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龍戰甲

穿過格利澤163－D濃密的大氣層，這顆青灰色的巨星漸漸顯現出它的本來面貌。

這是一顆擁有氮氧大氣的巨型岩石星球，在着落過程中，陶愷發現這裏的地形海拔差距極大。

放眼望去，舉目皆是聳入雲層的高山，這些灰黑色的山脈，從山腰處開始就有積雪覆蓋。

深不見底的山谷溝壑，猶如樹葉的脈絡般四散延伸，將大地分割得很碎。

山谷中點綴着星羅棋佈的冰湖，凍結的湖面底下不知潛藏着什麼。

幸運號的掃描儀掃過着陸區域，目標範圍內並沒有什麼大型生物，只有一些低矮的耐寒植物。

“看上去很荒涼嘛，這顆星球不適合生物生存嗎？”

陶愷自言自語道。

“並不是這樣的，愷。降落點應該是行星的極地區域，所以看上去荒涼。”

安娜溫柔地解釋着。

隨着一陣顛簸，幸運號穩穩地降落在了指定地點。

陶愷穿好呼吸罩、外骨骼裝甲和反重力靴，駕駛着多功能起重機離開了飛船，向著任務目標出發。

離開飛船前，他將安娜接入了自己的電子腦，沒有這位“賢內助”的幫忙，他一個人可能搞不定任務。

前往那件上古機甲殘骸所在的遺迹，需要穿過一道狹窄的山谷，飛船無法通行，只能駕駛履帶車從地面抵達。

當然，星海聯邦是有更高級的磁懸浮載具出售的，只是陶愷沒有那個財力去購買這些高科技裝備罷了。

…………

“安娜，幫我掃描一下周圍的地質環境。”

“好的，稍等。”

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陶愷觀察到周圍越來越窄的山壁呈現出奇異的平整，他不禁好奇，這種地貌是如何形成的。

“這些岩石由高密度鐵原子構成，擁有極高硬度，但它們的表面被人為切割過，形成了你現在看到的地貌。”

安娜將掃描結果告知陶愷。

“果然如此。”

陶愷終於到達了任務地點，他的眼前是一個巨大的山洞，洞口有一扇由黑色岩石築成的大門。

看來這裏確是某個古文明的遺迹，想要進入其中，就必須破開這扇門。

“好，開始幹活吧！”

陶愷跳下多功能起重機，利用外骨骼裝甲的力量，拿出後備箱的鈦合金鑽頭，給起重機換上。

幸好早有準備，憑藉豐富的經驗，在來的路上，他就預計這次任務有可能需要打洞。

機器轟鳴聲響起，合金鑽頭高速旋轉，在黑色岩石上激起四射的火星。

起重機里的陶愷全神貫注地控制着鑽頭，但他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嘟、嘟、嘟——”

急促的報警聲響起，陶愷趕緊關停了起重機的引擎。

“該死！怎麼會這樣？”

陶愷跳下起重機，來到最前方的鑽頭前。

這個堅硬無比的鈦合金鑽頭，因為劇烈的摩擦已經嚴重變形，尖端部分甚至因為高溫已經完全融化。

而那扇黑色的岩石大門，陶愷回頭看去，只有鑽頭的接觸處出現了些微划痕。

“這下難辦了啊……”

陶愷在鬱悶之餘，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

如果自己的設備根本無法破壞這裏的岩石，那麼在這裏開鑿山壁建造遺迹的古文明，得有多麼強大的科技實力？

貿然闖入這樣的地方，會不會有危險啊？

“安娜，全方位掃描這扇大門，如果能穿透大門，就連同大門後面的情況一起掃描。”

“好的，稍候。”

安娜啟動起重機上的射線掃描儀，試圖穿透這扇大門。

“抱歉，愷，x射線無法穿透。”

“試試伽馬射線呢？”

“稍等……γ射線也無法穿透。這扇山門背後的空間有特殊力場，阻斷了電磁波。”

安娜回復道。

連伽馬射線都無法穿透？陶愷暗暗吃驚。

“那大門呢？”

“大門已經掃描完畢。”

安娜說完，一道全息投影呈現在了陶愷面前。

陶愷把這扇大門的圖像顛來倒去地仔細看了一遍，突然，他在門右側的中間發現了一些異常。

他把那個位置拉近，放大，終於看清了，那裏似乎刻着一行符號。

“安娜，能詳細掃描這個位置嗎？”

“可以，稍等……這裏的石頭上有一行符號，似乎是某種古老的方塊狀文字，符號旁邊還有一個凹槽。”

“能解析這些符號嗎？”

“我嘗試一下……抱歉，愷，我的數據庫里沒有任何與之匹配的資料。”

