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命運的閉環
霧山看到，眼前的人是一名女子，長相姣好，穿着青衣，彷彿鄰家玩耍的小妹一般。
但這個妹妹，他是見過的。
對方長得和淺雲一模一樣。
只是雙眼清澈，並沒有經歷任何事情的滄桑。
她狐疑地看着霧山，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一直看着自己。
“你是？”
霧山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爐鼎之外，站在檯子上，可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似乎有某些事物正在醞釀，從遙遠的地平線彼端，從自己的身體之內。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的肉身幾乎已經被重構了一遍，其中的細胞蘊含著驚人的活性，生生不息。
或許是由於自己身處這煉製不老葯的爐鼎旁邊，又曾經進入過原初太歲之中，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變化。
正常而言，被這雲霧重構過的肉體，應該是以太歲為基礎，如果沒有外部的影響，就會越來越趨向於太歲。
可霧山現在，卻並未感覺到太歲的意志。
簡單來說，他獲得了一具不老不死的肉體，卻並沒有受到太歲的挾制。
這個世界的皇帝夢寐以求之物，就這麼被握在了霧山的手中。
而站在他對面的人
“淺雲？”
霧山試探性地詢問了一句，在原初太歲之中的記憶他已經很模糊了，回憶不起更多的事情，他只隱約感覺到淺雲曾經出現過，但具體發生了什麼，無人知曉。
“那是誰？”
可對面的那個少女卻一臉茫然。
“你不是淺雲，你是誰？”
霧山頓時警惕起來。
“我也很好奇，我好像聽過你說的那個淺雲的名字，但顯然，我不是她。”
少女撇了撇嘴，似乎對於外界非常好奇，又不太想搭理霧山。
“你失憶了？”
霧山懷疑是太歲導致了淺雲失去記憶。
“不，我怎麼可能失憶，我記得所有的事情，不僅如此，我還有很多記憶呢。”
少女挺起了胸脯，如數家珍般講述着自己擁有的記憶。
有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一步步走到一起，結婚生子，最後白頭偕老的瑣碎日常，有孤兒進入黑道，一步步成為頂尖殺手，最終被組織背叛，不得已痛下殺手之後浪跡天涯的傳奇故事，還有木訥少年終日只知道看書學習，身邊原本芳心暗許的少女最終離他而去，可在若干年後，少年卻研究出了能夠拯救末日的發明這般反轉的寓言。
當然，也包括神選者在異域之間穿梭的冒險經歷。
霧山聽着，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事實，這位少女是淺雲，也不是淺雲。
她擁有眾多記憶，靈魂，意識，那些人之為人最基礎的質料，可以說，她是任何人，但對她而言，這些都是陌生的存在，是他者的證明。
這位少女可以以淺雲的身份繼續活下去，她能夠完美復現淺雲的記憶，神態，動作，能夠說出任何一個獨屬於淺雲的記憶片段，可她並不是那個人了。
“唔唔，原來如此。”
就在霧山琢磨而沒有輕舉妄動的時候，對面的少女似乎兀自體會到了什麼記憶，自顧自地點了點頭。
“看起來這位淺雲姑娘曾經與你是朋友，雖然看起來關係沒有那麼好，結果到頭來你還挺重視她的嘛。”
少女頂着一張淺雲的臉，用淺雲的聲音，頗為戲謔般對霧山說道。
顯然，她剛剛讀取了淺雲的記憶，了解了這個人的生平。
“唔，不過她的源頭，嘶，這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嘻嘻，當然，我也可以告訴你，但伱會因此崩潰，異化成為怪物，她似乎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你要聽聽嗎？”
少女又湊近過來，以一種夜市攤里向小孩子兜售會發光竹蜻蜓的小販一般的口吻，諄諄善誘般說道。
“她說過，她是始皇帝。”
霧山沉默了片刻，才說道。
“你可以這麼理解，接下來我會分離出你所認識的名為淺雲的個體，讓她按照始皇帝的認知來進行生活，這樣一切都會照舊，達成了命運的閉環。”
少女嘴角翹起，輕聲說道。
“在異域，命運的閉環無法被打破，除非一件事。”
霧山無動於衷，他知道，少女所說的很有可能就是淺雲誕生的真相，或者說，這是被神選者遊戲觀測固化到的歷史的真相，但他也好奇，到底如何打破命運的閉環。
從他目前的觀察來看，異域的某個時空節點，一旦有神選者的介入，就會固化，這是因為神選者的身上都有那些神祇投注的視線，也就是說，一旦被那幾位神祇看到，歷史就凝固了。
倘若命運的閉環能夠被打破，那麼也就代表神祇的凝視可以被規避，這是連那些神祇自己都無法做到的事情，畢竟要是做得到，也沒必要組織起神選者遊戲這盤棋了。
這些異域破碎的時空片段，就是像是讀者腦袋裏喜馬拉雅山的猴子，一旦意識到，就再也無法抹去。
“是什麼事？”
霧山知道，得知答案的時候，他很可能就會被來自異域的污染給吞噬，但霧山還是好奇。
因為有很多事，他親自見證了。
倘若能夠重來，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那就是一位神祇誕生的瞬間。”
少女的話語彷彿具有魔力一般，像是有着無形的觸鬚，纏繞住了霧山。
霧山感覺，眼前的少女似乎變成了無數的形象。
有臉龐長着巨大觸鬚，不斷嘶吼的巨人。
也有身着絢麗長袍，高傲威嚴的古代君王。
有雙翼遮天蔽日，沒有面容的獅身巨獸。
也有獨眼猙獰，藏匿於黑暗的恐怖蝙蝠。
有蠕行於地面，吞噬萬物的斑斕煙霧。
也有身材姣好，摺扇遮擋面容的旗袍女子。
霧山的雙眼，鼻孔，耳朵，嘴巴，都流下了濃重的鮮血，但因為他受到了太歲的恩賜，因此，這些創傷又迅速癒合，然後，繼續崩潰。
霧山感到自己的形體在一種毀滅與新生的狀態之間徘徊，他的意識變得朦朧，飛向無窮高遠處。
轉眼間，霧山就成為了一灘蠕動的肉塊，狀如太歲，似乎還在呼吸。
“是你自己要問的。”
少女蹲下身子，無聊地用手指戳了戳“霧山”，又狀似乾嘔，吐出了一團血肉，將一部分的“霧山”將其混合，丟到森林之中。
“這一點兒應該夠這裏的人了。”
她語調淡漠，好似一個俯瞰人間的神祇。
“不過，名字”
少女想起了之前霧山和自己的交流。
她忽然覺得，有一個名字，行走在這世間也不是什麼壞事。
少女並沒有什麼起名的天賦，因此，她眼睛一轉，把握住了一個若有似無的念頭。
“阿心。”
這個名字，她很滿意。
“從今以後，我就叫阿心。”
她走下山去。
只留下那蠕動的霧山，在破敗的仙島上，緩緩起伏。
直到少女徹底消失，另一個人影才出現在霧山的肉塊上面。
“阿山，你都變成這樣了，我可怎麼辦。”
他嘆息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