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月明星稀
月色如水，雲淡風輕，雲裳走在寧靜的小別院中，還在疑惑尚青衣去了哪裏，卻不想抬頭便看到了那閣樓頂上正在擺弄水幕的白衣少女，雲裳心意一動，下一秒便已經來到了少女身邊。
“又在研究星盤啊？怎麼樣，研究出什麼沒有啊？”
雲裳只是視線一掃，尚青衣擺弄的星盤便被她盡收眼底。
不得不說，看一個月下美人擺弄玄奧的星盤，當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尚青衣拂袖收了水幕，略帶苦澀的看了一眼有些好奇的雲裳，而後一隻手撐着下巴，歪着頭目光直直的看着那一輪明月。
“紫薇星盤比我想像的複雜啊。”
她忽然有些理解那些小孩子上私塾時一頭霧水的心態了，不管老學究多麼的投入，總有一些人神遊的原因了。
因為，跟本就看不懂！
相比迂腐古板的先生和他口中之乎者也的深奧語言，低頭摳手指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你居然也有喊難的時候啊。”
尚青衣在絕大多數的事情上都處於一點就通的狀態。
就像是旁人看起來枯燥無味的書法，她七歲時就能寫上幾個鐘頭，畫畫也是如此，甚至千織坊中的成衣布料和編織手法，旁人認不出來，可雲裳卻熟悉得很，那分明就是編織命運絲線的編織法，尋常人哪裏能認得。
旁人想學都學不去，且不說千織坊的成衣很少在市面上流通，甚至可以說，這些成衣的去向不過一掌之數，且都在尚青衣的掌握之中。想拆，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尚青衣輕輕的嘆了口氣，幽怨的看了一眼雲裳，又嘆了一口氣。
這兩聲嘆氣搞得雲裳渾身不自在。
“打住，打住，你還是對着月亮嘆氣吧。”
雲裳伸手將尚青衣的腦袋轉過去，她可不想看着尚青衣深閨怨婦一樣的小眼神，好像在看一個負心漢一樣。
“明明先天八卦和後天八卦就很好學，卦象可以畫線也可以畫點點，圖文搭配就很好理解，偏偏這星盤，就這麼難。”
尚青衣很少有感到挫敗的機會，學習紫薇斗數星盤就是其中之一了。
雲裳見狀，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過目不忘啊，學習周天算術總是要下苦功夫的，世上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事到如今，雲裳忽然理解今日的夢境為什麼沒有蒙蒙的小雨了，以往她來十次有八次都是在下着細雨的，哪怕尚青衣知道自己不喜歡雨天也是這般，她當然知道入夢者的情緒會影響到夢境的狀況，可是連連的陰雨天都讓她有些懷疑尚青衣是不是有什麼虐待她的傾向。
至於不是雨天，單純是因為這廝在搗鼓星盤吧。
“時值仲春，帝宮白羊。”
聽着尚青衣碎碎念着，雲裳抬頭看了一眼星盤，又看了一眼一臉認真的尚青衣，扶了扶額滿是無語。
“你學糊塗啦？這是紫微斗數的星盤命術嘛？你對着紫微星盤用着紫薇星盤的理論實在研究什麼啊？一套是十四主星，一套是十二帝宮，這你都能學混了嗎？”
雲裳屈指一彈，細小的光點匯合成上下兩個字。
“紫微斗數星盤以是十四主星之中的紫微星為準測定，紫微星是紫微斗數十四主星中的帝王星，其他星曜隨其位置分佈在紫微命盤十二宮，形成了紫微斗數推斷的基礎一百四十四組星系，這十二宮是指十二命宮。”
雲裳又一揮手，眼前的字符散作一張閃閃發光的星圖，隨着雲裳介紹每一個主星，便會伴隨着相應的星曜一同閃爍。
“這最後一顆，便是南斗第四星，名為天同星，若是你不熟悉，它還有另一重內涵，便是那‘福星’，至此十四主星，星位便結束了。”
尚青衣小雞啄米一般的點點頭，心中暗暗記下十四主星的星位。
“至於這帝宮十二星座則是天生星位，天地人三相定位的星圖，上接天穹，下至人間，星盤便被定下了。紫薇星盤最重感應，陰陽定命宮，星群感應，諸多變化。”
紫薇十二宮的星盤定位也被雲裳依次展示。
“看清了沒？”
雲裳輕輕一嘆氣，對於星盤命理之術，她見過那些不懂裝懂的人，幾乎到達了信口胡謅的程度，可那些江湖術士知道那些來算卦的人喜歡聽什麼，只需要挑挑揀揀一些模稜兩可，隨便一人身上都能中幾句的話術就能哄得他們很開心。
可如尚青衣這般知曉紫微星盤的，卻把兩種不同體系的星盤揉在一起研究她倒是第一次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尚青衣揉了揉被雲裳敲了一下的腦袋，她的記憶力很好，這些星盤如今看了一遍以後也是記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些細節還需要再研究一番。
尚青衣站起身，揮了揮衣袖將半空中的星盤收入袖中。
雲裳對待晚輩一般的摸了摸她的頭，如今尚青衣的年歲正值長身體的時間段，雖說比她二人初見時已經長了許多，可是還是沒有雲裳那般高。
“下月便是你的生辰了吧，你可有什麼想要的禮物？”
雲裳背過手去，在院中折了一枝海棠，捏在手上把玩，而後轉身將其遞給尚青衣后，靜靜的看着尚青衣。
她二人相識已有些時日了，算起來自己除了教授她一些周天算術之外也還未送她什麼見面禮。
“你可要好好想想哦，無論是在夢境之中還是那現實之外的要求，都是可以考慮的。”
尚青衣一愣，手中的的海棠花也隨之一松，跌落到地上。
雲裳伸手一指，輕輕勾動，虛空取物一般，將那海棠花攝在手中，如孩童般嗅了嗅。
“包括離開天機閣。”
雲裳話鋒一轉，眉眼彎彎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說實話，我本不打算告訴你的，奈何這是閣主的意思，而且，我還挺喜歡你的。所以如何選擇，在於你。”
“你這是在挽留我么？”
尚青衣嘴角微微翹起，看着雲裳背過身去，可她那持着海棠花微微顫抖的右手，還是出賣了她。
“嗯。”
雲裳應了一句。她真的不想聽到尚青衣離開天機閣。
“所以，需要我給你更多的時間么？”
雲裳的左手瀰漫著點點星光，煞是絢麗，還有那若隱若現的殺機。
“不必了，我已經想好了。”
雲裳轉過身來，左手懸着那一團夢幻般的星光，右手拿着那嬌艷欲滴的海棠花。
“我想見一見軒兒。可以么？”
雲裳心底鬆了一口氣。
那團夢幻般的星光消散，雲裳輕輕一拋，那海棠花輕飄飄的落在尚青衣的手上。
“晚些再見吧。”
雲裳點點頭，身影消失在月色如水的小別院中。
尚青衣低頭看着手中如鮮血一般奪目的海棠花，第一次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色。