陶愷皺了皺眉頭，如今看來，想依靠蠻力進入遺迹是不可能了，而那個神秘的方塊符號又無法破譯。

該怎麼辦？放棄任務嗎？

不，不行……

浪費來到這裏的路費，報廢一個鑽頭的損失，這些都好說。

但眼前這個任務，可是星獵行會的會長布萊恩專門為即將退休的陶愷安排的“特殊福利”。如果在這裏放棄，不僅自己的星獵信用評級要下降，想再有這樣的機會也幾乎不可能了。

星獵行會可不是慈善組織，正相反，那裏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

作為一個“劣化種”，陶愷平常能接到任務的最高收益也不過100能量幣。

隨着年紀增大，個體能力下降，陶愷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

這個任務可能是陶愷實現平安退休最好的機會了。

所以，決不能輕易放棄。

打定主意，陶愷決定去那行符文所在的地方親眼看一看。

他開啟反重力靴，整個人漂浮在了空中，他沿着黑色岩石大門垂直地走了上去，來到了大門右側中段，這裏果然刻着一行方塊狀的符號。

這些符號由或直或彎的線條拼湊而成，陶愷蹲下身仔細觀摩，覺得似乎在哪裏看到過。

突然，他腦中閃過了一組似曾相識的畫面。

很像！非常像！

“安娜，我傳輸三本我小時候看過的古籍給你，你快速錄入數據庫，然後對照裏面的內容再解析一下這些符號。”

“好的，愷。”

陶愷操作自己的電子腦，將塵封已久的兒時讀物發送給了安娜。

那是他小的時候，養父母特意為他找來的，關於傳說中的母星“地球”的故事書。

安娜學習的很快，不過幾分鐘，她就完全理解了三本書的內容。

“數據錄入完畢，開始重新解析……解析完畢，該符文為遺落之境E毀滅前的古地球語。”

“果然！安娜，能解讀嗎？”

“可以。我把它們翻譯成你能理解文字。”

安娜話音落下，陶愷的腦中出現了十個他能看懂的文字：

“雷動起龍騰，終古震乾坤。”

什、什麼意思……

字雖然認識，但陶愷卻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陶愷又看向了這行符號的旁邊，那個凹槽。

裏面似乎是一個拼圖裝置，有某種圖案，被切割成了四道環形金屬片。

陶愷擺弄了一番，沒有任何效果。

他盯着這個看似雜亂圖案審視良久，思考着。

“雷動起龍騰……”

他的腦中猛地靈光乍現。

龍！？

龍，是他小的時候在母星古籍上看過的一種傳說生物，是後來統一了古地球文明的華夏族的精神圖騰。

陶愷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他的心情十分激動，他按照記憶中的“龍”的形態，開始旋轉這四道金屬圓環。

終於，四道圓環調整到位，一副栩栩如生的翔龍形象出現在凹槽里。

“咔——”

一聲脆響，凹槽里的拼圖裝置開始震動。

它緩緩地縮進內部，然後露出了一個奇異的感應裝置。

這個裝置上，有一個手掌印大小的凹槽。

陶愷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尺寸竟然剛剛合適。

鬼使神差地，他脫下自己的手套，用手掌貼了上去。

冰涼的金屬質感傳來，緊接着，是一陣刺痛。

陶愷一驚，剛想把手縮回來，腦中傳來了安娜的聲音：

“不要撤開，這是基因識別裝置，如果強行中斷，可能會引發防入侵機制。”

陶愷聽見，只好乖乖地把手摁在凹槽里。

所幸，這個裝置只是簡單地抽取了陶愷一點血液。

緊接着，一道紅光從凹槽中射出，掃過陶愷全身，他感覺自己連靈魂深處都被這種射線穿透了。

同時，一個聲音直接在他腦中響起：

“訪客基因識別完成。”

“確認，必要條件一，人類。”

“確認，必要條件二，100%原生物種。”

“確認，必要條件三，炎黃血脈。”

“確認完畢。正在根據使用者個體機能定製機甲……”

“檢測到靈能天賦，啟動進階生物裝甲製造。”

“「古龍戰甲」定製完成。”

“歡迎您，御龍者。”

這一系列不明所以的奇怪聲音消失，陶愷則出了一身的冷汗。

炎黃血脈？古龍裝甲？什麼意思……

腳下的黑色岩石大門傳來隆隆的聲響，兩扇門扉緩緩打開。

陶愷來不及多想，他趕緊跳回到地面，略帶緊張地朝洞穴內部張望。

“安娜，現在可以掃描內部了嗎？”

“可以的，愷，阻斷力場已經消失了，這裏面似乎是一個工坊。”

