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身世之迷
夜，深了下來。
在這凄涼苦寒的冬季，鳥獸也都早已歸巢，停止了鳴叫，天都峰上，四下一片靜翳。
玉瀟殿。
這座古老而雄偉的逶迤的座落在廣場之前，在幽幽月色的裝扮之下，顯得更加的雄偉壯觀。
玉瀟殿後的兩旁，左邊便是一個大大的院落，數十間廂房緊密的挨湊在一起，門中得意弟子多半居住此。而右邊便只有十來間廂房，乃是門中的前輩高人所居住，相比之下，就要比左邊的寬敞大氣了許多。
在左右兩旁廂房的後邊，便只單單座落着一座祠堂，只面供奉着諸多神明，整日香火鼎盛。
此刻，青陽真人身着雪白的道袍，負手而立，站在祠堂里首方，對着諸多神明的畫象若有所思。
下方，便是段弈一臉沉靜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等待着這被視為天神的掌門真人出言問話。
許久，青陽真人緩緩地轉過身來，目視段弈，問道：“那青蛇下得山去了？”
段弈立即出言答道：“是，弟子奉師傅之命破了那太極八卦陣，還了那青蛇自由之身，想來此刻她已遠去。”
青陽真人點了點頭，臉色突然一黯，道：“在那無量洞底，你有沒見到那堆積如山的獸燈森森白骨？”
段弈入得劍辰閣五年，今日剛修道出來，突然覺得原來這個慈祥和藹的師傅變得陌生了起來，心下惴惴不安，道：“弟子不敢欺瞞師傅，五年前弟子無意闖入無量洞底，確是見到過許多人獸的枯骨。”
青陽真人低頭沉思，似乎在回憶往事，片刻后道：“百多年前，正邪大戰後，我天儀門元氣大傷，門中長老死傷殆盡，除師祖子玄上人之外，只餘下我等九位師兄妹為頂梁支柱。師祖子玄上人走後不久，我下定決心勵精圖治，要重振本門聲威，哪知便在那時，青蒼、青木兩位師弟突然勾結妖邪外人，猝然發難，欲奪我天儀門的鎮門之寶——《蒼龍訣》。那時我與幾位師兄妹為了保這上古殘卷不至丟失，惱羞成怒，痛下殺招，當場擊斃了為首叛變的青蒼師弟，而後又將大部分妖魔逼至無量洞底，布下奇陣，終將眾多妖魔困死在洞中。那白蛇因道行太高，免於劫難，後來被我因在洞底的石潭之中，再後來那青蛇因不忍見愛子受苦，冒險前來相救，一樣被我用本門秘術擒住，一同鎮壓在洞底，百年不得逃脫。”
青陽真人淡淡的說完這些，神色又黯然了下來，續道：“當年一怒衝冠，怨氣橫生，不分清紅皂白的將來犯的人蛇鳥獸一併誅殺，現在想來，卻也是荼毒生靈。”
“那些妖魔外道欲奪我門的《蒼龍訣》稱霸天下，視天下蒼生於螻蟻，師傅這麼做也是為了天下正道，又何須自責？”段弈見師傅面有黯色，便出聲勸慰道。
“呵！天下正道？正邪之間自古又有誰能言明道清的？古語有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只怕這話說得也不假吧！”青陽真人怔怔地想了一會，突然問道：“弈兒，你可知為何你名叫段弈？”
段弈心中一驚，不明所以。多年來自己的身世師傅從未提起，卻不知此刻為什麼又問起了這事，當下忙道：“弟子的身世師傅從未說明，弟子自然不知其中原由！”
“段弈！斷弈？我以為只要我斷了對弈了念頭便不會再想起當年之事，嘿！現在想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青陽真人冷冷地輕笑道，“事已至此，就算是整個天儀門再無人對弈下棋又能如何？虧我一門掌門之尊，卻是如此的糊塗！”
“師傅，您在說什麼？”段弈不明所已，疑惑道。
青陽真人收回目光，搖頭不語。
原來，多年前子玄上人創建天儀門后，前後收得九徒，男弟子分別是：青陽、青松、青蒼、青木、青葉、青文。女弟子剛分別是：靜儀、青思、靜心。當年青陽真人天縱奇才，又是大師兄，在幾位弟子之中脫穎而出，木秀於林，深得小師妹靜心的芳心。哪知過後不久，青陽真人卻把一身心思都放在了棋藝之上，終日廢寢忘食，專研棋藝之道，把那小師妹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當年的靜心小師妹卻也是長得婷婷玉立，美麗不可方物。青蒼、青木兩師兄弟早對這如天外仙子般的小師妹暗戀許久，多次明裡暗裏的向小師妹示好，都被婉言謝絕。