再擁有正常的行政制度，處於完全的蠻荒狀態。
當然，這也是目前“夢想之城”出現各種異狀的原因。
在高處看向四周逐漸變得混亂的街道，格爾德魯夫繼續說道：
“……但現在，‘秩序之手’經過一千多年逐漸形成的嚴密規則體系被外來者找到漏洞，在自我矛盾中徹底崩潰了。在接下來的一小時內，它會嘗試逐漸制定新的律法，重新形成一套完善的體系。
“但在這一小時內，它會放棄對其他非凡特性的控制，這等同於是讓多件‘0’級封印物失去封印，釋放它們所擁有的各種力量，恐怕用不了一小時，只要十分鐘，這座美麗但脆弱的城市，就會毀於各種肆虐的非凡力量之下。
“那包括一份學徒途徑序列2的‘旅法師’，一份魔女途徑序列2的‘災難’，一份黑皇帝途徑序列2的‘熵之公爵’，以及一份‘母親’途徑的序列2，‘荒蕪主母’。”
“旅法師”提供這座浮空之城撕裂靈界，在靈界與現實夾縫中長久存在的力量；“災難”魔女則利用鏡中世界，為其開闢能夠長時間存在的空間，甚至能複製出外界的海水、空氣和日夜、四季變化；“熵之公爵”的扭曲讓浮空城可以反重力漂浮，同時能以有規律但難以被外界覺察的軌跡繞着蘇尼亞海航行，至於“荒蕪主母”……聽起來應該是“耕種者”途徑的天使，恐怕它就是這座城市能供養十萬人生活的基礎……
安吉爾立即猜到了這些非凡特性所具備的力量，也驚訝於“夢想之城”在設計之初只需要一份“平衡者”特性就能融合多種力量，讓它們在秩序之下正常運轉的巧思。
當然，現在一切都在“秩序之手”的掌控下，而它已經無暇顧及這些非凡特性了。
四件等同於“0”級封印物的非凡特性，即將毀滅整座城市！
它們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在互相衝突中停止對城市的維持，整座浮空城就會墜入靈界深處，在風暴之中崩解、消失，連同內部的十萬人一起。
“所以，應該怎麼拯救這座城市？”
對目前狀況有了基本了解的克萊恩皺着眉頭問道。
他暫時放下了對阿蒙分身的恐懼，畢竟在“秩序之手”失去作用的情況下，他們這邊站着一位仲裁人天使，在實力上處於絕對的優勢。
“先轉移所有居民？”
安吉爾下意識回答道，她目光投向下方的街道，發現大多數民眾並未在逐漸劇烈的震動和城市各處的異狀中驚慌失措，而是維持着基本的穩定，聚集在廣場、街道上，等待着。
但他們等的“秩序”恐怕暫時是不會來了……
“不，一個小時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轉移十萬人的……”格爾德魯夫搖了搖頭，瞥了安吉爾一眼，“除非你現在就晉陞序列2，吸收那份‘災難’特性，才有可能將所有人轉移到鏡中世界，避免災難的發生。”
旋即，他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安妮·古斯塔夫，表情鄭重地說道：
“現在唯一的辦法，只有讓另一份‘平衡者’的力量來掌控全局，讓所有即將失控的非凡特性回歸秩序，重新支撐起這座‘夢想之城’。
“希望你能成為新的‘執政官’，擔負起這份職責。”
聽到這句話，安吉爾心底升起一股兜兜轉轉回到原地的錯愕感。
在幾人來到這座城市，見到格爾德魯夫時，後者就向安妮提出了這個請求，希望她能接任“執政官”一職。
難道，阿蒙的分身在某種程度上，預感到了這次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