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設法脫身
這個法子算不得什麼高明的計謀,是個陽謀。
次日,我聲稱自己煩悶,便喚楚良隨我去門外走走。一面走,一面卻朝着心中既定的一個方向走去,順着長長的走廊,我的心裏越發有了主意。
“姑娘,你若是想散心,不如去後山看看,後山的杏花林里……”
“我知道,浮山的杏花名滿天下,是難得一見的景緻。”我打斷了難得多話的楚良,故意表現得興緻缺缺地道:“可如今季節不在時候不說,我也沒那個興緻走太遠,無非是胸悶……”
“姑娘胸悶,會不會是之前的傷還未痊癒?”
“你知道我受過傷?”我一邊走一邊歪頭看了楚良一眼,正巧出了走廊的台階,我掀開擋在眼前的垂柳道:“可惜了我這身子骨。靈山的梁先生都說我骨骼不凡,乃是練武奇才,偏偏小時候受了苦,這接二連三中毒受傷,毀了我不知多少的底子呢。”
“姑娘身子好了,若是勤加練習,定然不會比誰差的。”跟在後面的雲牙兒插嘴道。
我故意嘆息一聲,有些哀傷地道:“但願如此吧。”
氣氛莫名地沉寂了下來。
又走了幾步,我見四處無人走動,便故意找了個亭子坐下,說是累了要歇息會兒,楚良只能本分地站在亭子外替我守着。
我看了看雲牙兒,便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特別容易累,眼下又累又渴的,想要喝點水。”
“我這就去取來。”雲牙兒得了令,飛快地轉身就要走。
我忙叮囑道:“不用太着急,我就在這兒坐着等你,你可別摔着了才是。”
說完后,沖楚良友好一笑。趴在石桌上百無聊賴,忍不住對楚良問道:“你什麼時候跟着你家少主的?你很了解他嗎?”
“回姑娘,小人自小就跟着少主子了,他幼時騎馬射箭,小人也時常跟隨護衛。”也許是因為周圍沒人實在無聊透頂了,楚良難得的多說了幾句,“小人自小便知道,那位少爺便是小人的少主子,小人需聽他的命令,守衛他的周全。”
“那……他小時候干過的蠢事,長大后的荒唐事,你也都知道了?“我故意試探道。
“小人不知。”楚良眼觀鼻鼻觀心,一本正經地說道:“小人只負責少主的安全,或聽少主的命令行事。對於少主的其他私事,從來是不聽不問。”
看來這傢伙表面是個木頭,腦子可靈光得很。起碼知道為他家少主子遮掩過往的醜事。白景楓什麼德行,我還不清楚嗎?
“不聽不問怎麼行?萬一……”
我的話還未說完,不遠處,端了一壺茶水的雲牙兒已經回來了。
看着她吭哧吭哧到了我面前,為我安安穩穩倒了一杯茶水,我也暫時沒了繼續閑話的興緻,開始喝起水來。
倒別說,還真有點渴了。
我一邊小口小口裝模作樣喝着茶水,目光不忘朝不遠處的長廊上掃視,只見頭頂飛鳥盤旋,廊下微風徐徐,偏生就沒見到一個人影子。
“這裏倒是挺安靜的,哈哈。”我尷尬地朝楚良笑了笑。
楚良像個門神似的守在旁邊,一聲不吭。
我只好繼續讓雲牙兒給我倒了第二杯茶,一邊小口抿着,一邊四處掃視。
只是……怎的還是沒有人經過?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一整壺茶水都快被我一個人喝完了,還是沒看到有人路過這個亭子,更沒有出現在對面的走廊里。
我沖雲牙兒使了使眼色,暗示她情報是不是有誤?
雲牙兒迷茫地搖搖頭,似乎也不知所措。
偏生楚良站得離我太近,我也不好跟雲牙兒弄得太明顯。況且,我若再找借口呆下去,恐怕要惹楚良懷疑了!
這麼想着,我放下茶杯起身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說道:“不知不覺就坐了大半天了。這眼見着太陽也快下山了,我也好像有些餓了,不如回屋吃晚飯去了吧。”
說著,起身叫打起瞌睡的雲牙兒回屋,才走了一小會兒,便聽見不遠處有刀劍破空之聲。
“誰在那邊?”我故作好奇地問道,“好像很熱鬧的樣子。”
雲牙兒這丫頭立馬興奮起來,忙不迭接嘴道:“定是庄內的哪位高手在較量呢,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好!”我歡歡喜喜應了聲,攜了雲牙兒就往前去。
楚良遲疑了一會兒,到底沒說啥,一聲不吭地跟在了我們後面,似乎只想着盡職盡責地保護我的周全。
沒走幾步,撥開眼前的柳條,就見得有二人一來一去過招。
一人執刀,一人持劍,較量不分上下。
“那是誰?”我看出二人武功極高,立馬猜出了兩分。
果然,雲牙兒隨機附和着說道:“執刀的那位是御景山莊的侍衛首領,張青。持劍的是白虎壇的副壇主徐旺純。他們二位可都是御景山莊內數一數二的高手。”
“那個人就是張青?”我看向那執刀之人,忽然想起了許久不見的桑傑。
卻不知桑傑的刀法,比之這二人又如何呢?偏生日日看桑傑練劍的時候,她卻半點武功都不會,看不出半點道道來。
“誰在那裏?”察覺到異動的張青率先喝道。
我有點尷尬地不知如何應對,反倒是楚良上前解釋道:“張統領,徐壇主,這位姑娘是前些日子隨少主一起回莊裏的。”
眼下,我尚未有合適的身份,也只能如此介紹了。
張青在我臉上看了兩眼,便道:“聽聞這位姑娘來自靈山?”