二人顧及師門情誼，便漸漸地把那份情愫深藏心地，暗暗地祝福小師妹與大師兄，哪知青陽真人多年對靜心小師妹不聞不問，一心專研棋道。二人雖然惱怒，但也不敢明裡指責大師兄的不是。這事便這樣一直沒頭沒尾的拖了下來，後來正邪大戰，子玄上人孤身追入“太虛幻境”把掌門一職與天儀門鎮派奇書——《蒼龍訣》一併傳於了青陽真人，青蒼、青木二人大是惱怒，心中憤憤難安，終於勾結邪魔妖人公然叛變，使原本就元氣大傷的天儀門從此衰退了下來。青陽真人日後念及此事，心中大是後悔，便發誓終生不再對弈下棋，而在二十多年前，收處段弈這個關門弟子之時，為了便心中的這個念頭更加的堅定，便給這個關門弟子取了“段弈”這個名字，諧音“斷弈”。這也虧得段弈原本就姓段，若是換作他姓，卻不知青陽真人又當如何？
青陽真人回過神來，目視段弈，心中生起了几絲荒涼之意，淡淡地道：“弈兒，如今你年過二十，道法已有小成，有些事情，為師也不用再瞞你了。”
段弈更是不解，眼中放出迷茫之光，怔道：“師傅，你今日是怎麼了，怎麼盡說些弟子不明所已的話來？”
青陽真人也不答他，略加思索片刻后道：“弈兒，你本姓段。祖上段正德乃在多年前巧遇我天儀門祖師子玄上人，學得一些奇門異法，這樣說來，你段氏一空跟我天儀門還頗有淵源。後來正邪大戰，師祖將一干水族妖人盡數封印，鎮壓在南海海底，你祖上段正德因感懷師祖傳道之恩，自薦去鎮守南海，不料師祖居然也答應了。後來，你祖上段正德在‘玄天鏡’上建起了‘正德山莊’世代在那鎮守南海水族，到你父親段天明之時，已是你段家第三代傳人在南海鎮守了。”
段弈聽到這裏，心中大慌，連忙驚問道：“那，那我父親呢，他現在在哪？！”
青陽真人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續道：“師祖用本門秘術將諸多水族妖人盡數封印，要想開啟，必須用‘龍魂攝令’作媒才行。二十一年前，你母親剛要生產你，卻在那時有大批黑衣高手奔上‘懸天鏡’來襲，為了就是搶奪那開啟封印的媒介‘龍魂攝令’。你父親為保攝令，奮力激戰，卻依然因寡不敵眾丟失了‘龍魂攝令’，你母親在產下你不久之後，亦被殘忍的黑衣妖人殺害，你父親段天明激戰脫力，又見至親之人死於非命，一時急氣攻心，慌了心神，這許多年來，都是渾渾噩噩的活着。”
“啊！”段弈失聲大呼，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怔怔地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怎麼會是這樣？？
這世間，恐怕再無人能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在心中，不止千次，萬次地想像着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父母，哪怕是像楊雲一樣，生在一個平凡農家，父母耕種着自家的那幾畝田地，順便餵養些小雞小鴨，逢趕集之時，便拿到鎮上當賣，換些銀兩，補貼家用。這樣的日子雖然清貧，卻也安穩幸福。但，為什麼，上天對他如此不公，連這樣小小的要求也不給他？
這，是命運的無常，還是天意弄人？？
怎麼，會是，這樣？？
他中中喃喃反覆的說著這句話，眼中，慢慢地淌出了晶瑩的淚珠！
“師傅，那我父親現在在哪？他失了心神，現下過得怎樣？”過了許久，他強定心神，壓制心底的悲傷，急切的地向青陽真人問道。
“這個你大可放心，你父親段天明雖然迷失了心智，但有‘天南四俠’貼身照顧，想來這些年來也過得很好，現在他依然在‘懸天鏡’上。那次劫難過後，天南四俠’因感懷你父親救命之恩，把原本燒毀了的‘正德山莊’重新建了起來，根原來一模一樣。這次你下山去西方沼澤辦完事後，便去南海‘懸天鏡’上看望一下你父親吧！為人之子，當盡孝道！”青陽真人沉沉地道，心中，也為這個可憐的弟子感懷了起來。
“是！”段弈輕聲應道，轉身走出了祠堂。
冷冷的月光，撒在他那張剛毅的臉上，顯得無比的悲傷。
這個少年，此刻，心中，正忍受着萬分的悲痛吧！
他眼色迷茫，抬頭遠望。
南海之邊上的“懸天鏡”上的“正德山莊”那便是我的家！
他在心中這般久久地，楞楞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