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人間煉獄
酆城。
自從北洛溪離去之後，酆城便陷入了一定的混亂。
百姓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對現狀一無所知，倒是上層的那些軍官，自從與仙島那邊斷了聯絡，便有些蠢蠢欲動。
忠於北洛溪的將士想要帶兵前去尋找自己的節度使，而另一批，與神都藕斷絲連的人們，則想要取而代之。
爭吵持續了一段時間，可這不過只是前奏。
真正的異變發生在某個晚上，兩個醉酒的人身上。
兩人並不熟悉，只是恰好坐在隔壁桌，其中一人因為生活苦悶而借酒澆愁，不小心喝多了，意識渾渾噩噩之際，與隔壁桌的人產生了口角和摩擦。
旁邊的客人們見了，沒有勸阻，反而不斷起鬨，要看一場大戰。
本來這也非常普通，是每天晚上都有可能發生的。
直到其中一方砸爛了盤子，用那尖銳的破口割開了對方的喉嚨。
鮮血噴涌，染紅了另一人的衣服。
在場眾人還沒來得及恐慌與驚訝，下一刻，那些血肉就開始聚合，復原，那位倒霉的被割開了喉嚨的兄弟就深吸一口氣，再度坐了起來。
現場一片嘩然。
隨後是恐慌。
那死而復活的人還處於茫然之中，立刻就被官兵們抓了起來，嚴刑拷打。
那倒霉蛋哪裏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連叫冤枉，可那些心狠手辣的行刑者用盡了各種手段折磨他，殺死他，卻總是能再度見證死而復生。
這樣的痛苦折磨持續了好幾天，直到最後，這被抓起來的傢伙好像明白了，自己不會死，那些致命的創傷不過只會帶來痛苦。
於是，某個晚上，他趁着那些牢頭都休息了，便自己將自己的手臂折斷，從刑具里逃了出來，又用刀砍掉自己的半邊身體，逃出生天。
只是，當他逃離大牢，卻沒有立刻溜走，而是找了趁手的武器，衝到抓捕自己的官員的宅邸之中，將對方一家老小盡數屠戮。
可不老不死已經銘刻進了蓬萊人的DNA里，這位倒霉的傢伙還沒來得及鞭屍，就發現這些人散落的血肉開始逐漸聚合，涌動，匯成了原本的模樣。
這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老不死了。
並沒有感謝皇帝大赦天下的環節，或者說，對於為何會不死不滅，這些幸運的傢伙並沒有想太多，就立刻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可能他們的內心裏自動對應了一種解釋吧，畢竟喜歡求真的人並非大多數，很多人就連自己為什麼活着都搞不明白，又怎麼會去研究自己是為什麼不會死呢。
當這件事情傳播開來，意想不到的展開出現了。
最開始，也就不到半天的時間，支持北洛溪的將士們歡呼雀躍，認為是自己的節度使大人成功求到了仙藥，更加想要去尋找北洛溪，而另一批人則急忙聯繫神都，打探情況。
到了下午，事情的性質就改變了。
一些原本就頑劣不堪，遊手好閒，熱衷於尋釁滋事，搶小朋友糖果的傢伙發現自己不會死之後，立刻開始了作死。
他們嘗試了好幾種辦法，都沒辦法殺死自己。
當死亡的恐懼被消解，人類的動物本性就被釋放了出來。
他們立刻開始打砸搶燒，為非作歹。
許多普通百姓，要麼是沒太了解過相關的事情，要麼就是老實本分，哪怕長生不死了沒想着做壞事，因此受到了這些傢伙的欺凌。
姦殺擄掠這樣的行為對於這些惡徒而言已經不夠看了，他們以最惡劣的手段玩弄受害者，那些不死的受害者甚至無法自我了斷。
爾後，整個酆城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原本的禮教，綱常，在沒有死亡的世界蕩然無存，人類的社會原本依靠刑罰來維持，而如今，所有的刑罰都失去了意義。
不僅僅酆城，整個世界都一片混亂。
政權顛覆，世道動蕩，就連那些原本老實巴交的農民，在被殺戮了好幾次之後，也開始惡向膽邊生，以暴制暴。
就在這時，另一個真相被發現。
還得是那些惡徒，當殺人變得毫無意義之後，他們就開始變着法尋找樂子，虐待已經滿不足不了他們，因為這些惡徒獲得的心理刺激很大一部分來自於受害者的恐懼與慘叫，然而，當那些受害者知道自己不會死之後，一切就變味了。
於是，到了後來，這些惡徒們不知道是收到了什麼啟發，將罪惡的手伸向了禁忌。
潘多拉的魔匣一旦被打開，迎接這個世界的就會是無盡的瘋狂。
強勢者剝削掠奪弱勢者，而弱勢者為了反抗，也必須採取與強勢者一模一樣的暴行，秩序崩潰只在一瞬之間。
酆城位置偏遠，但這些日子以來，也已經如同人間煉獄。
小孩子是最先被消滅的，因為繁衍生殖本身不過為了生命的延續，既然自己都長生不老了，那後代自然就沒有必要了。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當真正的異變來臨，大家嘴裏念叨的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擁有武器的官兵們最開始還能夠依靠武力鎮壓，但很快，內部各懷鬼胎的守軍們開始分崩離析，自相殘殺。
有些不願意捨棄人性的百姓開始逃難，試圖離開酆城。
大街上一片蕭條，沒有人敢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因為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襲擊，然後那些躲藏在屋子裏暗中窺探的飢餓者就會群起而攻之，將其分而食之。
就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影來到了酆城已然敞開的大門口。
他坐在一輛紙折出來的馬車上。
馬車裏，還有一團蠕動的血肉。
喬暮看着破敗的大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喂，有人在嗎？”
他駕駛馬車，來到主幹道上，高聲呼喊。
可沒有任何回應。
“奇怪。”
喬暮尋思，蓬萊人都不老不死了，現在能去哪裏。
“阿山，你等一下哦。”
回過頭，喬暮正準備安撫一下霧山，卻看到一張臉正對着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