一個三維全息投影呈現在陶愷面前，這個山洞裏，並沒有什麼複雜的建築，就是一個寬敞的大廳。

在大廳的最深處，有一個高台，上面似乎放置着什麼東西。

陶愷謹慎地向內部走去，一路上，他所過之處全都亮起了燈光。

這是一個建築風格奇特的大廳，直接在山體內部開鑿而成，大廳的正中有兩排巨大的立柱，柱子上雕刻着許多鳥類、四足類生物圖案，全都是陶愷從未見過的神奇動物。

陶愷一路上嘖嘖稱奇，用自己的電子腦不停地記錄這些從未見過的畫面。

這個遺迹絕對算得上考古新發現，說不定這些影像能賣給艾林星的博學者們，換一大筆能量幣！

陶愷做着自己的發財夢，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最深處的高台腳下。

陶愷啟動自己的反重力靴，來到高台的最上方。

“這！？這是機甲殘骸！？”

陶愷看着眼前的黑色機甲，驚駭無比，眼睛瞪得老大。

這具四米多高的戰鬥機甲，它的頭部是一個“龍首”造型，黑色的機體上有兩道金色翔龍紋。它極富機械美感，全身的結構比例完美，彷彿是一件藝術品而不是個戰鬥載具。

它的機體由某種奇異的黑色金屬鑄成，閃爍着隱隱的粒子光感。它的四肢外掛了許多鋒銳的近戰武器，但是它們都巧妙地收束在了機體上，看起來一點也不累贅。

機體的很多部位留有蓋板，似乎還隱藏了未知的熱武器和彈藥，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座移動的軍火庫。

最令陶愷驚訝的，還是機甲胸前的駕駛艙，那裏的外罩由一種晶體構成，那種質感，非常像銀河系中最緻密、最珍稀的材料——歐米伽水晶。

這種由歐米伽聖庭獨佔的珍貴資源，也是聖庭能成為銀河系三大勢力的底氣所在。用歐米伽水晶製作的武器，可以穿透任何其他材質的護甲或能量護盾；用歐米伽水晶製作的防具，就連殲星艦的炮擊都可以抵擋。

所以，只要拳頭大小的一塊歐米伽水晶，就能換到陶愷奮鬥三十年才攢下的10萬能量幣。在黑市上，這種材料更是價值連城。

“這也太帥了，太酷了吧……”

陶愷站在這具古代機甲面前，一時竟手足無措，彷彿一個窮酸乞丐不小心落入了金山一般。

不過，回頭神來，他卻犯了難。

這次的任務，是以500能量幣的價格把這具古代機甲“殘骸”賣給委託人。

可是，這東西怎麼看也不像是殘骸啊……

“安娜，掃描一下這具機甲。”

“好的，愷。”

過了好一會，安娜才回復。

“實在抱歉，愷。它的所有材質均無法識別……甚至連結構圖都無法繪製。它的體內似乎自帶某種力場，可以阻斷一切電磁波。”

“這……”

陶愷徹底沉默了。這個任務，明顯有很大的貓膩。

但是，作為一個老牌行星獵手的職業操守，讓陶愷決定先把這具機甲運回星獵總部再說。

“必須要讓委託人加價，我想想……至少也要加價到2000能量幣，嗯……至少2000。”

打定主意，陶愷把起重機開進了這座遺迹，並用起重纜繩把黑色機甲吊了起來。

從機器的反饋來看，這具機甲竟比它看上去輕的多。

陶愷把機甲裝上起重機，固定好，開始向著幸運號返程。

不管怎樣，任務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美好的退休生活在向自己招手。

陶愷嘴角上揚，露出難得的輕鬆笑意。

“安娜，還沒有聯繫上星獵總部嗎？我要跟會長事先彙報一下這裏的情況。”

“抱歉，愷。從不久前開始，這個星球的外部似乎遭遇了強烈的電磁風暴，我們跟外界的通訊都被阻隔了。”

“電磁風暴？”

陶愷皺了皺眉頭，格利澤163－D離恆星挺遠的，怎麼會突然遭遇這麼強烈的電磁風暴？

不管了，返回傭兵空間站再聯繫總部也不遲。

陶愷很快返回了幸運號的着陸點，就在他準備卸載機甲裝上飛船時。

“轟——”

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他循聲抬頭看去，一團爆炸火焰在極高的高空炸裂，然後一個火球拖着長長的煙霧尾巴向地面墜落。

“這是！？”

“有飛船進入大氣層時出事故了，正在墜毀。”

“墜落地點是？”

“預計墜落地點，西北45°，355公里。”

陶愷剛準備說“過去看看”，但話到嘴邊他又猶豫了。

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可以直接離開了，如果此時節外生枝……

…………

“安娜，幫我導航墜落地點。”

“好的，愷。”

裝好古代機甲，陶愷駕駛着幸運號向著那個火球墜落的方向全速前進。

路上，眉頭緊皺的陶愷回憶起了自己與養父母相見的第一面：

一堆飛船殘骸中，一個救生艙里的人類幼兒，正茫然地看着一對鳥人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