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奈

李瑞鎮見到蘇安走出來之後，便迎了上去：“事情聊得怎麼樣，哥。”

“還好，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蘇安回答。

走到大樓外，蘇安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機微微一震。他拿出來一看，是一筆轉賬，不是來自柳時鎮，而是來自李瑞鎮。他很快就想清了箇中原因。

“哥，你收到了吧。”李瑞鎮望着蘇安說，“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等你度過這個難關之後再還我吧。”

這個難關要什麼時候才能夠度過呢，或者說到底能不能度過呢，蘇安也不知道，不過現在蘇安能夠做的就是默默地給李瑞鎮一個擁抱，然後將錢收下：“謝謝啊，瑞鎮。”

3月15日晚上19:00，蘇安穿着從衣櫃裏找出來已經最為正式的衣服，回到了家。

家裏有了人住，反而比起之前顯得更加雜亂，只不過現在的蘇安已經沒有心情去收拾了。

工作室那邊的錢在當天就已經匯了過來，但是在父親這一個月的護理和治療中，就已經和李瑞鎮的錢一起被消耗完了。

蘇安沒有想辦法嘛？當然有，他深知當務之急是找到一份穩定的，最好收入還能夠比較可觀的工作，自己才能夠儘可能延長父親的生命。

蘇安原來是全南大學計算機專業的學生，按理說並不用擔憂就業。但是早在兩年前，因為持械傷人被判刑，他就已經被學校退學了。

試想，哪個大型企業單位坐過牢的傢伙呢，甚至他還被全南大學退學了。

在這一個月裏，沒有收到面試通知的時候，蘇安就在家附近兼職，上午在咖啡店換班之後，就去便利店裏繼續值班。

2017年韓國的最低時薪是6470元，兼職的收入倒是足夠保證自己的日常開銷，但是想要存錢用於治療基本沒有可能。

偶爾，蘇安向小型創業工作室或者小型公司投遞去的簡歷能夠得到通知面試的回復，但是說實話，小型公司和創業公司大概率工資不穩定或者乾脆會欠發工資，這樣一來還不如自己做兼職的收入穩定，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滿意蘇安被中途退學的職業技能和工作能力。

各方面綜合下來，這一場場面試基本都是不會成功的，包括了今天這場。

蘇安癱倒在自己的床上，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躺了一會，蘇安身上的疲憊一點都沒有緩解。他今天也不打算吃晚飯了，掙扎着從床上站起身，來到了自己的書桌旁。

拿起一直都沒再碰過的筆記本，同時也露出了在底下被壓着的一根煙，是6093給他的。

蘇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看到的別人那樣，將煙順便別到了耳朵上，揣上打火機，帶着筆記本，到屋頂上去了。

蘇安家的屋子基本上是山丘上最高的地方了，所以屋頂視野特別開闊。近處都是些沒有人住的小平房，因而一片漆黑，但是這一片漆黑反而能夠讓夜空中的星星更加明顯，也能讓遠處市區里簇擁着的燈火通明的高樓更加容易被看到。

蘇安坐在小木椅上，翻開了筆記本的第一頁，放在自己的腿上。將耳朵上那一根皺巴巴地，已經有些潮濕的煙，放進嘴裏。

噠。打火機的火苗輕輕撩了一下煙捲，蘇安深深地吸氣，火星發出明亮的橘黃色的光，向前攀去。濃厚的煙氣，順着蘇安的氣管不斷深入，帶來了癢和一絲絲刺痛。

蘇安身體顫抖，連忙將煙捲從嘴裏夾出來，然後便開始了劇烈地咳嗽，腿上原本安置地好好的筆記本也因此掉落到了地上。

“他給我的是什麼東西，這叫珍藏？”蘇安這時回想起了在監獄裏的時候6093跟他說的話，有些無語。

蘇安用右手緊緊地將煙夾在指間，左手則是將筆記本重新放到腿上。他一頁一頁地翻看着，但是每一頁停留的時間卻不長，整本筆記本都看完了，手上的煙卻還沒燃燒完畢。

將筆記本合上放在一邊，蘇安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打開了通訊錄，目光落在了「柳時鎮」的名字上。

手指輕輕落下，屏幕上變成了通話界面，蘇安將手機放到了耳邊。

電話被接通了，通話那邊的人率先說道：“蘇安啊，有什麼事嗎？”

“時鎮哥，我想問問那個pledis那邊的工作。”

疲憊的語氣似乎讓那邊的人有些意料不到。愣了片刻之後，他還是回答道：“他們那邊現在應該還是比較缺人手的。”畢竟時隔了一個月突然又聊起了pledis，在沒有搞清楚蘇安的意圖之前，柳時鎮的話說得還是比較保守。

蘇安選擇直話直說：“哥，能麻煩你把我介紹過去嘛，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好，既然你說了，那我跟那邊說一下。”柳時鎮這次答應地很爽快，“不過我也不能保證你一定能得到這個職位，我跟pledis的合作也不是很多。你……保重。”

沒有等到蘇安回復，電話就被掛斷了。

蘇安有些愕然，隨後自嘲一笑。

真是一個狗shakeit。蘇安心中如此想到。

將手機隨手扔在筆記本上面，蘇安緩緩將身子靠在了嘎吱嘎吱呻吟着的木椅上，翹起了二郎腿，將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腳踝上。

“老爸說得對，這煙的味道真的不好聞，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喜歡吸煙。”

蘇安再次將右手夾着的煙，放進嘴裏，深深吸氣，火星又向前前進一節。

這次蘇安倒是憋着氣強行忍下了咳嗽的衝動，不過臉卻是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將煙拿開，等到平靜下來之後，他才將氣呼出來，伴隨着隱約可見的絲絲縷縷的煙氣。

遠處的高樓和汽車射來的燈光在煙霧裏折射、散射，最終在蘇安眼裏成了霧，顯得絢麗奪目。

這就是城市，讓他這樣的人嚮往而不可得。

首爾會比這裏更繁華嘛。蘇安想着，然後將煙又塞回嘴裏，貪婪地吸着。不過這次他沒有讓煙氣深入，而是含在嘴裏。

將燃燒殆盡的煙頭向一旁吐掉，蘇安對着遠處的城市，緩緩地將口中奶白色的煙氣吐出。煙氣裊裊地上升，似乎是變成了夜空中倒懸的一條銀河，而遠處射來的點點燈光，則是銀河裏閃耀的星辰。

“爸，對不起了。”望着自己締造出來的「銀河」，一陣眩暈感湧上了蘇安的大腦，他感覺自己大抵是醉了，“我挺喜歡吸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