呵,消息倒還是靈通。
在這個敏感時期,我的林家身份雖不適合與外人道,但這些人都是御景山莊的中梁砥柱,想來告知他們也無妨。
我連忙道:“是的,在下林茉兒,是林家收養的義女。”
“眼下御景山莊局勢混亂,姑娘在這個時期還能隨景楓上山,這份俠義之情,倒也不失江湖兒女的俠義。”張青說話極為直爽,對我毫無避諱,“我常說景楓私下胡作非為,如今看來,他倒還是有兩分眼光的。”
坦坦蕩蕩的一番說辭,叫我略微有些臉紅。
一來是初次見面,他非但沒有質疑我的尷尬身份,反倒對我頗加讚賞。二來他的言語之間也顯然默認了我和白景楓是情侶的事實。
我縱是臉皮再厚,如今男未婚,女未嫁,雙方長輩更是未曾點頭商定親事。
無名無份,我哪裏又好意思呢!
“茉兒也早聞張統領威名,聽聞張統領刀法出神入化,恰好茉兒也是習刀之人,不知能否向張統領討教兩招?”我躬身抱拳,表達了對張青的敬意。
張青略為詫異地瞥了我一眼,“倒是女中豪傑,那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我拔出腰間的刀,“請賜教!”
那張青果真爽快,揮刀如火焰般熾熱強勢,我使出渾身解數方能勉強抵擋片刻,但實力的差距已叫我手掌發麻。
“砰——砰——砰——”
每一次兵刃的撞擊,我的虎口就麻痛半分。
終於,他躍身使盡全力迎面朝我砍來,我橫刀抵擋不住,被他擊倒在地。
手裏的刀“啪”的甩飛了出去。
“啪啪啪!”圍觀的幾人忍不住鼓掌,唯有雲牙兒焦急地前來扶起我,擔心我是否受傷。
我搖搖頭,“放心吧,張統領有分寸的,我沒受傷。”
“哈哈哈,小姑娘年紀輕輕,卻能接我張某人十數招,實在是不簡單啊。”他抱拳走過來,彎腰打算扶我一把,卻猛然看見了從我袖口裏落出來的一封密函。
“此乃何物?”他開口問道。
我猛然將信撿起來藏到身後,慌亂道:“張統領,此乃私人信件,不方便傳閱外人。”
原本還輕鬆的他,臉色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姑娘……”雲牙兒猶豫地扯了扯我的衣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偷偷握緊了信件,被打落的刀也不撿了,起身對眼前的男子說道:“張統領刀法果然厲害,小女子有些招架不住,恐怕需要回屋歇息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張青猛然喝止了我。
我停住腳步,手不自覺捏緊了那封極為隱秘的信封。
“把信給我看看。”張青最後開口道,“請姑娘見諒!如今御景山莊是特殊時期,我等必須謹慎行事。”
我驚慌失措地後退,“這只是一封家信!”說著把手背在身後,試圖把信件藏起來。
“拿來。”張青皺了皺眉。
我只能後退着搖頭,試圖躲避對方的查看。
誰知那姓徐的副壇主忽然躍到我身後,猛然抽走了我的信封,遞給了張青。
“你——你們怎麼這樣?”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瞪大了眼睛,氣呼呼地說道:“這真的是我的家書。真的,我不是什麼姦細!”
“得罪了,丫頭。”張青瞥了我一眼,“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完立馬抽出信紙,目光凝重地掃視了起來。
“嗚嗚嗚——”我半蹲下身子佯裝哭泣,埋着頭還不忘偷偷瞥他。
這信的確是一封家書,且是我兩日前臨時搞出來的,書信里扭曲而笨拙的字體花費了我好些精力去模仿,為的就是逼真。
看着信件的張青面色越發微妙了起來,“你家中母親病重?”
我仍舊埋頭哭泣,只是不言。
張青走進我蹲下身來,換了個溫和的語氣道:“丫頭,是在下莽撞了。只是依這封家書之上所言,你的母親恐怕危在旦夕……”
說到這裏,張青也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據聞這丫頭乃是林家的義女,似乎跟加蘭族也有所牽連,信中卻見得她另有母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雲牙兒連忙湊過來安撫我,還不忘對張青道:“張統領,您有所不知。這位林姑娘雖說是林家的義女,聽說自幼卻是被一名農婦養大的。信中若是說起母親病危,恐怕是那農婦養母命不久矣了……”
“你那養母身邊可有兒女?”張青問道。
我哭紅了眼,蹲在地上哽咽道:“從小隻有我和娘親,她身邊無人照顧,若非村裏的鄉親還能幫忙傳個信,否則……”
“既如此,你還得儘快趕回家一趟才是。”張青道。
我眉眼一跳,心道: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